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曾建林：浙江大学出版社
【摘 要】推动科技期刊集群化和集团化发展已成为当前中国建设一流科技期刊战略的重要目标和举措。国际产业集群理论认为，中小企业的劣势不在于小，而在于孤立。针对中国科技期刊办刊主体分散、出版分散的现状，可以借鉴产业集群理论提出的四类集群发展模式，围绕特定条件（如知名高校）或特定区域，推动建立有一定数量、交流紧密且有一定合作与竞争关系的中小科技期刊产业集群，对外发挥区域规模效应，对内产生知识溢出效应，从而走出具有高度竞争力和创新能力的中国特色科技期刊发展道路。国家和地方政府应积极推动完善相关文化产业政策，加强人才培训与培养，为科技期刊集群化发展构建可持续的生态环境。
【关键词】区块链；生产关系；媒体融合；智能媒体；假新闻
2019年7月，中国科协、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等四部门联合下发《关于深化改革 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把“推进集群化并加快向集团化转变”作为“未来五年”的建设目标。2019年10月，中国科协等7部门启动实施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首次设置集群化试点项目，提出要“试点探索我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发展路径”，“实现旗舰期刊的尖兵突破和高水平刊群的集聚发展”。2020年9月26日，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指出要“尽快建成一批具有强大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无论是政策层面，还是实践层面，如何加快推进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和集团化转型已成为中国科技期刊界亟需面对的国家课题。高校作为一支重要的科技期刊办刊力量，在集群化方面也在积极尝试探索。[1]本文拟在总结高校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实践基础上，借鉴产业集群理论，就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发展的可行路径提出自己的思考与建议。
一、产业集群理论对科技期刊的启示
一般认为，产业集群概念最早发端于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经济学原理》的“工业区”（Industrial District）理论。马歇尔指出，在某特定地区会出现大量小型专业化公司因业务关联而产生的集聚现象。[2]这些小公司通过集聚、联动，产生了与大企业的内部规模生产相对应的外部规模经济。 [3] 20世纪80年代美国哈佛商学院竞争战略和国际竞争领域研究权威麦克尔·波特正式创立产业集群理论。波特认为，国家竞争优势的获得，关键在于产业竞争，而产业竞争的核心在于产业集群，产业集群最重要的是集群内部中小企业之间形成既合作又竞争的发展环境。
与偏重大规模一体化大生产的传统经济学理论不同，产业集群理论强调重视中小企业发展以及由集群形成的整体产业竞争优势，认为中小企业通过产业集聚、分工合作、提升效率、降低成本，对外可以形成外部规模效应，在国际竞争中获得整体的品牌优势；对内通过内部合作与竞争，促进企业之间信息交流和知识溢出，激发创新动力，从而为集群在国际竞争中提供持续的领先优势。这可以为当前我国科技期刊的集群化建设提供重要借鉴。
1.产业集群理论在集群机制建设上的启示
集群研究认为，中小企业的劣势不在于小，而在于孤立。[4]产业集群理论强调，数量众多的独立企业和相关联组织机构，通过区域集聚产生业务上的分工、合作和竞争。分工合作推动降低交易成本，相互竞争激励企业间开展创新竞赛，这些都促进了生产效率与竞争力的提升。在机制建设方面，波特认为，国家和区域政府组织或行业机构等对产业集群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国家（或区域政府组织或行业机构）应当创造条件，营造合适的制度和文化环境，激励企业之间开展合作与竞争，促进产业集群整体竞争力的提升。[5]
中国科技期刊一直以来存在着办刊单位多而办刊力量分散的特点。据统计，截至2019年年底，全国共有4958种科技期刊，有1291个主管单位、3083个主办单位、4288个出版单位。平均每个出版单位仅出版1.16种期刊。[6]
目前一般认为，这种办刊单位多而办刊力量分散的状况是导致中国科技期刊整体影响力和竞争力不强的主要原因。因此，中国科技期刊领域需要重点扶持建设若干个大型的期刊出版集团，以尽快能与爱思唯尔、施普林格·自然等国际大出版集团在体量上相抗衡。笔者认为，要提升中国科技期刊的国际竞争力，除了要考虑建设大出版集团之外，还必须直面中国科技期刊历史形成的数量众多且出版单位比较分散的现状，借鉴产业集群理论有关推动中小企业集群化发展的相关理论，建立合作与竞争的集群机制，激发创新，提升效率，盘活存量期刊资源，从而推动在若干个区域培育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中国科技期刊产业集群。
2.产业集群理论在集群建设类型上的启示
产业集群因集群内部企业关联方式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集群类型。目前较为流行的是马库森在1996年归纳出的产业集群四种类型（模式）：①新马歇尔式集群（Neo-Marshallian Industrial District Cluster）。该集群主要由大量小型企业组成，集群内各公司之间联系紧密，专业化程度高。国内学者称之为“市场型”中小企业集群，[7]浙江的温州、义乌等地区一般被认为是这类型的典型。②轮轴式集群（Hub-and-spoke Cluster）。该集群主要以一些大型企业或工厂为核心，周围环绕许多相关联的小公司。国内有学者称之为“中卫型”（中心卫星工厂型）或“椎型”中小企业集群，[8]美国的西雅图波音公司所在地区一般被视作此类型典型。③卫星平台式集群（Satellite Platform Cluster）。该集群主要由跨国公司分厂组成，内部联系较为松散，法国的索菲亚—安提波利斯地区往往被归为此类型。④政府支持式集群（State-anchored Cluster）。[9]该集群主要指围绕政府或科研院校等非营利性组织机构所在地区形成的商业组织和企业聚集现象，英国的剑桥地区经常被视作此类典型。
由上述产业集群类型看，常见的集群组织架构，或者是众多小企业之间进行分工合作（新马歇尔集群类型），或者由众多小企业围绕某些核心集团进行分工合作（轮轴式集群），或者是依附于大学等大型学术科研组织培育衍生出众多关联的创新企业（政府支持式集群）。[10]
在分析中国科技期刊分布特点时可以发现，除了在主管、主办和出版单位分布比较分散之外，中国科技期刊还呈现出在部分区域相对集中，以及某些组织机构主管、主办和出版期刊数量相对占有较大比重等特点。如，从地区分布看，北京地区期刊数量就达1625种，上海有355种，江苏、湖北、四川等地区期刊数量超过200种。[11]从主管期刊数量看，中国科学技术学会、教育部主管的科技期刊均超过400种，中国科学院也达284种。从主办期刊数量看，中华医学会主办科技期刊数量达143种。[12]
根据中国科技期刊整体分散而在部分区域或组织机构相对集中的特点，笔者认为，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建设可以相应在三个方向借鉴产业集群相关类型的组织架构：一是在北京、上海等特定区域培育数量众多的中小型科技期刊出版企业及相关联企业，形成新马歇尔式集群；二是以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等某一个或几个科技期刊出版集团为核心，培育与其相关联的上下游中小企业，形成轮轴式集群；三是依托教育部等主管的高水平大学等科研机构，培育孵化相关的创新型科技期刊出版企业，形成政府（大学）支持式期刊集群。
二、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路径
根据上述产业集群理论对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的路径启示，笔者建议，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应重点围绕某一特定区域或机构，借鉴吸纳新马歇尔式、轮轴式或政府（大学）支持式集群类型架构的相关优点，通过建立有利于集群期刊开展内部合作、竞争的政策、文化等机制，促进交流，激发创新，从而推动中国科技期刊国际竞争力的整体有效提升。以下拟结合浙江大学等高校的实践从几个方面加以说明。
1.设计集群发展模式
根据产业集群理论，不同地区不同条件下，集群的类型架构均会有所不同，因此，可以借鉴但并不能完全照搬其他地区的成功模式。如，英国剑桥大学以其悠久的历史、一流的学科和开放的学术态度，深刻地影响着当地的商业和文化，并培育形成了大批技术型中小企业集群（大学支持式集群）。 [13]我国大学可以根据自身历史文化、学科水平等条件，有选择地借鉴吸纳各产业集群类型的架构优点，打造符合自身特点的科技期刊集群类型。当前，浙江大学、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高校都在探索符合自身的集群化建设路径。如，浙江大学经过多年探索，根据所属出版社期刊相对集中且规模实力较强、多个院系存在零星办刊的情况，总结出了“一核多点，集群发展”的科技期刊集群建设策略。“一核”，就是以出版社为核心，打造面向全校的办刊服务平台；“多点”，就是发动各学院学科参与，调动学科力量，加快提升整体办刊能力；“集群发展”，就是通过集群内部的互动互补和竞争，提升整体实力和竞争力。这一集群发展模式，主要以政府（大学）支持式集群模式为借鉴，同时吸收了轮轴式产业集群的一些做法，既强调大学的创新孵化功能，又突出了出版社作为轮轴核心的作用。
2.构建集群环境机制
产业集群理论强调集群内部的合作与竞争，并重视政策、文化等环境机制对集群发展的重要作用，把文化、政策和机制等视为集群能否持续发展的决定性要素之一。可以说，大多数期刊如何突破孤立状态，乃是当前“小”“散”格局下中国科技期刊的真正问题所在。大多数中国科技期刊一方面无法成为主管、主办单位的业务核心，另一方面又由于办刊自主权等体制原因缺乏交流的渠道与途径。因此，在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中需创新思路，重视交流、合作与竞争机制的建构，以有效打破孤立局面。如，浙江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清华大学等高校通过在校内设立高水平学术期刊资助项目，由职能部门牵头组织期刊评审，学校在多个场合、不同时机强调高水平学术期刊的重要性，逐步强化了集群期刊的竞争机制和文化氛围。浙江大学还通过举办国际交流和内部期刊交流会议，邀请《科学》（Science）等知名学术期刊主编来校座谈，探索推动集群内部信息交流机制和环境的形成，从而为加快集群创新提供了可能。
3.强化集群核心能力
轮轴式集群的一大特点，就是通过某一个或几个实力较强的核心企业发挥产业辐射能力，形成对周边关联企业的良性带动效应。通过扶持培育若干个具有较大规模和实力的核心期刊出版机构，同样可以对科技期刊集群发展起到很好的带动效果。如，浙江大学、清华大学等在推动期刊集群化建设的同时，选择办刊规模、办刊实力和声誉较好的出版社作为集群核心，加大力量投入，从规模、人员、水平等多个维度提升期刊出版实力。通过强化出版社在办刊经验、办刊服务平台等方面的辐射能力，有效地加快了集群整体办刊能力的提升。
4.推动集群分工合作
集群内关联组织机构的合作、互补和互动，是集群提升整体效率、产生外部规模经济效应、实现优质集约发展的关键一环。集群通过内部分工合作，不仅可以产生外部经济效益，还可以促进集群内的知识溢出，加快推动产业的技术革新和知识创新。如，在北京地区，由于科技期刊数量相对集中，已开始出现了基于科技期刊生产（同方知网、北大方正、北京欣博友等）、数字化（同方知网、北大方正、玛格泰克等）、数据推广（清华AMiner平台等）等多个环节的产业分工。而作为地方出版单位，浙江大学出版社一方面通过与北大方正等国内有实力的IT企业在科技期刊数字化领域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协助北大方正在数字生产（如XML排版技术）、管理（如期刊数字资源库技术）等科技期刊数字化技术的研发改进，以合作互补的形式推动产业链上下游的丰富和完善；另一方面在集群内部通过签订合作协议的方式，从生产、推广等环节切入，组织集群期刊和合作企业同步实施新的生产和管理技术，努力推动区域内科技期刊产业链相关企业加快技术革新和效率提升。同时，集群在参与COPE（国际出版伦理委员会）、STM（国际科学、技术与医学出版协会）、ALPSP（全球学术与专业出版者协会）等国际学术期刊学协会组织，建立数字门户网站，优化审校、出版和发布系统等国际化、数字化方面，也建立了联动机制。
5.加强人才队伍培养
产业集群理论认为，集群的创新发展归根结底还在于人才队伍的发展。产业集群为集群内的人员流动、知识交流提供了便利条件，知识的溢出加快了新技术的传播推广，专业的、非编码的知识信息在集群内部不断交流碰撞，为产业创新提供了可能。[14]加强人才队伍培养，是国家或区域政府和相关组织机构在推动产业集群建设中能够提供的一项重要服务。在推进科技期刊集群建设时，同样需要重视人才队伍的建设培养。如，国际上的科技期刊学协会均把培养和培训编辑作为自身最重要的职能之一。浙江大学为此专门成立了由主要校领导牵头的学术期刊工作领导小组，将人事处等职能部门列入成员单位，对办刊人才的培养、引进制订了“一事一议”等特殊政策。此外，通过出版社牵头举办青年编辑沙龙等内部交流活动和“学术交流的未来”等国际研讨会，也为期刊集群人才队伍提供了丰富的学习交流机会。
三、问题与思考
当前，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已在多个领域和部门展开了探索，包括中国科协、中科院、教育部等相关下属机构或科研院所的科技期刊出版机构都在科技期刊集群化过程中取得了不少成效。如，浙江大学在“十三五”期间通过启动期刊集群化建设，实现了集群规模由15种增长至30种，SCI收录期刊由6种增长至9种，以及实现在JCR（期刊分区数据在线平台）学科Q1区零突破等多个方面的提升。但与此同时，面对国家和社会的迫切要求，如何进一步加快推进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仍需要行业做出更多的探索。
1.科技期刊集群化发展需要完善产业链
近几年国家对科技期刊工作高度重视，中国科协等通过举办“中国科技期刊国际影响力提升计划”“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等活动，推动了科技期刊之间的竞争，促进了期刊之间的交流，对提升中国科技期刊整体办刊水平发挥了积极作用。但这种以国家资金引导提供的驱动力是否能持久，仍需要进一步的论证。
从WOS（科技文献数据库）的SCIE（科学引文索引扩展版）核心库统计可以发现，美国、英国、荷兰、德国等SCIE收录期刊较多的国家，期刊出版企业（Publisher）会在某些区域形成相对集中的现象。这些区域，既有由众多小科技期刊出版企业组成的新马歇尔式集群，又有围绕某几个大型科技期刊出版集团形成的轮轴式集群；同时，由于科技期刊产业内容的学术特性，这些集群往往与大学等科研机构具有密切的关联。伴随这些科技期刊出版企业集聚的区域会同时形成数量众多的前后端关联服务企业及相应的文化政策环境。比如，在英国伦敦和牛津地区，除了有大量的学术期刊出版企业外，还有ATYPON等专门服务期刊出版的国际化专业数字科技公司。在集群内部，各企业通过专业分工和合作，共同组成了科技期刊的完整产业链，为集群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机制保障。笔者认为，在推进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的过程中，同样需要加大对生产、数字化、传播等相关上下游关联企业的重视和培育。
2.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要处理好与集团化建设的关系
据相关文献，中国学者最早在2006年开始提出文化产业的集群化发展建议，[15]由于文化产业范围比较宽泛，该建议并没有对期刊做特别的关注。此后，邢海涛、杨红、安珍、王锦绣等就科技期刊的集群化问题进行了讨论。这些研究关注中国科技期刊的小、散特点，强调集群的联合功能以及由此形成的体量优势。[16]这导致研究者们将大规模的集团化发展视作为中国科技期刊发展的最终指归。[17]
笔者认为，在研究中国科技期刊未来的发展方向时，既要看到中国科技期刊缺乏大规模出版集团的现状，也要看到中国科技期刊经过历史形成的办刊布局和力量分散的事实，以及由于体制不同导致各期刊之间整合难度大的问题。产业集群理论强调中小企业通过集聚、合作、竞争以形成整体的产业竞争优势，这为中国数量众多的中小科技期刊出版机构提供了一条新的发展路径。各地区可以视区域条件不同而灵活借鉴不同的建设路径。
3.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需要完善配套的产业政策环境
产业集群理论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在某些领域，政策文化环境对集群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特别在文化产业领域，一个地区或国家的政策、文化等，对集群的影响更加明显。
在产业政策方面，由于当前大部分中国科技期刊缺乏市场主体地位，导致整个科技期刊出版产业的市场发育极不完善，进而导致产业链整体薄弱。这已成为当前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面临的一个主要困境。笔者认为，国家应尽快明确科技期刊的市场主体地位，提升市场对科技期刊的资源配置能力，为科技期刊的自我可持续发展建设相配套的产业政策环境。
四、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报告中指出，要防范风险应对挑战，关键在于“提高发展质量，提高国际竞争力”。[18]产业集群理论强调企业不在于大小，而在于能否有效参与产业链的分工，提升竞争能力，实现高质量发展。目前有关中国科技期刊集群化建设的路径讨论，大多关注如何建设规模化的大集团问题，但面对中国科技期刊布局分散、出版力量分散的现状，除了扶持建设大集团之外，如何借鉴产业集群理论，盘活大量的“小”期刊，激发创新活力，打造具有高竞争力与创新力的中国特色科技期刊集群，实现科技期刊高质量发展，同样值得关注和探讨。本文作为一个话题，希望能给业界提供一个不同角度的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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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汪晓东,周小苑,钱一彬.必须把发展质量问题摆在更为突出的位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推动高质量发展重要论述综述[N].人民日报,2020-12-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