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结合幼儿教育理念，探究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中手绘插图的设计出版，诠释蒙学出版物中插图对儿童启蒙教育之作用。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插图多为手绘，风格简单纯朴，蒙学出版物具有强烈的传统艺术与浓厚的文学色彩相结合的特征，较现在蒙书插图电脑绘制合成来看，手绘制作反而更具有“形神兼备”之处，可见其存在的“耐心”和“爱心”情怀，对儿童的启蒙教育具有积极作用。
【关键词】蒙学出版物；教育作用；明清；插图
蒙学出版物的本质是通过文字、插图等方式培养儿童的认字、书写和阅读的一般能力，从而使得儿童掌握一些基本文化常识和日常生活常识，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具备基本的人类道德伦理规范，树立正确的价值取向，最终使其真正成为社会所期望的人，这是蒙学出版物出现的原旨。但从客观角度来看，蒙学出版物通过向儿童传递人类积累的经典知识，来促成对儿童早期智慧的启迪和酝酿，对儿童进行文化的浸润和熏陶，从而达到传播文化、传承文明的作用。文本将从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插图的手绘制作特点，进行阐述手绘插图所具有的“形神兼备”对儿童启蒙教育的积极作用，为新时代的儿童教育开辟一条新的路径。
1 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
我国蒙学出版物历史悠久，且种类繁多。《史籀篇》是中国历史上记载最早的儿童识字课本，约成书于春秋战国之际。该书四字一句，押韵成句，无插图。秦代经典的出版物有《仓颉篇》，汉代的《劝学篇》《急就章》等。唐宋时期，如《三字经》《百家姓》等。
明代中期以后，手工业、商业的繁荣发展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出版业开始兴盛，插图艺术也进入了黄金时期，插图形式多样，插图表现手法由稚拙无华过渡到精丽繁缛，画面呈现出更具层次感、立体感、色彩艳丽、浓淡得宜的特点。例如，《二十四孝图说》，其卷首和书页上栏均附有插图，这些插图生动形象地描绘了文本中内容的蕴意，儿童在进行阅读时，更多的是被其中的插图所吸引和感染，此书被奉为儒教经典，成为当时广为流行的插图类童蒙出版物。又如，明万历年间焦竑的《养正图解》该书共有60幅绘画插图，达到了插图艺术的“图文并茂”效果；再如，万历四十二年宝章堂刊印虞韶的《日记故事》，其插图注重刻画人的眼睛和神态，通过插图中人物的眼睛和神态活灵活现的立体感刻画，使得儿童在阅读时很容易产生通感效应，即使不通过文字阅读也能从插图中感受到其中之意。明末涂时相的《养蒙图说》以白话文方式来叙述故事，故事后面附有插图，且插图极具层次感，插图用色艳丽，极具感染性和通俗化，达到了通俗易懂，一目了然的效果。正如鲁迅说的：“那里面的故事，似乎是谁都知道的；便是不识字的人，例如阿长，也只要一看图画，便能够滔滔地讲出这一段的事迹。”[2]
清初插图类蒙学出版物依然不少，诸如改编宋人胡继宗的《书言故事》、清人丁有美的《童蒙观鉴》，以及这一时期修订的《名贤集》《增广贤文》《幼学琼林》和《新编对相四言》等蒙学出版物，在清中叶之后依旧流行。时人云：“读了《四书》知礼义，学了《增广贤文》会做人”。此外，有关女教的蒙学出版物越来越多，例如《闺门女儿经》和《绘图女儿三字经》等在社会上流传甚广，其中以《改良女儿经》为最盛。在清中期，程登吉的《幼学琼林》更是成为家喻户晓户的插图类百科式蒙学出版物。时人道：“读了《增广》会讲话，学了《幼学》会看书”，表达出人们对该书的喜爱。清末时期的《小孩月报》，时人评价曰：“《小孩月报》文理甚浅……则更绘精细各图亦明之，尤为小孩所喜悦。”
2 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的插图设计风格和特点
2.1 插图的传统性与传承性
明清时期我国蒙学出版物插图设计风格主要体现为传统绘画艺术，其中单色木刻版画及白描是这一时期蒙学出版物形象化的主要手法。但先前的绣像、连环画、画谱和回回画等绘画的方式方法对明清蒙学出版物插图设计风格的形成产生了巨大影响。如连环画的直观性与趣味性在明清蒙学出版物的插图设计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时期蒙学出版物插图设计多为手绘，风格简单纯朴，蒙学出版物具有强烈的传统艺术与浓厚的文学色彩相结合的特征，较现在蒙书插图电脑绘制合成来看，手绘制作反而更有形神兼备之处，从“功夫活”上可见其耐心和爱心，对儿童的启蒙教育具有积极作用，深受广大儿童的喜爱。
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之插图设计特点相较于之前时期蒙学出版物插图设计特点又自成一体，体现历史性和传承性的特点。当时的蒙学出版物按照广大儿童群体的年龄、故事含义等特点进行设计，其形式从封面设计看，为一边书名为条形、另一边插图多为长方形的传统设计。如明刻本《新编对相四言》（见图1），宽18厘米，高26厘米，每半页五行，每行八格，图文搭配，两相对照，呈长方形。该书是儿童学习认字、识字的读物，每个文字都配有一幅插图，如日、月、星、斗、云等，有助于儿童直观形象地学习识字。体现了蒙书出版物作者对儿童认知特点的了解和尊重儿童阅读本身。
图1 明刻本《新编对相四言》
2.2 封面插图的直观形象性
从封面装饰角度看，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的名称配以竖条形分栏框，设计线条纹或植物纹图形，并配以生动的传统人物作封面插图，名称常融入插图之中，构成完美的出版物封面。例如，明代屠隆编纂的蒙学出版物《二十四孝图》（见图 2）。全书采用中国传统线装方式。书名的左侧为三位插图人物，依次为卧病在床的薄太后、端药的汉文帝刘恒、侍者丫鬟。一个极简洁的白色长形线条书脊把灰红色的封面与浅蓝色的封底连在一起，整个设计简洁、直观、概括，很好地把握住《二十四孝图》的内涵：读者对待自己的父母亲人要尽忠尽孝。其插图绘画向广大少年儿童传递出“百善孝为先”的人文思想，真情实感地表达了作者及绘画者对父母的感恩之心。
图 2 明代屠隆编纂的蒙学出版物《二十四孝图》
2.3 插图内容的丰富性
从书籍插图内容上来看，这一时期的蒙学出版物大量选取了神话、民间故事、寓言故事等为其题材，在美术风格与构图表现中，充分借鉴了传统线描画艺术，将线条绘画技巧大胆创新地运用在插图中，突显了插画的魅力和技术性。[3] 这一时期蒙学出版物最突出的特色就是用最少的设计元素营造丰富的画面。绘画者在此过程中具有足够的“耐心”与“爱心”去不断推敲，反复斟酌，保留精华部分，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无限的内涵，以有形的造型为基础，引发儿童的想象。这样的手工插图情感饱满，作为童蒙读物的阅读主体对此最是喜爱和获益良多。
2.4 插图的形神兼备性
明清时期蒙学读物插图的绘画者不仅绘画手段不凡，绘画功夫情怀上更是充满耐心和爱心，可以说做到了形神兼备。所谓形神兼备，“形”自然指图画的视觉呈现，而“神”不仅仅是说图画传神、栩栩如生，更是要求它传达出与之对应文字的神髓，也就是文字和故事的意义与内涵。
由于蒙学读物的对象是低龄儿童，因此读物必须结合儿童生理和心理的特点，寻找儿童喜闻乐见而又丰富多样的艺术语言，避免单调的重复，要尽可能地拓展艺术空间以调动儿童的想象力。所以，这一时期刊刻的蒙学读物大都图文并茂。有的是上图下文，这一类有《新刻联对便蒙七宝故事大全》、《新锲类解官样日记故事大全》卷一《二十四孝》等，均为上下两栏，上栏是图画，占整个版面的三分之一左右，下栏是文字，有点像现在的连环画。这些图片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也不仅仅是承担装饰点缀的功能，而是作为文本的重要组成部分。插图是对文字内容的形象化再现，文字则是对插图的解释。二者互补，相得益彰，这种设计风格令蒙学读物更生动有趣、更有吸引力。儿童即使不识字，也能对图画产生兴趣，进而自然地对文字内容产生兴趣。
《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见图3）便是这类形神兼备的代表性例子。该书1901年出版，选了 3291个汉字，绘制了762幅插图，将西方科技知识与我国传统的蒙学教育相融合，集百科全书、小学字典于一身，成为胡适、丰子恺、梁漱溟等一代精英的启蒙读物。胡适这样评价道：“这一部读本在中国教育史上，有着历史性的价值。”《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充分使用了插图，生动形象地解说字义，既迎合了儿童的认知特点，又使读本图文相得益彰。编著者刘树屏积极地采用新的石印技术，大量使用图画来增强感染力以及丰富版式的生动性，使得这些文字以及百科知识直观可感。这在无形中吻合了儿童的认知规律——据儿童心理学研究，六到八岁的孩子最容易接受的是图形所传达的知识信息。新式石印技术在当时已经相当成熟，即使比较复杂的小图也能够逼真地呈现。不仅如此，为《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绘制插图的画匠技艺十分高超，所有插图均以线条描绘，构图繁复，黑白分明，画风工整，精美典雅。书中的插图采用中西合璧的画法，具体情形视内容而定。天文、地理、人体、动植物采用西洋画焦点透视的方法，依据解剖原理，讲究刻画的精确性；山石、树木、风土人情则采用中国传统绘画技法，讲究气韵，追求意境，容易让儿童产生共鸣感和亲切感。这些插图是对文字的有益补充，赋予了内容以视觉节奏，强化了思维的意象，有愉悦身心、陶冶性情的作用，在无形中增添了蒙学读物的趣味性和可读性。
图3 《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
3 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中插图的教育意义
3.1 有助于儿童识字和读图能力的培养
儿童读写能力培养须从最基本的识图、认字开始，蒙学出版物中的插图对于儿童认字识字具有重要的辅助作用。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采用韵语、对偶、插图混合式编写，这种混合式编写方式有助于儿童识字能力的培养。例如，在明初的插图类识字启蒙读本《新编对相四言》中，其内容为四字为句，部分押韵，不成文理；该书中的插图不论对于单字还是双字均起到很好的辅助说明的作用。又如，清代广州守经堂刊印的《千字文句释》，该书的插图详细解释了每一个汉字的含义，符合儿童初步识字阶段的要求和阅读习惯，更有利于儿童对内容的理解。
儿童读图能力是识别能力，从插图之中找出文字难以表达的细节或从插图中看出故事、讲出故事的能力，儿童只有通过不间断地阅读，才能从阅读中获得乐趣，爱上阅读，迷上阅读，最终成为一名优秀的小读者，这一切均需要儿童认字、识字和读图能力为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正是这个道理。可见，蒙学出版物中的插图对于儿童识字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
3.2 有助于儿童智力的开发
科普类蒙学出版物有助于儿童智力的开发，非常适合儿童阅读，是儿童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科普蒙学出版物借助文字与插图的描述，把事物的大小、形状、结构、空间等抽象概念转化为具体形象的实物。如晚清时期我国创办的《小孩月报》，其内容为“器识”和“文艺”[4]，即为动物、植物、天文等科学常识。时人评价曰：“《小孩月报》文理甚浅……则更绘精细各图亦明之，尤为小孩所喜悦。”[5] 该刊以教育儿童为宗旨，既考虑了儿童的兴趣爱好，又考量了儿童的接受能力。少儿类科普图书知识含量大，内容相对深一些，插图的运用就能很好地帮助小读者理解内容，激发他们的阅读兴趣 [6]。
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中的插图所传递的生动、直观的视觉形象，能够吸引广大儿童集中注意力，唤起儿童对所学内容的浓厚兴趣。此外，儿童学习附有插图的蒙学出版物比没有插图的蒙学出版物可以获取更多的知识与信息，插图可以表达一些文字无法表达的内容。另外，插图还可以充分调动儿童视觉、知觉、想象等心理认知过程，促使儿童积极地参与学习，激发其学习的动机，提高其学习兴趣。因此，《小孩月报》之中采用了很多写实插图，对文字部分进行解释和补充，其价值远远大于文字的价值。同时，《小孩月报》还引用了先进的铜板雕印技术，印制的童蒙出版物插图比以往更清晰、更明了，插图的艺术效果也更强了。儿童通过阅读这样的插图类科普蒙学出版物，不仅丰富了儿童的自然科学知识，提高了儿童的空间想象力，拓展儿童的发散思维，还刺激了儿童大脑的进一步发育。
3.3 有助于儿童行为道德培养
在我国历史上儒家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其中”孝”是儒家伦理道德的核心，古人云“百善孝为先”，孔子曰“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如助人为乐、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等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流传至今，值得学习、继承和发扬。
中华传统美德代代相传，古今中外，不论普通百姓，还是帝王将相，概莫能外。《二十四孝图说》中西汉汉文帝刘恒为母亲薄太后治病，“亲尝汤药”的故事在我国历史上流传数千载，成为历代中国人传统美德的佳话。类似故事在《二十四孝图》中均有记载，该书把我国蒙学读物中最具魅力的故事、图画和韵语合为一体。书中的故事篇幅短小，文词简明通俗，易于为儿童或文化层次不高的人所接受；且每个故事均配有诗，或综述其事，或赞扬其人，有助于对儿童的道德情操的培养。
3.4 有助于儿童人文精神培养
蒙学是一门人文学科，蒙学读物中的文字所介绍的内容固然重要，它不仅体现了作者的喜怒哀乐，还渗透着社会普遍的观点与看法。而对于同一幅插图相关的人与事，每个儿童都有各自的爱好和想法，让他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表达儿童自己的情感或观点，这就是人文精神。从这个层面上讲，蒙学读物所包含的人文精神同样芬芳。同时，少儿图书中的插图大多是通过选择有意义的人物、场景和情节，用绘画的形式形象地把内容表现出来，可以帮助小读者加深对内容的理解，激发他们阅读的兴趣，使其在阅读过程中既能学到知识，又能得到不同程度的审美熏陶和享受。
据心理学研究成果可知，儿童的情感细腻也较为脆弱，蒙学插图可以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帮助儿童儿童在阅读过程中激发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进而培养出真、善、美的情感。此外，蒙学出版物插图也会影响儿童的兴趣与思想。儿童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大多源自于外界事物的刺激，外界美好事物的刺激会让儿童自然而然地形成对美好事物的感知。明清蒙学出版物手绘插图的“功夫活”贴近儿童的审美能力和审美需要，能够引导儿童对蒙学作品内容进行深入感知，从而帮助他们形成正确的审美意识，提高他们的审美能力塑造儿童健全的人格。
4 结语
通过对明清时期我国蒙学出版物插图特点与作用的梳理和探索，认识到我国古代蒙学出版物手绘插图较之现代儿童出版物中的电脑合成插图，更具有“功夫活”上的“耐心”和“爱心”，贴近儿童生理和心理的特点。在这一点上，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中的插图更符合蒙学出版物出版的原义，即通过插图来引导儿童对文本内容的理解，以达到“以图识字”的目的，而现代儿童读物中的插图因其本身即为艺术作品的特性，对于儿童自身认知水平来说过于抽象，使得儿童无法欣赏出现代儿童读物中插图的艺术性，容易使儿童在认知欣赏上产生挫败感。同时，我们也认识了中国古代蒙学出版物在文字与插图之间完美的衔接艺术，这种极致的衔接艺术更加完美地体现出中国古人的智慧和在艺术表达上的成就，体现出明清时期蒙学出版物形神兼备的美学特色。这相对于现代儿童读物而言，其蒙学出版物中的插图在保持其艺术性的同时，也更符合儿童自身认知发展的特点，而且更具有“中国元素”的风格，更利于强化儿童对国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必将对我国当前和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儿童读物的出版指明了一条符合中国特色的儿童出版的方向，其意义必将对中国儿童出版之路影响深远。
参考文献
[1]叶至善.跟《小布头奇遇记》的奇遇[M].北京:开明出版社,2014:122.
[2]鲁迅.鲁迅全集[M].2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260.
[3]李莹.情与景汇•意与象通:浅谈中国传统水墨在动画中的应用[J].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学科版),2011(12)92-98.
[4]范约翰.小孩月报志异序[J].小孩月报志异,1876(1):1-6.
[5]佚名.阅《小孩月报》记事[N].申报,1879-01-09(3).
[6]李红彦.少儿图书中常见插图错误及防范对策[J].编辑之友,2016(12):82-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