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书写人与动物 让爱川流不息
嘉宾：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得主 张炜
鲁东大学张炜文学研究院创意写作研究所所长 瓦当
主持：《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 杨雅莲
《爱的川流不息》是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的最新力作。相比较张炜声名远播的长篇小说《古船》《你在高原》等，这本不足10万字的作品或许是一本“小书”，却以小孩子的视角、在对小动物的观察与回忆中，书写了弥足珍贵的“大爱”。
该书由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后，获得专家和读者的高度好评，目前已推出文字版和插图版两个版本。7月16日，在全民阅读“红沙发”系列访谈中，张炜与鲁东大学张炜文学研究院创意写作研究所所长瓦当围绕《爱的川流不息》畅谈人与动物、爱的教育等话题。
一本关于爱的教育读物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有位朋友打电话给张炜说，武汉“封城”的一段时间里，多亏了家里有只猫，要不然日子会非常孤独、单调。张炜对此很有同感，觉得友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家里有只猫也是这样陪伴我，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它对我的爱和帮助。”
身边这只叫融融的小猫，让作者想到了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动物。《爱的川流不息》里书写了好多动物，那是作者从过去到现在的回忆，是一步一步地陷入爱和诗意的感动。
张炜说，透过动物的眼睛，人类可以看到一个更广袤、更神秘的世界。日常生活与阅读中，大家似乎觉得理解自己家里养的宠物，理解熟悉的麻雀、喜鹊、乌鸦、狐狸，但实际上他们比通常理解的要复杂得多。人们很少从另一种生命特质，比如精神层面，甚至夸张一点来讲——道德层面来研究，比如说狗的激情、猫的温柔。生命的背后，需要长时间去理解。
“这声音是甜的，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声音。从此以后我会记住：人的夜晚只要有这样的声音相伴，就一定是最好的夜晚。我一声不吭，一直听着它的呼噜声。这是我和小獾胡一块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初读这本书，会看到人与动物的相处，可是读下去会渐渐感到作者不仅是写人与动物相处，也在写什么样的童年经历，让成年之后的我们心里依然有川流不息的爱，写了家庭对我们的影响，还有对爱与恨、善与恶的思考，对社会、文化、历史、文明的解码。
瓦当认为，《爱的川流不息》是一本充满温暖、讲述爱的故事的书。作为创作者，张炜触摸到了一种微妙的人的情感、一种普遍的关于爱的需求、一种人类的孤独的状态。因此这本书也可以看作是一本疗愈之书，疗愈现代人的孤独，也疗愈一些失落的美德。
《爱的川流不息》是一部难得的关于爱的教育的读物，因此文字版面世后又推出了插图版，特别受孩子与家长的欢迎，成为一本适合全家共同阅读的读物。
对于这本书的写作，张炜说，书中没有一个主人公，很容易写成一个流水账。故事的主角可以看成是人，但实际上又是一群动物。所以，这本书的结构设计是非常有难度的，写作中尽可能写得简约、通俗、明了，省略了很多部分，适当留白，有生活经验的读者会很容易感受到。孩子如果尚不能理解，未来有兴趣的话还会继续读。“我觉得好的儿童文学，应该有留给未来的部分，留给成长的部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书写有“爱力”的人物
《爱的川流不息》写了很多人物，外婆就是其中之一，她非常纯良，对美好的事物非常疼爱、呵护，而且有大智慧，她告诉“我”很多人生感悟。比如，如果心里爱与恨一样多，就扯平了，如果爱比恨多，那就赚大了。
张炜说，外婆是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人，也是书中最有光彩的一个人物。
“在这本书里，我不止一次用过一个词汇，叫‘爱力’，爱的力量还是爱的能力？恐怕二者都有。没有爱力，就不会有希望。爱力有时候在暗中支持我们，让我们在各种复杂的生活环境和人生境遇中不倒下、不溃败。”张炜说，外祖母的形象就是一个平凡、伟大、纯朴、有力量的女性形象。她经历过诸多苦难，依然保持了对生活的敏锐、对生活的好奇，保留了巨大的爱的能力。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事情。
外祖母经历了很多苦难，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些挫折就削弱了推动生活向光明方向前进的勇气。如果跟外祖母长期相处、被她教导，就会觉得生活中的苦难不算什么，该承受的能承受，始终都有丰盈的、饱满的爱意。
除了外婆，《爱的川流不息》写了很多人物，其中有的人物出场次数不多，却非常饱满，比如父亲。他虽然一年中很多时间都在凿山，不经常回家，但书中跃动着他对这个家深沉的爱。父亲为了回家过中秋，一路跑回来，本来要走两天的路程，他用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他说：“只要月亮还在天上，就不能算晚。”父亲一回来，这个家就热气腾腾起来了，外婆在忙，妈妈也在忙，都在开心地流眼泪。
对此，张炜认为，一个人物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如何，与着墨多少没有直接关系，他曾用长篇写了无数人物，有的人物只闪现了一下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奥秘在于写作者对描写对象深层的生命关怀。
因为结构问题、讲故事的需要，《爱的川流不息》不能把父亲写得太多，也不能把外祖父写得太多，但他们在作者心里的分量很重。有时文字只要准确，生命就有了分量。有时文字不需要写得太多，短短几个字、几句话，就可以把一个思想、一个情节、一个印象镌刻在读者的心灵上。
以童心和诗心写作
《爱的川流不息》在讲述养育宠物猫“融融”的故事中，交叉追忆了童年时代，在乡下饲养小獾胡、“小花虎”、“小来”的故事，以及一家人早年令人难忘的生活经历，字里行间充盈着满满的深情和爱意，再现了人与动物之间的爱与善、罪与恶，展现了作者深厚博大的人文精神和悲悯情怀。《爱的川流不息》中的很多小动物灵动又智慧，作者的书写饱含深情，弥足珍贵。
瓦当说，张炜是一个具有博物学基础的作者。他的文学作品里充满着关于大地的知识，特别是关于胶东大地、山川河流、动物植物。《爱的川流不息》里面涉及的这些小动物，只是他浩瀚的动物王国里的一小支队伍。
随着一小支队伍的行进，读者可以看到动物对孩子的成长有多重要，童心有多重要。在瓦当看来，张炜有一颗童心，有一种对大地的非常博大的情怀。他的作品里一直洋溢着诗意，无论在长篇还是在散文里。诗人不仅讲诗情，而且看重对语言的锤炼。对一个作家来讲，这既是最基本的，又是最重要的。一个作家对待文字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作品的质量，也决定了他作品的价值。
张炜说，随着写作能力的增长，不是写得越来越厚，而是越来越薄，这是对于艺术理解和探索过程的一个必然趋向。“小，但是它要高，要发亮，变成最好的一部分。”
《爱的川流不息》适合家长和孩子一起读，插图版更适合孩子阅读。谈到童书的创作，张炜说，给孩子写书是很难的，为孩子写出好作品，要有一颗童心和诗心。而童心和诗心是文学的核心，离开这个核心去写作，那是非常可笑的。儿童文学是文学性的提升，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狭窄的技术活儿，而是需要博大的文学心灵，需要很高级、很复杂、漫长的文学训练，才能写出好的儿童作品。
张炜认为，当下的书很多，读者也很多，但还需要更多的好作品，要推出更多深沉、深刻、能回到个人生命经验和生命空间去理解的作品。创作了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你在高原》等，诗学专著《也说李白与杜甫》《陶渊明的遗产》等，儿童文学作品《半岛哈里哈气》《少年与海》《寻找鱼王》等，走过漫长的写作之路，张炜说，有些事情你如果爱它，做好了，做实了，它就有意义。做一件事情一定要往深里做、朴实地做，把它做深做透做好，这样才不虚度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