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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期刊封面女性形象与现代美学传播 ——以陈之佛设计的《小说月报》封面画为例
李华强
《小说月报》自创刊起就追求商业和社会的双重价值实现,一直很注重期刊的装帧设计。郑振铎任《小说月报》主编后,该刊进入了黄金发展时期。1927年,郑振铎邀请因设计《东方杂志》封面而名声大振的陈之佛加盟《小说月报》,使得《小说月报》面貌焕然一新,文学与美术携手推动了一种新型的现代美学传播。
在陈之佛为1927年的《小说月报》所作的12期封面画中,画面人物大多数以绚丽多彩的少女形象为主,亦有儿童形象,人物多处于由自然山水与花卉植物构成的背景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在上世纪20年代的社会文化思潮中,妇女、儿童这些生活中的弱者,被认为是最接近自然人性的,具有先天的道德优势,亦是和平的象征;人物所处的背景多为自然的、乡村的风光,丝毫见不到现代都市的任何踪迹,这种经过特别挑选的题材组合,成为寄托知识分子艺术家有关“新村主义”、“互助主义”与“大人类主义”等理想主义的载体。这些画面中的女性形态或嬉戏、或起舞、或伫立,形象多呈现为一种“符号化”的身体,无论身着霓裳,抑或为裸体,皆表现出自由、欢乐的青春活力。《小说月报》封面画所传递的女性形象与月份牌上的女性迥然不同:后者多为照相写实类的美人画,主要以女性胴体的性感与时尚去吸引消费的眼光和激发欲望。如果说月份牌美人画的商业目的决定了其具有“通俗”美术的特点,以纯文学为目的的《小说月报》则以其封面女性画来传递纯艺术之“雅趣”。
《小说月报》的封面视觉一方面传递了杂志媒介的观念和形象,另一方面也是设计家主体美学取向的诉求。陈之佛作为留日生,所受的艺术教育必然少不了来自日本艺术的影响。而作为具有世界视域的中国现代艺术家,他也自然将西方现代艺术的美学理念糅杂在自身的创作中。
陈之佛运用自己擅长的图案设计手法处理题材,将女性形态与图案化背景糅合在一起。在表现方式上,多以线条勾勒轮廓,再施以色彩平涂,具有浓烈的现代装饰主义风格。尤其是从某些具体作品的画面图式来看,明显受到来自西洋和东洋的双重影响。如1927年第6期的《小说月报》封面画(图①)采用西方彩色玻璃镶嵌画的技法,将一位在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夫人”形象生动地呈现出来;尽管画面色彩繁复,但在深色线条的勾勒下达到了整体统一,画面得到有效的控制。第12期(图②)的封面画题材为印度及波斯等中东地区的女性形象,并伴有温和的动物形象,传递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陈之佛在《小说月报》封面画的设计中,特地避开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文学性和情节性。这些风景与人物题材基本上都具有抽象化的性质,即并非现实世界中某一处具体的风景与具体的名人,而是一种理想化、符号化的绘画语言,强调艺术家的主观性和艺术语言的纯粹性正是现代艺术的要旨。他曾写道:“譬如画家作成一幅人物画,其所画的人物,并非一定是社会上有声名的人,只为这人的容貌,姿态,美,真实,通过了色彩与形,打动了画家之心所成的作品。”陈氏的这种对于题材的见解,充分表明了上世纪20年代的艺术家追求艺术纯形式语言的意趣,这种现代美学取向在绘画上表现为对古典主义绘画中情节性的摒弃。
自文艺复兴以降,西方人体绘画逐渐兴起,复兴了古希腊以人体为标准的美学原则,经历了由架上绘画展示到大众媒介传播的阶段。《小说月报》在1927年第5期、第8期以及第10期的封面上,均出现了全裸或者半裸的女性人体。尽管陈之佛运用的是图案手法而非洋画写实技巧,其符号化的人体造型亦带来一种现代意义上的审美气息。第5期的封面画主题为一幅“梳妆图”(图③),展示了一幅跪坐式的女性人体画,从图案技巧上而言,强调线条和色彩平涂,在深色的圆形背景上施以金色螺旋纹样,具有强烈的日本漆艺及莳绘工艺特征,以工艺美术特有的精致创造了一种具有东方气质的气韵;第8期(图④)与第10期(图⑤)表现的似乎是乡村女性形象,均将女性与自然景观融合一体,陈之佛仔细处理了长袍上的花纹图案,将人体部分地隐匿在这些华丽的图案中,强调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体与花草树木一样都成为自然界的一道风景,在城市人的眼里,乡村人就是风景的组成部分。
在现代文化观念与商业市场的双重推动下,除了《小说月报》,这类裸女题材在其他杂志封面画上也不少见。当大众传播中的人体绘画成为日常,表征着一种新的现代美学形态的建立。另一方面,人体绘画作为期刊媒介上重要的图像资源,也在从身体美育到“个体独立意识”的观念上直接对大众进行了启蒙。陈之佛在《小说月报》的封面设计中,就突显出了对本体意义上的单个的人——个体存在的关怀,这也构成了近代中国文艺现代性的一个基本核心概念。(作者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