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作家 安武林
“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最熟悉的,莫过于这一句话。它既是当时很流行的话,也是当时很经典的话。
我出生于60年代。出生于60年代的人,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恐怕就是对红色经典的阅读记忆了。红色经典的内容,红色经典阅读之后产生的效果,已经深深地渗进了这一代人的血液之中。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基本上都是伴随着红色经典长大的。
我虽然生活在乡村,精神生活贫乏,阅读的书籍稀缺,但红色经典的故事,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传入我们的眼中、耳中。语文课本,老师的讲述,连环画,宣传海报,标语,黑白电影,都是我们熟悉和了解红色经典的方式。比如说《鸡毛信》,比如说《闪闪的红星》。这些红色经典的内容是激荡人心的、令人振奋的,毕竟,我们是出生于和平年代的人,对于战争中的英雄人物总是有一种崇敬之情的,尤其主人公是儿童的红色经典,更能吸引我们的眼神,更能震撼心灵。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红色经典中的小主人公,既是我们眼里的英雄,又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激动,我们热血沸腾。
《鸡毛信》非常儿童化,就是一封插着鸡毛的信,便让我们惊奇不已。实际上,它就像童话一样,给我们带来神奇美妙的联想,且不说主人公如何勇敢如何机智,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剖析,其实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的情结。阅读红色经典,是我们这些孩子深层的心理需求。红色经典内容,毫无疑问都是讴歌英雄主义的。所以,在如饥似渴的阅读之中,我们获得了深深的满足感,也让我们的想象力得到了一次飞跃。残酷的战争,残酷的环境,险象环生的场面,紧张激烈的气氛……基本上是许多红色经典作品一贯采用的表现手法。所以,红色经典深深地吸引了我们。我们甚至都会在梦里梦见这些小英雄,替他们着急,想去帮助他们,有时候,会梦见自己也成了小英雄,像他们一样去战斗。
有一些红色经典的台词、歌曲,在“60后”这一代人的心里留下鲜明印记,无论时光如何流逝,但它们却耳熟能详,永远在我们耳畔萦绕。比如《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的话:“妈妈,你是党的人,我就是党的孩子。”我记得自己在看《闪闪的红星》,看到潘冬子的妈妈入党宣誓场面,他们的话被潘冬子听到之后,我自己都笑了,仿佛我就是潘冬子。每一个孩子都喜欢知道大人的秘密,都渴望知道大人在干什么。看完电影和书,我们这些孩子,都会为潘冬子喝彩:“潘冬子,好样的!”
这些红色经典,影响到我们的很多方面。比如说,军人在我们的心目中是神圣的、英勇的、高大的。我们虽然小,但我们都知道一个事实:军人的帽徽上都有红五星,他们是祖国和平的捍卫者。小时候我印象中只见过军人佩戴红五星,我没有见过其他的人佩戴过红五星。其实,那不过是小时候的一个印象而已,特定的环境限制了我的认识。在城市里,戴红五星的人是很多的。包括当时的流行色军绿色,还有警蓝裤子,都不过是红色经典影响的一种延伸而已。所以,当时在班里写《我的理想》这篇作文的时候,不少同学都表达了想当军人的梦想,比如说海军、空军,毫无疑问,这都是红五星的魅力,这都是红色经典的滋润。
红色经典中的儿童团、儿童站岗、放哨……这些场面都非常吸引我们,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那个时候也遐想过,如果战争来临的话,我们可以像红色经典中描写的一样,也可以发挥作用,也可以当小英雄了。这大概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其实,这也是文学和艺术的作用。文学能调动我们的想象,能带着我们冲破时空的羁绊,能让我们在想象中实现自己的愿望。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夏天的夜晚,麦收时节,我们几个小伙伴手持红缨枪,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生产队的麦场走去。说来也奇怪,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红缨枪。红缨枪长长短短,大家的个子也高高低低的,我们排着队,唱着歌,给自己打气。那是夜晚,月光如银,但是寂静得可怕。生产队的麦场,稍远一点,在田野上,和村子有一段距离。我们去巡逻,防止坏人偷麦子、纵火啥的。这些都是从红色经典中学来的,我们要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这是秘密行动,所以每个人都瞒着家里。我们唱着歌,离开村子,上了坡,就来到了生产队的麦场。麦秸垛一堆一堆的,像小山一样。这场小小的经历,是对红色经典的模仿。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忆,但我们这一代人是在红色经典中成长起来的。前几年,我还拜访了尚健在人世的《闪闪的红星》作者李心田,握着他的手,我激动万分,感慨万千,这一点儿也不夸张。我仿佛又听到了那首熟悉的歌曲:红星闪闪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