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以退出这篇文章的阅读界面,往上翻翻《出版商务周报》的历史文章,“年销3000万码洋”、“一年印了50多万册”等等这些鼓舞出版人的标题,点进去,汹涌的全是童书的现金流。
社科书能赚钱吗?
缺少热度,没有流量加持,阅读门槛也不低,社科书能赚钱吗?
赚不到钱的时候,我们习惯谈谈情怀,然而年底一算账,又是入不敷出的一年。出版人现在也不羞于谈钱了,毕竟总是要生存的。我们做了个简单的测算,稿酬、印刷费,再加上人力成本、运营成本,以目前市场平均四五折左右的结算折扣,一本书卖不了15000册,基本都是亏的。至于社科书,编校周期长,引进版还得加上翻译费,成本直线上升。
与营销编辑沟通推广方案时,她的困惑很有代表性:我们这类社科书,深度的内容让它很难拥有广泛的读者群,营销点似乎也不好抓。在抖音、B站、直播平台等当下的大型流量阵地中,基本没有容身之地。只有少量的老牌媒体还愿意发一些书评文章,年底冲一冲各大榜单,这也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宣传办法。
请问How to play?
当然,我总会鼓励同事,你看甲XX、汗XX他们,同样的类型的书,不也卖得很好嘛!有前人蹚出一条路来,我们也能卖好……这类安慰剂有多少作用,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本身缺少流量,也缺少吸引流量的办法,这是个问题。
我不是凡尔赛,但我们的社科书销量不错
2020年,万有引力推出了两本书。《无处安放的同情:关于全球化的道德思想实验》,一部小众的哲学小品;《切尔诺贝利:一部悲剧史》,一部出色的历史著作。这两部书卖得都很不错,尤其是前者,原本5000册的市场预期,卖出了4万多的大惊喜。重点书《切尔诺贝利:一部悲剧史》也不负众望,上市半年,月销过万。

作者:[美]沙希利•浦洛基,译者:宋虹 、 崔瑞,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年7月
我不是凡尔赛。年底复盘,我发现这种成功,是不可复制的。
《无处安放的同情:关于全球化的道德思想实验》是因为疫情爆发,书中对于同情心的探讨,多少解释了读者们在面对灾难时内心的困惑,受到豆瓣网友和一些书评媒体的认可。你看,流量并不来自本身,也不是我们制造了什么引流办法。

作者:[德]汉宁•里德,译者:周雨,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年1月
至于《切尔诺贝利:一部悲剧史》名家大作,国外广受赞誉。然而这本书在国内的出版却完美错过了流量高峰。HBO同名神剧火的时候,这部书才刚翻译完。
虽说最终销售成绩不错,但比起最佳出版时间,还是差了点意思,毕竟拿版权时我们可是冲着十万加去的。但我们能说啥?怪HBO事先没跟我们商量!?现在回想起这本书的出版过程,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复制。
2018年夏天,我们拿到了法兰克福书展的书目,其中有一部highlight的重磅新书:《CHERNOBYL:THE HISTORY OF NUCLEAR CATASTROPHE》。这是一部讲述切尔诺贝利核灾难前因后果及其深远影响的著作,作者沙希利•浦洛基,哈佛大学讲席教授、东欧史领域的顶级专家。
当时市面上还没有关于这一事件的权威历史著作,《切尔诺贝利的祭祷》是一部非常出色的口述史,它展现了无数灾难中的动人细节,但没办法帮助我们了解这起事件的完整脉络。浦洛基教授长期致力于东欧史和国际关系史的研究,并在写作时获得大量乌克兰新解密的政府档案。再加上他本人乌克兰籍的身份,并且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之一,他创作的这本书,无疑是对切尔诺贝利事件的最佳注解。
在国内一众出版大拿反应过来之前,我们非常“阔气”地抢下了版权。当时的计划是尽快找到翻译,用最快速度出版。
18年底,该书荣获非虚构写作领域的标杆性奖项——贝利•吉福德奖,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同时,我们找来了《大国的崩溃》一书的译者宋虹老师操刀翻译。当时的计划是2019年中出版,仿佛年度畅销书在向我们招手。
后来还听说有关切尔诺贝利题材的美剧也正在拍摄,当时的计划是:要不要等一等HBO?书和剧一起面世,岂不美哉?
然而,HBO剧开播了,本书还在翻译;
HBO剧大火了,本书还在编辑;
HBO剧播完了,本书还在校对;
HBO剧凉透了,本书……
没蹭上热度,我们还能怎样做营销?
说来惭愧,出书的速度还赶不上老美拍剧的速度。所以当这部剧火遍全球,我们一点儿热度也没有蹭上……
没有热点,那就自己制造热点呗。幸好,切尔诺贝利作为一个意义复杂的全球性文化符号,热度总是在的。有这么多虚构、非虚构作品曾对其进行哀悼和演绎,但从还原历史、探寻真相的角度来说,这本书真的是无出其右。内容的话题性也是关键点,本书作为目前市面上唯一一部有关该事件的权威历史著作,不仅完整展现了灾难的前因后果和无数细节,还对灾难的深层次原因及其深远影响进行了分析。
基于这本书的价值和意义,在联系媒体宣传时,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在本书出版之前,我们邀请了梨视频专访作者浦洛基教授,这也是《切尔诺贝利:一部悲剧史》营销打响的第一炮。在谈及HBO神剧时,浦洛基教授表示这部剧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切尔诺贝利事件,但依然有很多与史实相去甚远的地方:“迷你剧体裁本身有一些既定的规则。剧中必须要有英雄和反派,并且每个角色阵营非常明晰。这是该剧成功的原因。但当你详察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时,灰色比黑白更多。”
在专访之后,《南方人物周刊》《新周刊》《新京报》等主流媒体也发表专访文章,使本书的营销顺利开场。
从更大的层面来说,作者立意高远,为这本书提供了更多的话题空间——面对这场灾难,当所有人都在批判苏联体制时,浦洛基教授提出,如果把责任都归咎于苏联,那也以为着把问题都丢给历史了。苏联已成过去,但切尔诺贝利式的事件却在全世界范围内一再上演。究其原因,人类在面对全球性的灾难面前似乎总是不能抛弃成见,达成共识,这次疫情中的国际局势似乎也印证了这一判断。
因此,我们结合疫情中的种种社会现象,定制书评、拆书短视频、音频,探讨灾难面前个人、社会、政府面临的问题,通过各类垂直公号和B站等平台发布,获得了一定的宣传曝光。
事实证明,这本迟来的《切尔诺贝利:一部悲剧史》没有太让人失望,上市半年重印5次,月销过万。
结语:好故事是永恒的
2020年我们运气挺好。但如果2020年我们把好运气都用完了呢?
经验又不可复制,2021年又何以为继?没有了这些意外的热点加持,接下来怎么卖?
翻开手头上几本印着“万有引力”字样的书,虽然每本都看了无数遍,下一次又总能读出一些新东西、新体会。一本好书,内容的丰富程度是超乎想象的,它能提供的价值、观点、方法也是多元的。
故事的本身,也有很多故事可讲。
流量是短暂的洪峰,唯有故事永恒。万有引力的品牌愿景,亦是希望能给读者讲述更多好故事。唯有优质的文本和深度的思想,能够支撑起一部书丰富的故事价值。我们要做的,也仅仅是传递出这些故事的价值。
在《权力的游戏》大结局中,小恶魔提利昂充分讴歌故事的价值:什么会让人团结?军队?黄金?旗帜?是故事。世上最有权力的莫过于一个好故事。他推举布兰做国王:“他是我们的记忆,所有故事的守护者,战争、婚礼、诞生、屠杀、饥荒,我们的胜利、我们的失败、我们的过去。”
通过故事记录人与外界的关系;审视人的内在、心灵冲突和激荡;描摹专属于人类的灵性和智识之光。这是我们仅有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