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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分级阅读的推进为什么很难?

2021-04-23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孙珏
  中文分级阅读遇到了什么挑战?

  分级阅读(Leveled Reading),是从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出发,选择、提供适合儿童不同发展阶段的读物,并指导儿童如何阅读的一种方式和促进手段。现代意义上的分级阅读理念、方法、体系主要来源于西方。1836年,威廉·麦加菲开发了第一套供社会广泛运用的分级阅读标准,并出版了著名的分级读本——“麦加菲读本”。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和研究,美国形成了几大有影响力的英文分级阅读体系。如蓝思(Lexile)、指导性阅读分级体系(Guided Reading)、阅读促进计划(Accelerated Reader)、阅读发展评价(Developmental Reading Assessment)等等。

  据了解,分级阅读理念在西方很早就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和接受,并在各个领域有丰富的应用和实践。各个出版商会在出版物上标注难度级别;研制分级阅读体系的机构会提供测试,检测读者的阅读水平,同时推荐适宜的读物;学校会根据分级阅读标准制定详细的图书阅读计划,并根据计划向家长和孩子推荐适合特定学生群体或个体阅读的书籍;图书馆会根据分级阅读标准为孩子们选择图书,并开展丰富的阅读活动;很多家庭也会根据不同的标准为孩子们选择童书,开展亲子共读。

  记者在几大电商的搜索页面输入分级阅读,几乎都是英文分级阅读产品。目前比较著名的英文分级阅读产品有:牛津树、LearningA-Z 、I can read、培生儿童英语分级阅读、企鹅英语分级阅读 等。

  英文分级阅读市场成熟,非常重要的原因是英文分级具有精细、被认可、可实践的分级标准。蓝思分级主要从语义难度(Semantic Difficulty)和句法难度(Syntactic Complexity)两个维度测评图书的难度,分别以词频和句长为指标。在测试文章难度时,蓝思分级将其分为125~140单词不等的段落,通过公式计算出每个段落的难度分值,最后平均各段分值,得出从5L到2000L不等的蓝思等级。GRL 分级的主要参考标准为:全文词语数量、单词数量、高频词语数量与比例、低频词语数量与比例、句子长度、句子复杂度、句义明晰度、句式、印刷规格、每页词语数、插图信息量、思想深度、主题熟悉度等。其分级过程主要通过电脑统计和阅读专家相结合的方法实施。

  而中文分级阅读想要制定出这样有公信力分级标准,还面临很多挑战。当记者在电商页面搜索“中文分级阅读”读物关键词,仅有亲近母语研发的“中文分级阅读文库”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品种。

  然而,中文分级阅读在国内早已起步。从20世纪末开始,梅子涵、曹文轩、朱自强、彭懿、王泉根等诸位儿童文学研究学者,在大陆率先推广儿童阅读。21世纪初,第八次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启动,一些专业的儿童阅读推广机构先后成立。红泥巴读书俱乐部、亲近母语、新教育实验、心和基金会、爱阅基金会等,为推动儿童阅读、构建书香校园做出努力。2006年以来,全民阅读、儿童阅读推广蓬勃发展,深刻影响了学校教育、亲子教育、童书创作和出版、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以及国家全民阅读规划的制定。分级阅读的探索和实践也在此背景下悄然兴起。

  走得太快的分级阅读?

  2001年,亲近母语总课题组发布了中国第一份小学生分级阅读书目。2009年6月,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研发了《中国儿童青少年分级阅读内容选择标准》和《中国儿童青少年分级阅读水平评价标准》。2009年5月,接力出版社成立了接力儿童分级阅读研究中心,并相继推出《中国儿童分级阅读倡议书》《儿童心智发展与分级阅读建议》和《中国儿童分级阅读参考书目》。2010年,新阅读研究所成立,先后发布了《中国小学生基础阅读书目》《幼儿基础阅读书目》《中学生基础阅读书目》等。

  值得一提的是,2008年,当时的广东省委宣传部、新闻出版局以及教育厅为推进全民阅读工程而联合成立了针对青少年的“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该研究中心一是颁布了我国首个儿童阅读分级标准——《儿童阅读内容选择标准》,以及与之配套的《儿童阅读水平评价标准》,这“两个标准”成为首例获得中国版权保护中心认可的阅读标准;二是开展了教育部规划项目《义务教育阶段儿童青少年分级阅读的研究》的课题研究。三是在分级阅读标准的指导下,集众多专家之力研发并出版了国内首套分级阅读丛书。南方分级阅读共有六个年级年龄分级,形成了科学分类分级的彩虹系列图书,并让读书分颜色成为一种新模式,红色文学经典、蓝色科学百科、黄色人文社科、绿色健康环保、青色国学经典、橙色教育励志、紫色艺术审美的七大套系。该系统主要从阅读数量、阅读技能、阅读习惯对儿童青少年进行评价,重点在课外阅读方面。

  遗憾的是,眼下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创办的国内首个儿童分级阅读网站——小伙伴网在互联网上已搜索不到。官方微博最晚一条停留在2014年。据知情人士透露,2008年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成立,2019年引入投资方。由于营收权上交,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的品牌经营受到冲击,经过2010~2011年两年的短暂红火,2014年欠下上千万负债,黯然落幕。现在看来,缺乏天时地利人和的南方分级阅读没能继续走下去。但据知情人士表示,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做了很好的分级框架尝试,但回过头看,依然是按教育维度的年级划分级别,而不是以“儿童阅读能力”界定。

  2016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的《全民阅读“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要“加强对少儿阅读规律的研究和运用,科学研究不同年龄、不同群体、不同性别少年儿童的智力、心理、认知能力和特点,借鉴国外阅读能力测试、分级阅读等科学方法,探索建立中国儿童阶梯阅读体系,加快提高我国少年儿童的整体阅读水平。”2017年3月31日公布的《全民阅读促进条例(征求见稿)》中,第二十二条提出,应根据不同年龄段未成年人身心发展状况,推广阶梯阅读短短半年间,国家连续两次在全民阅读相关政策中提及“阶梯阅读”,少儿图书分级阅读越来越成为焦点,开始获得更多人的关注。

  “分级”力量增多

  2009年,中国上海首次参加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发起的PISA测试。PISA测试评估主要分为3个领域:阅读素养、数学素养及科学素养。中国学生在三项测评中均拿到了第一,引发了基础教育和各界对PISA和阅读素养的关注。2011年,国务院颁布《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11~2020年)》,提出“推广面向儿童的图书分级制,为不同年龄的儿童提供适合其年龄特点的图书,为儿童家长选择图书提供建议和指导 ”。2013年,上海教育委员会教学研究室,在参加和开展PISA评测的基础上,启动了“上海市中小学汉语分级阅读标准研制”项目。并于2016年出版了《上海市中小学汉语分级阅读标准研究报告——阅读能力分级》一书。自 2016 年 12 月起,项目团队启动上海市中小学汉语阅读文本分级标准的研制。2014年,首都师范大学儿童文学教育研究基地主任王蕾带领团队,承担了教育部规划基金项目“分级阅读与儿童文学教育研究”。各童书出版社和出版机构,也不同程度地参与到分级阅读的体系建设中来。在中小学和幼儿园、图书馆、社区阅读馆等领域,出现了不少的阅读推广人,在分级阅读应用层面展开实践。

  2018年7月第8届江苏书展上,2018中文分级阅读长三角论坛开幕,主题为“中文分级阅读的机遇和挑战”,会上,《中文分级阅读长三角战略合作协议》签订。来自全国分级阅读领域的专家学者、文化名人、著名作家、出版人、儿童和青少年教育家和阅读推广名家等260多人参加了论坛。2018年8月,中国教育技术协会、甘肃省教育科学研究院及考拉阅读共同举办首届中文分级阅读教育大会,主题为“基于监测评估的语文教学与儿童阅读”,通过省级合作的形式,在中文分级阅读市场加大跑马圈地的步伐。2019年,在第6届北京国际儿童阅读大会上,王蕾发布了历时3年的研究成果:国内中文分级阅读首个学术标准“鎏阅”标准。

  资本和技术开始介入

  2016年,考拉阅读(北京享阅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打造的K12中文分级阅读品牌)介入中文分级阅读市场。该公司曾开发了两类产品。一是以学生为中心的自主学习系统。学生使用时首先要做一个阅读能力测评,得到每位学生的ER值后,考拉阅读再推荐合适的分级读物。二是以老师为中心的阅读管理系统。学生完成测评后,老师会得到一份测评报告,学生、班级的阅读能力可与全国数据对比,对薄弱环节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教育部办公厅发布《关于严禁有害APP进入中小学校园的通知》,要求开展全面排查,建立学习类APP进校园备案审查制度,坚决防止有害APP进入中小学校园。这家号称拥有完整自主知识产权、以高级算法为核心的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公司,几乎是一夜之间从B端校园消失。据记者最新调查,这家曾经触及河北、吉林、山东、陕西、甘肃等28个省、市、自治区9789所学校,触及27万名教师、约300万小学生的公司,已处于破产清算边缘。

  除了考拉阅读,做中英文分级阅读的还有柠檬悦读。2018年8月,柠檬悦读获得5000万元融资,主打中文分级阅读,从字、词、句、段、篇五个维度提取出数十个特征,进行难度分级。此外,投入中文分级阅读蓝海的还有学而思。2018年,学而思发布大语文产品。学而思大语文以中文分级阅读体系为主,涉及人文游学、素质活动、素养微课等内容。乘着“大语文”的春风,立思辰大语文品牌“诸葛学堂”旗下庖丁阅读产品中,通过将现代文、名著和文言文阅读分级化后,变现成语文课程售卖。以上的几家教育机构,新东方、好未来、立思辰为代表的教育巨头公司,通常以中文分级阅读技术作为核心,把K12阅读作为其中一品类,归属在其大语文布局中,这些产品随着大语文课程而推广到市场,因此一般以C端为主要获利渠道。

  中文分级阅读的发展仍阻力巨大

  伴随语文教材的改版和中高考改革,学校纷纷寻求校外培训机构及技术供应商提供配套服务方案;家长也越来越希望孩子在课外时间用阅读取代对手机和电子游戏的依赖。

  首先,获取样本和数据难。分级阅读体系是一种阅读工具,很难有企业或者机构能够拥有头部互联网企业的语义数据、样本数据,曾经的考拉阅读则是通过省级合作,打开公立学校的窗口,捆绑现有的教学体系,获得数据样本和发展机会。而像亲近母语这样根植教育系统20年且致力于分级阅读的民营机构并不多。

  其次,社会对“分级阅读”概念的关注度和认可度。和“大语文”类似,有些家长和公立学校的老师并不是很赞成这些新提法、新事物。他们认为,分级阅读划定的“界限”会在一定程度遏制孩子的好奇心和点燃他们对于阅读的热情,应鼓励他们广泛阅读和自由阅读。另外,会不会有孩子沉迷于“升级”而不顾实际“跳级”呢?

  最后,分级阅读标准的制定。作为公认的世界最难学的语言之一,中文分级标准的制定由于语义相较英文复杂许多,如何将标准量化是一个难题。此外,分级标准的普适化:是制定或采纳行标、国家标准,还是允许各种研究力量的加入,互相促进、不断优化迭代?

  中文分级阅读是社会体系共建工程

  阅读也是一个长期、动态的发展过程。阅读指导和教育是培养儿童阅读能力和终身学习能力的一项系统性工程。儿童阅读指导和教育体系的构建离不开三个主场:家庭、学校和社会。按照儿童的成长历程来看,起首要作用的就是家庭中的亲子阅读,与之相配合的是学校中的阅读教学,整体社会的环境和氛围,也是促进儿童阅读的重要因素。儿童处于生理、心理快速发展的阶段,不同阶段、不同家庭背景、不同个性的儿童,阅读动机、阅读兴趣和阅读能力千差万别。在制定一个普遍的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基础上,针对个体进行科学有效的测评,并根据他们的阅读素养、阅读兴趣、阅读目标,匹配合适的读物,提供相应的阅读指导,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

  2006年以来,中国的童书创作和出版,出现了持续的增长,进入了高速发展期,但是关于分级阅读的研究却始终处于探索阶段。这些书适合多大的孩子,什么样阅读程度的孩子阅读,如何更好地进入家庭、学校、图书馆和各级各类的阅读馆、教育机构。儿童阅读领域的发展,也呼唤一个相对科学的中文分级阅读标准,来推动更好的创作、出版、推广、阅读指导。

  在国家和政府全民阅读政策的倡导下,在亲近母语、新教育实验、百班千人、班班共读等众多机构的推动下,很多学校和老师开展了丰富的儿童阅读实践。但如何评定每个儿童的阅读能力和素养,如何帮助孩子选择更优质、更丰富的童书,如何更好地促进儿童的自主阅读,如何为不同年级、不同水平、不同爱好的学生,提供更科学、更具个性化的阅读指导,仍是需要研究和深化解决的问题。培养一批有专业素养的、合格的儿童阅读师资,更是当务之急。

  西方的分级阅读研究及分级阅读体系提供了大量可供参考的经验,国内中文分级阅读十几年的摸索也形成了一些基本的思路,具备一定的群众和推广基础。当下汉语语料库的逐步建立、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大数据的深度挖掘,教育学、心理学、语言学等多个领域的专家学者也在开展各种研究,这些都为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研制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特别说明:文章部分内容摘选自“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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