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常年患病,她顶多偶尔对我们说:“这本书很有趣,读读看吧。”因此,我都是正好碰到什么书就顺便读一读。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读纯文字书是在九岁那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隔壁的姐姐借给我一本《美人鱼》。书很薄,用纸粗糙,只有文字,却让我觉得自己成了大人。
小时候,在哪儿都能读书,这儿也能读,那儿也能读,在书房一角读,在卧室里读,面朝这边读,面朝那边读,大人让早睡,就在被窝里偷偷继续读。都用过什么姿势读书?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长大成为一名动画工作者后才发现,孩子们入迷地读书时,姿势真是非同一般。他们并不会保持一个姿势不变。我试着画出孩子读书时的一个姿势,真是相当不得了。
我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必须读书,不是因为有趣,而是因为坚信“必须读书”。
过去,我很少觉得读书是“有趣的”。想当漫画家,就必须如此,我想。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必须学习。学生时代,我一直固执地陷于这种观念之中。或者可以说,我以为那是必经的修行阶段。
即使去旅行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不能光玩,还得画画。即使在画画,心里也一直在想:我得更加严格地磨炼画技。看电影也不是因为有趣才去看,而是特意去看有难度的电影。
我们那个时代,还留有这样的观点:一个有修养的人,有些书是必须读的,不然会被人说“你竟然连这些书都没读过”。
柏拉图的《对话录》等等,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理解了多少,但还算入门书,读起来比较轻松。马克思的《资本论》必须读,否则至少也得读几本哲学类的书。在童书之外,至少得读一读的书多的是。
儿童文学是“可以重建生活的文学”。虽然英国作家罗伯特·韦斯托尔写了很多无法重建的生活,但是从他对其笔下的父亲以及相当于父亲角色的肯定评价来看,他认为世界虽然很残酷,但依然值得活下去。
这样的儿童文学契合我脆弱的神经。只能这样想。就这样,我不再读那些小说了。不管是什么畅销书,我首先会避开小说。即使去书店,也只在社会学、民俗学、植物学、技术史、考古学、古代史之谜的书架间转来转去。
我读了很多和战争有关的书,而不去碰文艺书的书架。我还尽量避开流行读物。我意识到畅销书终究是一种文化泡沫,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儿童文学,就在一个和那些流行都无关的角落中。
(本文摘自《有书真好啊》 南海出版公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