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 郝天韵 特约通讯员 唐婧
胡学文 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有生》等5部，中篇小说集《麦子的盖头》等16部。曾获鲁迅文学奖、《小说选刊》全国优秀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十月》文学奖、《钟山》文学奖、花城文学奖、孙犁文学奖等。
每个写作者都有雄心或者说野心，这是写作最根本的动力所在。也许对作家胡学文而言，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有生》，便是他雄心和野心的体现。
《有生》是胡学文耗时8年完成的长篇小说。这是一个起始于接“生”的故事，它以一个接生了大约1.2万人的祖奶为主干，以被祖奶接引到人世的众生为枝叶，为读者构建起了一方土地上的生命本相。评论家吴义勤称赞《有生》“捍卫了长篇小说这一伟大文体的尊严”。
“我一直梦想写一部百年家族式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挺多的，如李敬泽先生所言，‘如群山连绵’，但我愿向群山进发。或许正是有群山的耸立才有磁石般的引力。当然，这很冒险，但写作需要冒险，唯此才有创作的激情和冲动，才能体味旅程的曼妙。”胡学文在接受采访时如是说。
在文学经典中汲取营养
《有生》是一个关于“记忆”的故事，本书借祖奶的一天一夜，讲述了她的百年人生。有人说，这有点像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借用布卢姆荒诞的一天，来象征人类的发展历史。
任何一部作品的产生都不是孤立的，它诞生于群山之中，《有生》也不例外。“我喜欢的作家很多，既有现实主义泰斗，又有现代主义大师。就人物形象而言，现实主义塑造的经典形象更多更丰富，古今中外，能罗列长长的名单，而且每个人物的性格和寓意都是读者熟知的，比如说到吝啬，我们马上就会想起葛朗台。现代派更重叙述、空间、结构，经典人物当然也很多。每个作家的成长都不是天马行空无凭无据的，均要在丛林般的文学经典中汲取营养。”胡学文表示，即使不知滋养有多少，但却知其从哪里来。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并非完全隔绝，他寻求的就是兼容并包，既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又重视叙述及形象的开掘和空间的拓展。“我不知是否做到了，但确实努力了。”胡学文说。
赋予作品以独特的“识别码”
现当代文学中，家族史诗式的优秀作品已经有很多。然而《有生》却有着自身独特的“识别码”，因为胡学文认为，若在众多优秀的百年家族式长篇中不落窠臼，作品就须有识别符号。
因此在构思时，他竭尽心力去想如何与众不同。比如在叙述上，胡学文想把当下与百年结合在一起，既与百年家族式的作品不同，又与纯写现实的作品有别。这样就牵涉到结构性的问题。“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伞状结构’，上部单章祖奶，下部祖奶则是双章。上部舒张，下部收拢。读者未必注意这些，但于写作者是有意义的。叙述视角、结构确定，有了指向时，我意识到可以动笔了。”胡学文说。
《有生》中创造了祖奶、如花、喜鹊、李二妮等诸多人物，但与其他长篇不同之处，便是胡学文用了这样一个“伞状结构”的写法来布局整部小说。然而在这种“外在逻辑”之下，胡学文构思整部小说也有其独特的内在逻辑。
“长篇小说的结构很重要，但这个结构不只是外在的文字和章节架构，更重要的是内部的思想结构，是有机生成。”胡学文谈道，百年与现实，祖奶与其他人物须有某些关系。小说另外5个主角是祖奶接生的，但绝不止这些：写祖奶侧重生，写如花等人侧重活，是开端和过程；还有人物对祖奶的倾诉，是一种精神性的需求，有如枝叶从根处汲取营养。“所以，也可以说是树状结构，没有根干，便无枝叶。”胡学文说。
根植中国乡土的不变情愫
南京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丁帆认为，当《有生》中的主人公变成女性，使小说有了更深的文化社会内涵，也让小说叙事有了新的面貌和技艺。对此胡学文深表赞同，他进而表示，这种变化于他首先是题旨方面的考虑。生是小说的主题之一，而作为接生婆的祖奶，接生过1.2万余人，没有比她作为主干人物更合适的，其既是生命的引渡人，又是生命初始的见证者，由其视角叙述自然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其次，小说的时间跨度超过百年，而作为百岁老人，既有亲历又有感受。“任何人感知的历史都是有限的，我要的也正是这有限。文学是湿润的历史，是用有限触摸无限。”胡学文表示，作为女性，会有别样的体验和认知。此外，无论是历史的重负还是个人的遭遇，这样一位主人公的感受感知更容易引起共鸣。而其生之坚韧，生之豁达也更令众生折服。
扎根乡土写作20余年，胡学文现在还是会经常回乡下，陪农人挖挖土豆，与羊倌聊聊闲天。因为胡学文始终认为，乡土是中国人传统价值观扎根生长的环境。“我一年要回几趟乡村，也不是为了写作，而是必须回去。乡村的文化与习俗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着，所谓的乡土就是有文化的存在与影响，而不仅仅是地理概念。某些更古的习俗，一度凝滞，这些年又复活了。但同时，某些文化却渐渐消失。现代化对乡村影响极深，眼花缭乱的现实世界，势必影响并改变乡村的生活方式和情感方式。”
在胡学文眼中，乡土不再是过去的乡土，它以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这种变化当然会影响到作家的创作。再者，观照的角度不同，乡土文学也会呈现不同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