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武晓耕、郝媛媛：西北工业大学期刊编辑部
【摘 要】“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是当前业界的讨论热点。目前的研究焦点更多地集中于“如何办刊”以及“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含义和标准。但是，如何提升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在国际科技期刊产业链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也是“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一个重要命题。本文将在梳理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发展的基础上，深入探索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如何能在国际产业链条中占据更加有利的位置，进而提升在国际科技期刊产业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关键词】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科技期刊产业
2019年8月5日，中国科协、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联合印发了《关于深化改革 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出台后，立刻引起学术界和期刊界的热议。李自乐等认为，要成为一流科技期刊就需要“作者成果一流、职业编辑一流、编委会一流、审稿人一流、出版平台一流、出版量一流” 。[1]肖宏认为，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应具备“一流的前沿问题把握能力和引领能力、一流的学术话语权和学术影响力、一流的行业资源组织领导力、一流的技术融合发展力、一流的专业人才培养力、一流的品牌塑造与经营力”。[2]张品纯认为，我们应该从期刊类别、期刊文种，以及评价标准等方面综合考虑“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问题。[3]林鹏则认为，应该从创办更多的一流科技期刊、打造期刊集群、打造一流编辑团队、建设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数字出版平台等几方面推进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建设。[4]这些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如何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提供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虽然这些研究的侧重点均有不同，但是，却都是围绕着“期刊”展开的，回答的都是“如何办刊”这个问题。我们回顾《意见》中的建设目标，“到2035年，我国科技期刊综合实力跃居世界第一方阵”。笔者认为，这里所说的“科技期刊综合实力”应该是包括期刊，但并不局限于期刊。例如，期刊产业就是实现我国“科技期刊综合实力”提升的一个重要维度。
其实，有些业内人士已经注意到了期刊产业应该成为“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重要组成部分。张昕、王素、刘兴平等几位学者就明确提出“要推动科技期刊产业化发展”。[5]本文将系统梳理科技期刊产业的现状和趋势，为我国科技期刊产业发展提供一些参考和借鉴。
1 现状：西方依然是科技期刊产业的引领者
以施普林格·自然、爱思唯尔为代表的西方出版集团在期刊数量、雇员人数、资产规模、技术水平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优势，在科技期刊的产业生态中也具有绝对的掌控力，这也使得它们长期控制着世界期刊产业的发展和走向。
1.1 体量巨大
根据国际科技与医学出版者协会出版的《STM报告》统计，2017年STM信息出版市场的价值约257亿美元，其中41%的STM收入（包括非期刊STM产品）来自美国，27%来自欧洲和中东，26%来自亚太，6%来自世界其他地区。可以看到，全球68%的收入来自西方国家。据法新社报道，施普林格出版集团2016年营收33亿欧元，净利达4.5亿欧元，较前一年净利成长近50%。[6]另一个出版巨头爱思唯尔则负责2 000多种期刊的出版工作，客户遍及全球180多个国家，在全球拥有7 300多位雇员。[7]相比之下，中国科技期刊出版机构无论在期刊数量、雇员人数，还是营收规模等方面与国外同行相比，都还有很大差距。
1.2 控制产业生态链
目前，中国科技期刊要实现“世界一流”的目标，几乎都得与西方出版公司合作。因为它们掌控了全球科技期刊最重要的传播渠道和最高效的生产流程，这两样恰恰是科技期刊生产过程中最重要的节点。2010年以后创办的入选“卓越计划”的英文期刊中，与国际学术期刊四大巨头（爱思唯尔出版集团、施普林格·自然出版集团、泰勒-弗朗西斯出版集团、约翰威立国际出版公司）合作的期刊占83.78%，与电子和电气工程师协会（IEEE）合作的期刊有2种，与国外大学出版社合作的期刊有2种，仅有2种期刊未与国际出版机构合作。[8]由此可见，国际出版巨头对出版产业具有极其强大的控制力。
1.3 持续扩大产业优势
2017年6月，科睿唯安收购了全球领先的审稿人工具Publons，全球有超过150 000审稿人都在使用该工具。[9]施普林格·自然则在OA出版方面频频发力。2019年，施普林格·自然与瑞典Bibsam财团达成新协议。Bibsam财团将承担其资助的研究人员在施普林格·自然出版的OA期刊上发表论文的费用，该协议将覆盖瑞典99%的科研产出。[10]施普林格·自然与挪威达成一项转换性的阅读和出版协议，根据该协议规定，2020—2022年，施普林格·自然将允许挪威研究人员免费访问Springer Link中的所有资源，并在旗下超过2 000种期刊上发表OA论文。2020年1月1日，施普林格·自然与由德国大学图书馆和研究机构组成的联盟（Project DEAL）签署了迄今为止全球最大的转换性开放访问协议。[11]2017年2月，另一个出版巨头爱思唯尔收购了美国文献信息产品和服务的EBSCO公司旗下的Plum Analytics公司，该公司收集学术圈、平面媒体及社交媒体的替代性评价指标，这些数据将整合到爱思唯尔的研究产品之中。[12]同时，爱思唯尔还开发了SciVal工具，可以方便编辑部快速发现热门选题和核心作者[13]。
可以看到，西方行业巨头并未停止前进的脚步，他们借助已有的资本优势、技术优势和人才优势，正在不断扩大自己的垄断地位。所以，虽然中国的SCI期刊数量不断提升，但在期刊产业中的落后地位并未得到明显改善。
2 希望：中国科技期刊产业蓬勃发展
前面提到，国际行业巨头在期刊出版领域的优势正在不断扩大，中国出版机构与之相比差距很大。但是，我们也注意到，国内的期刊出版企业虽然还无法在国际上与西方出版巨头竞争，但在“内循环”的模式下也正在蓬勃发展，基于国内科技期刊而形成的科技期刊出版生态圈正在形成。
2.1 产业需求日益旺盛
传统意义上，国内科技期刊编辑部经常是“一揽子”管理，投稿、初审、送审、编校、排版、印刷、宣传、发行等各个环节几乎都由编辑部负责。在这种模式下，由于编辑部的“大包大揽”，在期刊行业内很难形成高集合度的产业分工，期刊产业也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近些年，各主办单位对科技期刊的要求越来越高，编辑部不仅要保持期刊的出版质量，也要将更多的精力用于组稿、约稿，策划专刊、专栏等方面，原有工作需要有一些专业化的企业提供支持。同时，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一些新技术开始应用于编辑部的日常工作，如采编系统、排版系统、制图软件等，在科技期刊领域，这些几乎已经成为各个编辑部的必备工具。近几年，参考文献校对系统、XML排版、精准推送服务等新兴服务方式不断出现，相当一部分编辑部已经开始使用。这也在客观上进一步推动了期刊产业的专业化分工，特别是在“建设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背景下，科技期刊对于产业的需求会更加旺盛。
2.2 产业布局趋于完善
近几十年，我国科技期刊出版产业的市场化进程持续深化，出版产业生态不断完善，科技期刊的各个环节都能在市场上找到第三方的服务机构。在投稿阶段，可以使用玛格泰克、勤云、三才、知网的投审稿系统；在编校环节，可以使用仁和汇智、方正等机构的出版外包服务，帮助编辑部完成制图、排版等工作；在期刊宣传方面，仁和汇智、Aminer等公司可以提供每次上万封的电子邮件推送；在网络传播方面，我们早已拥有了知网、万方、维普、超星等数据库；在纸质版发行方面也有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等机构的参与；在多媒体传播方面，出版融合发展（武汉）重点实验室的OSID码为科技期刊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选择。此外，期刊网站制作、微信公众号、小程序制作等一系列服务也都可以找到专门的公司提供支持。所以，科技期刊出版服务的产业链基本实现了各个环节的全覆盖，我国科技期刊的出版产业生态已经基本建立。
2.3 资本开始进入期刊出版
2019年11月13日，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与法国物理学会、法国化学学会、法国光学学会、法国应用数学与工业学会等4家学会在法国巴黎举行了收购Edition Diffusion Press Sciences SA（简称“EDP Sciences”）100%股权的签约仪式。EDP Sciences是法国一家历史悠久的科技出版机构，由诺贝尔物理学和化学奖的获得者玛丽·居里夫人、波动力学的创始人路易·德布罗意、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让·巴蒂斯特·皮兰等世界杰出科学家于1920年共同创立。EDP Sciences2018年出版科技期刊75种，其中英文期刊58种、法文期刊17种。
本次收购不仅是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推动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的重要创新举措，也是中国科技期刊出版实施国际化战略的重要一步。此次收购，让中国科技期刊看到了资本的巨大力量。笔者认为，《意见》中提到的“我国科技期刊综合实力”绝不仅仅是创办更多的SCI期刊而已，而是在国际科技期刊领域，我国应该具有更多的话语权。社会资本的介入，可以为我国科技期刊产业提升国际影响力提供极大的支持。
3 未来：中国要融入世界科技期刊产业生态圈
2020年9月，中国科协组织的第十六届中国科技期刊论坛的口号是“共筑科技期刊生态圈”。作为我国科技期刊项目的重要管理机构，中国科协已经看到了产业共建和产业协同的作用和意义。同时，构建科技期刊产业生态也是我国科技期刊参与世界科技期刊产业共建，提升我国科技期刊国际话语权的重要组成部分。
3.1 提升产业协同能力
中国科协提出的“共筑科技期刊生态圈”单靠编辑部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期刊产业的深度参与，期刊产业有能力也有责任成为“科技期刊生态圈”的重要组成。笔者认为，科技期刊生态的构建需要更加精细的专业分工和高效的产业协同。
第一，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应该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细化生产、传播、发行、评价等各个环节的分工，让更多的企业和人才能够进入期刊产业。让期刊产业以及期刊行业在整个社会生活和经济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第二，中国科技期刊产业缺乏自上而下的产业协同机制。笔者和一些从事期刊产业的公司负责人进行过交流，他们表示即使相互之间存在一些竞争关系，仍愿意与同行业的公司进行沟通和对话。笔者建议，可以由国家和地方的期刊行业组织牵头，在国家和地方建立一批类似于科技期刊产业联盟这样的机构。一可以促进编辑部和产业界的进一步融合；二也可以推动中国科技期刊产业更好地形成内部协同机制；三还有利于科技期刊产业“抱团取暖”，发出共同的声音，为期刊管理部门的决策提供参考。第三，我国科技期刊相关企业不能仅限于“期刊生态圈”，而应主动进入“学术生态圈”。科技期刊是学术生态体系的一部分，科技期刊相关企业有必要积极参与学术生态圈建设，为我国学术和科研发展提供支撑，才能更好地发挥自身价值和作用。所以，我们在积极构建“期刊生态圈”的同时，还要密切关注学术生态圈的发展，使期刊产业更好地融入我国的科研体系之中。要做到这一点，也需要科技期刊相关企业之间好的交流与合作。
3.2 尝试建立行业标准
目前，国际期刊产业各个环节的流程和标准几乎都是西方国家制定的，这就导致中国科技期刊产业在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遵从“西方标准”。当然，西方出版产业已经发展了上百年，这些标准不仅是期刊行业的标准，也是国际学术标准，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但是，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我们可以尝试发现新的空白，并在这些空白上制定我们自己的标准。
例如国家新闻出版署出版融合发展（武汉）重点实验室（以下简称“重点实验室”）推出的OSID码，就是在移动端将与论文相关的音频、视频等各种资源一并纳入，再通过二维码进行线上推广，这种技术在国际期刊产业中似乎并不多见。2020年2月1日，重点实验室与约翰威立国际出版公司在京达成合作意向，力求在学术期刊领域推进OSID开放科学计划，为学术期刊的出版融合发展持续赋能。[14]对于这种有可能占据期刊产业生态位的企业，管理部门有必要进行一些政策引导，或指定一些行业标准，让我国期刊企业能够在国际期刊产业中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和话语权，特别是对于相对空白的产业领域，我们的国内标准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际标准。
3.3 充分借助国家发展政策
到2035年，要实现“我国科技期刊综合实力跃居世界第一方阵”的宏伟目标，中国科技期刊产业需在国际产业体系中占据相应的位置，这就不能只是个别企业“零打碎敲”地“走出去”，而应该让中国期刊产业链集体“走出去”，并在国际科技期刊产业中具有相应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这里，我们需要学习一下其他行业的成功案例，首先来看一下传音手机的经历。传音手机是一家标准的中国公司。2007年，传音旗下的功能机品牌TECNO和itel在非洲发售，当时非洲手机主要品牌仅有三星和诺基亚，但最后传音成功打通了非洲市场。2017年传音旗下各品牌手机在非洲的市场份额占比达到45%，相当于每两部手机用户就有一个用的是传音。[15]传音手机通过在非洲建立生产基地和销售网络，不仅提升了当地人民的生活质量，还拉动了当地的经济和就业。
我国科技期刊产业也可以借鉴传音手机的经验，在国外打造自己的产业链。特别是在“一带一路”建设之下，我国期刊行业应该积极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推动中国期刊产业的“整体输出”，在海外锻造中国科技期刊的产业链和中国科技期刊出版品牌。虽然我国科技期刊产业尚处于发展阶段，但相较于大多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仍具有一些优势。中国期刊出版企业可以将发展重点放在锻造中国科技期刊产业链上，通过锻造产业链，扩大自己在国际科技期刊出版产业中的份额，在未来力争获得与国外学术期刊巨头一较高下的机会。
3.4 丰富期刊投资策略
目前，国内期刊相关企业在国外的影响较弱，它们的业务基本以国内市场为主，然而，即便是在国内，它们也依然面临着国外学术期刊巨头的挤压，如施普林格·自然、爱思唯尔等。现实中，特别是在创办英文新刊的过程中，很多编辑部不敢和我们自己的公司合作，因为在当前这种“短平快”的考核机制下，各编辑部没有试错的空间，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和国外公司合作，这也导致我们自己的产业链条经常无法与期刊进行有效对接，从而导致我国期刊产业的规模无法获得跨越式的提升。
前文提到，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通过收购法国EDP Sciences出版公司，一下就获得了75种期刊的控制权。虽然这些期刊的出版地并不在中国，但是，借助资本的力量，我们却取得了这些期刊的控制权—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期刊也可以被认为是“中国期刊”。因此，笔者认为，这种方式应该继续推动。当然，这毕竟是中国科技期刊海外并购的第一例，未来的并购方案还可以有更多、更丰富的形式。
一方面，笔者希望能有“更多的资本”进入期刊行业。完成此次收购的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仍属于科技期刊的“业内公司”，科技期刊出版产业之外的资本似乎仍对科技期刊“缺乏兴趣”。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业外资本进入科技期刊领域，在资金、管理、商业模式等方面带给期刊行业更多的经验。不过，令人欣喜的是，国家相关部门已经注意到了社会资本在科技期刊中的重要作用，2020年中国科协资助的科技期刊项目“中国科技期刊高质量发展小型学术研讨”专项的主题设置中就包括了“社会资本参与科技期刊产业发展”。我们希望在今后的几年里，能有更多的社会资本进入科技期刊出版领域。
另一方面，在今后的期刊企业并购中可以尝试更多的方式。此次对法国EDP Sciences出版公司的收购是100%的全资收购。其实，资本的并购有时并不一定需要全资收购，通过一定比例的控股，也能凸显资本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今后，我们也可以尝试10%或15%的并购方式，这样的比例虽然不如100%收购那样具有绝对的控制力，却也足够成为公司的“大股东”，并通过参与国际期刊出版公司的战略决策，掌握国际期刊的发展趋势，进而使中国科技期刊能够有机会深度参与到国际期刊产业之中。当然，此次收购的细节并没有完全披露，肯定还有很多外人所不了解的艰辛。我们相信，依靠中国期刊人的智慧，在未来我们还能看到中国资本在科技期刊出版行业更多样、更丰富的并购和布局。
4 结语
中国科技期刊产业的振兴和发展是“我国科技期刊综合实力跃居世界第一方阵”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科技期刊主要通过行政力量推动，而产业的本质是商业力量。中国科技期刊在“追求一流”的过程中，有必要实现行政力量和商业力量的双重驱动，在依托国家政策、资源、资金的同时，充分借鉴国外商业出版公司的成功经验，在创立更多高水平期刊的同时，也要有意识地争夺科技期刊产业的话语权，在各种维度之下，合力推动我国科技期刊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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