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武士》[英] 虹影著/花城出版社2021年7月版/59.80元/ISBN：9787536094338
作家虹影最近推出了长篇新作《月光武士》。与上一本《罗马》主要场景在欧洲不同，此次虹影又回到了其精神出发地——热辣而又迷幻的山城重庆。
故事的开端在1976年，血气方刚的少年，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也因为那次挺身而出，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姐姐”。20年过去，少年长成青年，内心却依然保留着12岁的悸动。虽然多年后的重逢，没有让男女主人公走到一起，但他们却早已成为彼此的“月光武士”，互相守候。虹影希望通过这样一部多视角的“重庆众生相”，让读者也能找到自己生命中的“月光武士”。
□如何理解这本书的名字“月光武士”？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邻里乡亲、朋友家人之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最近20年这种感情很少存在了。我想写这本书，其实有一种缅怀、一种期待，希望会有这样一个“月光武士”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面。比如说像河南的大水，真的需要“月光武士”把我们从困难当中拯救出来。有大水的时候，人的生命受到特别大的威胁，首先要保护的是老人和孩子，家都不复存在了。我一看到（最近的水灾）眼泪就下来了，最近的水灾那种大家措手不及的惨象，眼泪就下来了。
□《月光武士》里，女主人公一直遭遇丈夫的家暴，男主人公也为此和黑社会钢哥打架。您的作品里经常会有受伤害的女性角色，从您的感觉来看这些年来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受到伤害情况是否有所改善？
■相比1976年那个时候，我想在城市地区情况稍微有所缓解。但在比较偏远的乡村，在媒体关注不到的地区，家暴还是相当严重的。但这本书不是关于家暴的，是关于重庆这个城市。我写的是重庆的“众生相”，塑造的是一些最普通的百姓家庭。他们在改革开放二十年的时间里，命运发生了改变。
□这部小说从男性视角来推进情节，尤其是上半部少年男性的视角，把握得非常细腻。请问作为小说家，从技术上会特别注意怎样的细节？
■这个小说的视角，一个是窦小明的视角，另一个是全知的视角。两个视角交叉进行。从男性视角或者少年视角来写，对我来说都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这本书里的人物特别多，大概有100多个。怎么样才能把他们的命运交代给读者？最后我觉得还比较满意。（情节）像江水一样流畅，你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但方方面面所有人的成长或者说命运的改变和结局，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确实像您所说，这部小说给人印象深刻的不止男女主人公。一些着墨不多的角色，也给人很深印象，比如黑姑和江边的红衣女子。这些角色上您是怎样考虑的？
■其实像意大利导演费里尼创作的罗马风俗画，我写的是重庆的风俗画。尤其是在江边。因为重庆是两条江交汇之地，我写了江边人们的生活状态。像红衣女子她就是那种为了钱出卖皮肉的女性。但黑姑不是，她是一道风景。她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身的快乐而做这样的事。所以她最先是花痴，爱上了一个男人，然后跟着这个男人跑到城里来，永远不回家乡。姐妹来寻她也不回，她一直在追寻她认为的一种快乐，或者一种生活方式。
□我看有评论说，黑姑和秦家惠其实是一体的。
■对，她是作为欲望的另一个。一个是被禁锢的，一个是被解放的，女性的双重身份。
□我还注意到小说里“宾爷”这个角色，非常神秘，这是不是也跟故事背景在重庆有关？重庆就给人一种迷离的玄幻感。
■宾爷这个人物在我的小说里非常重要，他几乎就是窦小明另外一个精神上的父亲。第一个是鞋匠秦源。第二个就是宾爷。
其实在我自己成长的过程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无所不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会算命，还会像魔法师一样做法。
在书里，窦小明想要跟另外一个世界对话的时候，宾爷就出现了。他就是时而有时而无的。重庆从前就是一个巫术盛行的地方，长江中上游巴蜀文化的底蕴非常盛行，影响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在该书后面，您也列出了一些和书里人物相关的原型，比如表姨和中日混血的姐姐等。还有哪些是您没能放在书里给读者看的、您生活的直接经验？
■《月光武士》里那些邻居的生活，他们跟我自己野蛮成长时期的邻里，是很接近的。重庆江边的人们生活方式就是这样的。只不过他们城中心的人，比我们南岸的生活条件好一点。比如他们有更多的厕所，我们可能就是几百个人家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再比如我们一个地区可能方圆十里只有两个自来水水管，但是在城中心可能一公里之内就有一个自来水管。再有重庆那时候有一些走家串户的小商贩挺神的。比如说弹棉花的、打酱油的，还有帮人杀鸡的，还有比如你生病了来跳神的。我的《好儿女花》里就写，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一个过世的人。院子里的人跪下，用手抚摸这个死人的脸，一边唱一边说你多么惨，好好地走，永远有神照顾你。特别吓人，这就是我从小的一个生活状态。也可以说是有点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小镇的那种状态。
□还想再问您一次，您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吗？
■我经常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我想我什么都不是，我首先是作为一个人存在，这是最重要的。有批评家说，虹影你还是女性主义者，只不过比以前要温和很多，应该算是后女性主义者。我其实不是特别在乎评论界怎么看我。我更在意的是，我要写出人内心的丰富性和多面性。
□您的生活足迹和写作涉及到世界很多国家和地区，您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文学上的世界主义者吗？
■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世界主义者。我想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并不代表你的内心或者立场。我是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的立场，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书里提到不少经典的文学作品，比如《悲惨世界》和《金阁寺》等等。您选这些作品放到小说里，是怎样的考虑？
■我在《月光武士》里放了很多书，这其实也是在说窦小明看待这个世界的变化。像《悲惨世界》就是以慈悲心肠来改变世界。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把一种极致的美，把整个悲剧写得淋漓尽致。当你看到枫叶之中那么鲜艳的金阁寺，就能想象三岛由纪夫内心的那种绝望和痛苦，也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最后那样告别世界。我是想通过这些书，来写窦小明人生的几个阶段。因为少年的时候，他是一个无知无畏的武士。但是他的时间困在了12岁。本来成年后他应该去保护身边应该保护的人，或者对他们有更多的付出，但他还一直停留在12岁。这也是他的一个悲剧。
□这本书里也出现了很多次重庆小面和火锅。我想从饮食上重庆和成都有一些差异，那这两座城市在其他的人文气质上是否也有一些不同？
■成都和重庆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重庆人是真的喜欢辣椒，成都人也喜欢辣椒，但比较温和，也喜欢花椒。
□您最近其实是同时推出了三本书，对读者来说，从这三本书里能看到虹影怎样的侧面？
■《月光武士》是我的一部长篇小说。喜欢我的读者，可以通过新的写作方式来了解我的创作，也了解重庆。《女性的河流：虹影词典》是我创作几十年之后，对世界对写作经验的认识。包括对生活、对艺术的，比如像如何获得写作灵感等等，对读者了解我的创作意图有很重要的帮助。《当世界变成辣椒》就比较轻松，是我对美食的认知和理解。包括我对一些美食的看法，以及具体的如何制作一道美食。比如说读者看完《月光武士》和《女性的河流：虹影词典》之后，可以照着这本里面的菜谱做一道虹影喜欢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