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于成、周驰：青岛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唐乐水：南京晓庄学院新闻传播学院
【摘 要】［目的］探究美国化学学会（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ACS）的检索平台SciFinder对期刊发展的推动作用。［方法］分析ACS近15年的年报和相关文献、资讯，分析SciFinder产生的条件及其对期刊业的重塑作用。［结果］SciFinder本质上是一种数据流出版，ACS旗下期刊被整合进数据流，期刊品牌与技术平台品牌相融合。［结论］我国可借鉴ACS的相关经验，重视机器行动力，设立专门的信息技术服务部门，推动专业性数字出版平台建设及市场化运营。
【关键词】美国化学学会；机器行动力；期刊发展；数字出版；数据流
1876年4月6日，35名化学家在纽约市药学院（College of Pharmacy of the City of New York）成立美国化学学会（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ACS）。经过100多年的发展，ACS成为世界上最大和最有影响力的学会之一，截至2019年底，会员总数超过15.2万，其中约20%的会员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ACS影响力的一个重要来源为其出版的化学期刊;自1879年4月开始出版旗舰期刊《美国化学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JACS）以来,ACS期刊总量逐渐增长到60多种[1],其中近2/3的新编辑来自北美以外地区，形成了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期刊群。
期刊总量的增长、影响力的提高与ACS在数字出版方面的投入具有十分密切的关系，经过近20年的发展，ACS旗下的化学专业数字检索平台SciFinder已成为全球化学研究者的不二选择。ACS 2019年年报显示其总收入达6.2910亿美元，连续16年实现正向运营业绩，其中“信息服务部门强劲的财务业绩”是这一良好财务表现的重要因素之一[2]。
SciFinder具有学科特殊性，是专门为化学研究者打造的、适应化学检索需求的信息技术服务平台。除了一般科研工作者会用的主题检索、作者姓名检索、专利文献检索外，SciFinder还提供结构编辑器、亚结构检索、精确结构检索等化学专业的检索方式。ACS能够提供绘图检索这一领先的检索方式，与其对技术的敏感和投入是分不开的。
ACS打造检索平台SciFinder需要哪些准备？SciFinder如何推动期刊业的发展？这不仅是有待展开的研究问题，而且对于我国重塑出版生态、实现国际化的数字出版具有一定借鉴意义。通过分析ACS近15年的年报和相关文献、资讯，本文将论述SciFinder产生的基本条件及其对期刊发展的推动作用。
1 建设SciFinder的基本条件：资金、技术、内容
1.1 充足的资金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ACS等有实力的学会为了适应市场需求，开始把出版服务作为重要的收入来源，转型为提供学科资讯和学科出版服务的信息服务实体[3],图书、期刊、资讯、信息技术等成为它们的主要经济来源，主要支出是直接或间接地为会员提供服务。
由于自身历史底蕴深厚，筹措资金和获取赞助的能力极强，ACS有足够的经费采用新技术来为会员和其他用户提供信息服务。早在20世纪70年代，ACS就建立了收录期刊文献的数据库Bibliographic Retrieval Services[4]。当然，当时的数据库并非互联网时代的数字出版，商业出版巨头的数字出版转型集中出现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ACS也加入到这一转型中;在爱思唯尔、施普林格等出版集团纷纷推出数字出版平台的同时，ACS于1997年推出了其最具影响力的搜索平台SciFinder。
事实上，当时贸然进入数字出版领域具有相当大的风险，莱斯大学出版社曾实施学术图书数字化项目（1996年），终因经费不足、大学财政危机等倒闭[5]。ACS能够同步跟进数字出版技术，显然得益于其良好的财务状况。
1.2 技术的积累
ACS初期信息化建设主要集中在面向读者的检索平台和面向作者的在线投稿、审稿系统。在检索平台方面，通过持续的优化和建设，ACS在21世纪初形成了以SciFinder为核心的、完善的化学文献数字检索服务体系。2007年，ACS优化并扩大了SciFinder研究工具家族，尤其是推出了SciFinder网络版。在期刊编辑方面，ACS在2002年就开始启用在线投稿、评议人在线审稿的系统;2007年推出基于web的实时稿件提交和同行评审系统ACS Paragon Plus,帮助编辑、作者和审稿者简化评审过程[6]。随着智能手机技术的成熟，ACS顺势推出相关产品，于2010年推出适用于ACS iPhone、iPod Touch、iPad等终端的应用软件，被美国出版商协会评为“电子出版最佳电子产品”和“物理科学与数学最佳电子产品”[7]。
这些在21世纪最初10年打下的技术基础，对ACS期刊群国际影响力的提升产生了多方面的积极影响。首先，ACS在数字出版领域占据先机，SciFinder数字平台成为全球化学界的重要品牌，无论是老牌期刊还是新办期刊，都可以通过该平台得到更多的下载、引用机会。其次，技术的不断升级优化提高了ACS组织内部对于新技术的敏感度，使得ACS在之后的发展中始终能够站在数字出版领域的前沿，为会员和用户提供优化的系统和新产品。最后，随着互联网的全球化普及，网络平台可以触及世界各个角落，这有助于ACS品牌的国际化传播。
1.3 不断增长的内容
没有内容的支持，再完美的技术也是一副空壳。ACS的文献量能够支撑起技术骨架，一方面得益于自身积累的历史文献，另一方面得益于发文量和新办期刊数量的增长。
从1879年出版第一本期刊开始，ACS不断创办新刊。19世纪共创办刊物3种、20世纪20年代至50年代新办8种、20世纪60年代新办7种、20世纪70年代1种、20世纪80年代6种、20世纪90年代3种，到2006年出版期刊总量达35种[8],而到了2019年，总量近乎翻倍，达到了61种，其中近8年新增期刊达21种。
单刊的发文量也呈增长态势。有140余年历史的JACS在1946年的发文量就达1069篇，1950年为2068篇，1952年为2511篇，此后改为半月刊、周刊出版，年发文量稳定在2000篇以上。目前，按出版周期分类，ACS的期刊有周刊、半月刊、月刊和双月刊，其中周刊占15.2%,半月刊占18.6%,月刊占64.4%。较大的发文量和较短的出版周期促进了科研成果的快速传播，满足了用户对于发文时效性的需求。另外，网络期刊（只有网络版，无印刷版的期刊）是ACS近年来内容增长的重要一环。目前ACS的网络期刊有23种，约占期刊总量的1/3[9];这实际上是ACS顺应数字时代的一种出版策略，因为网络期刊的编校、传播速度更快，已成为发表科研成果的重要渠道。
总之，资金、技术与内容的结合，使得ACS跻身数字出版转型浪潮的第一梯队，为进一步强化以SciFinder为核心的数字出版国际品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 SciFinder对期刊发展的促进作用
2.1 机器行动力重塑信息服务
在数字出版时代，期刊内容不再遵循纸质媒介的线性排列秩序，而是转化为网络中的数据流（Data Flow）。因此，除了强调单刊的影响力之外，还需要强调机器行动力（Machine-Actionability），即在没有或非常少的人类干预下，让机器从环境中感知数据，学习复杂的适应性行为，以完成以前被认为只有人类才能完成的复杂任务。这种思路对如今的学术期刊出版产生了深刻影响，利用大数据、机器学习等数据驱动的方法，可以有效提高出版效率，减少重复劳动，降低出版成本。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ACS就一直把SciFinder作为重点投资对象和核心产品。ACS旗下期刊的内容以数据流的形式存于SciFinder中，在用户进行操作时，SciFinder中的计算过程作用于这个流，生成向可呈现的数字体（Digital Object,或译为“数码物”）[10] 。
SciFinder作为一种机器行动力，凸显了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所谓第三持存（Tertiary Retention）的优势，弥补了胡塞尔仅论及第一持存（Primary Retention）与第二持存（Secondary Retention）的缺憾。当人们听一段音乐旋律时，能立即留在意识中的是第一持存;如果明天回忆起这旋律，这就是第二持存;斯蒂格勒所说的第三持存，即乐谱、留声机或其他记录装置，能将旋律以一种稳定而持久的形式外化在第一与第二持存之外[11]。SciFinder将人类无法用感官直接把握的数据流外化在技术装置中，且具有把数据流呈现为数字体的能力。正因为这种能力，数字体在本体论层面不同于纸质期刊或单本网络期刊中内容，后者的存在形式是固态的、非流动的，而数字体是从动态的数据流中，由机器为人们呈现的客体形式，人类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的角色主要是提供原初语义要素，如键入关键词或输入化学结构，数据的处理和呈现主要由机器完成;数据流实时动态更新，数据体也随之呈现出不同的样貌。
质言之，期刊内容与数据库能够以数据流的形式存在SciFinder中，用户的操作使数据流转化为可把握的数字体，这一操作过程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资料处理和呈现方式。对于出版从业者来说，需要认识到这一技术形式的革命性，而不是仅仅把技术作为期刊的附件。SciFinder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取得成功，重要原因就是用数据流-数据体的出版思维模式，颠覆了“期刊本位”的出版思维。从“期刊本位”转变为“数据本位”[12],才能真正地在数字出版时代实现信息服务的升级。
2.2 信息技术服务部门推动数据流出版
SciFinder是ACS专门负责信息技术服务的部门CAS（Chemical Abstracts Service Division）的产品，可见在ACS的管理架构中，内容服务与技术服务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这体现出ACS对数字出版的深刻理解：数据流不仅仅是内容，也是一种全新的技术实体，需要设立新的部门进行专业化管理。
在SciFinder的优化过程中，CAS的技术服务发挥了关键作用。比如，2009年，在线编辑平台（ACS Web Editions Platform）与SciFinder之间建立了链接，标志着SciFinder从早期的资源型工具成功转型为信息服务平台。用户可以更容易地从摘要、期刊文章和书籍章节链接到SciFinder,详细了解一篇文章的相关化学物质、化学反应、引用和被引用情况，以及同一作者或相关主题的文章[13]。
CAS致力于寻找和应用最新技术，保持自身在化学专业检索领域的领先地位。2014年，CAS与PerkinElmer开展合作，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即将SciFinder与ChemDraw（化学绘图工具）相融合。技术融合使用户得以在SciFinder中绘制并搜索化学结构，从而节省许多检索时间[14]。由于专业检索方式相对复杂，ACS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本土化推广和介绍，如在中国通过“ACS美国化学会”微信公众号发布介绍文章和讲座视频。
可以说，由专业信息技术服务部门负责运营SciFinder,是ACS具有前瞻性的决策。该部门不仅可以通过自身的技术人员不断开发新技术、新产品，而且可以通过与相关机构的合作，使自身始终保持在行业领先地位。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致力于发现、收集和组织所有公开的化学物质信息的组织，ACS扮演的关键角色提示我们：数字出版发展到今天，内容与技术的二分模式已不再适用，围绕数据流开展的信息服务才是重点。可惜的是，我国的一些出版单位往往不把技术研发当作分内之事，设立的数字出版部也往往处于边缘地位，流于形式，并没有对单位财政收入作出积极贡献，从而失去了在技术变革中的机会。
我国若要建设专业性数字出版平台，相关的信息技术专业部门必不可少。鉴于我国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缺乏，可对诸如ACS之类独立经营的学会进行调研，更详细地了解技术研发与信息组织之间如何做到无缝衔接、协作发展，从而为我国专业期刊群的数据流出版做好准备。
2.3 国际化技术平台与期刊品牌相融合
SciFinder是ACS进行国际化推广的核心产品，其中的期刊内容不仅限于ACS出版部门出版的期刊，还有Taylor & Francis相关期刊、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等合作方出版的期刊，还包括美国专利商标局、欧洲专利局、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日本专利局和德国专利局等的专利，另外还与其他出版商达成协议，不断增加更多的实验程序内容。这些来自合作方的内容不仅充实了SciFinder的内容构成，而且也为其国际化推广提供了便利。
为了进一步提升以SciFinder为核心的品牌国际影响力，ACS出版部在亚洲、南美洲、欧洲和中东地区不断扩大客户群。其编辑和相关工作人员经常对中国、印度等重要合作国进行访问，会见科学家和学生，讨论化学科学的新兴趋势以及发表在ACS期刊上的科学研究成果。在我国，ACS于2012年专门推出了中文网站Chinese Microsite,其中包括ACS计划、产品和服务的信息;ACS指出，该网站是基于中国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而开发的，ACS为国际用户开发本地化网站的举措具有开创性意义。另外，自2010年以来，“SciFinder未来化学领袖”（SciFinder Future Leaders in Chemistry）项目（前身为“SciFinder Academic Exchange Program”）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生交流学习[15],也提高了SciFinder及其搭载期刊品牌的国际知名度。
围绕SciFinder,一些顺应数字化潮流的新产品也获得了一定成功。如2013年，访问ACS ChemWorx（当时一项免费研究管理服务）的用户中有2/3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或地区[16],可见其用户的国际化程度较高。2016年，ACS又集中推出了几款新产品，包括PatentPak（帮助研究人员快速发现专利中的重要化学成分）、MethodsNow（允许分析科学家并排比较不同的方法）、SciFinder家族的最新成员SciFinder-n（提供ACS内容中的最新成果，提高研究人员生产力）。
以上围绕SciFinder用户所展开的期刊数字化服务和国际化推广活动，使期刊出版融入到数据流出版流程当中，实现了期刊品牌与信息技术服务平台的深度融合。数字出版时代，期刊影响力与SciFinder的影响力相辅相成：ACS原本具有的优质期刊会提升技术平台在用户心中的地位，平台的优质服务又会促进期刊能见度和知名度的提高。期刊与平台的结合并非两种品牌的简单相加，而是技术与内容紧密融合后的品牌形式 [17],或者说融合为“数据流品牌”。
3 结语
ACS充分发挥机器行动力，打造针对化学领域的专业检索方式，推动内容与技术的深度融合;通过数据流出版，SciFinder与ACS旗下期刊品牌相互促进，形成了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品牌效应。我国可借鉴ACS强调机器行动力和数据流出版的理念，设立专门的信息技术服务部门，推动具有学科特色的专业性数字出版平台建设和市场化运营。
本研究的实证材料多取自ACS年报和相关二手文献，缺乏实地考察，有条件的研究者可针对其技术管理进行调研，重点探究技术研发、资金分配、部门间的分工协作等，为我国专业期刊群进入数据流出版时代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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