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冯杰从上海故事会文化传媒公司调任少年儿童出版社（以下简称“上少社”）社长。当年7月，作为上海世纪出版集团“3+1改革”的一部分，上少社启动为期3年的综合改革。3年过去了，上少社实现利润总额增长40%，人均收入也提高50%以上。
作为新中国成立的第1家专业少年儿童出版社，上少社自1952年成立以来，出版了一大批广大青少年耳熟能详的书刊品牌，促进了几代小读者的健康成长。面对社会经济的发展，面对少儿出版行业发生的巨大而又深刻的变化，这家传统老社、大社又是如何跟上社会经济发展节奏和行业发展步伐的呢？
1985年，冯杰复旦大学毕业进入上海文艺社《故事会》编辑部，一干就是32年。期间，他经历了《故事会》从发力到辉煌的全过程。“每年4000多万元的利润，成为享誉全国的发行大刊，人均利润贡献率蝉联全社第一。”但他也亲身感受《故事会》从巅峰跌落的那种无力。2015年，冯杰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运作了3个项目公司，试图在《故事会》平台上做出转型……2018年1月，没有任何少儿出版经验的他被集团委任为上少社社长，实在出乎他的意外。事后，他自己琢磨，也许是因为他有经历传统品牌盛衰的切肤之痛，抑或是不甘寂寞能“折腾”的人？
重新定义版权价值
很多改革措施在上少社都是首创。到任后，冯杰第一个思考的问题是：作为童书出版人，“卖纸书”还能成为出版社安身立命的战略定位吗？当下以及未来战略发展的着力点应该放在哪里？
显然，人类的阅读需求是永恒的，但阅读方式一定不是。建立在阅读方式上的领先终将被技术颠覆。版权则正好相反，阅读方式的每一次迭代都是对版权内容的一次加强和提升。当下市场上很多大的IP并不是通过出版孵化的，可能是网文、游戏、综艺或者电影。“现代信息传播技术条件下，出版已经无法满足出版内容价值最大化，因为内容价值链超出了出版的边界，出版的市场价值需要被重新定义。”为此，冯杰将经营书刊产品调整为经营书刊版权，目的是“对内容版权的占有、控制和应用，并以此来重构传统出版的资源配置和经管模型”。
2017年9月，上少社《布罗镇的邮递员》获得“五个一工程”奖。2018年3月，上少社签下《布罗镇的邮递员》的全版权代理权，这也是上少社第一次与作者签订的全版权代理协议，同年10月《布罗镇的邮递员》影视版权成功转授。冯杰跟作者郭姜燕聊天说，“这笔版权收入相当于图书发行28万册的利润。”
“当我们通过出版完成了对内容版权的占有和控制，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版权价值的多元转化。”冯杰表示，通俗意义上讲，实施版权战略，就是通过提供优质专业的出版服务，尽可能更多的从版权方获得作品的版权授权，围绕版权的衍生开发，本着“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合作原则，架构更为广泛的社会资源，共建共享，以此拓宽出版社未来发展空间。
上少社先后签下了“2018年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风雪那年》和获得“上海好童书”的《追踪非洲五霸》全版权代理协议。2020年上少社联手上海市儿童文学促进会，共同成立“秦文君儿童文学新作奖”“秦文君儿童文学新秀奖”，旨在扶持、奖掖和繁荣原创儿童文学创作，丰富儿童文学版权储备。《十万个为什么》的舞台剧、音频、互联网教育APP都已经被成功授权给相关平台进行产品开发，舞台剧于2018年在全国巡演。《鳄鱼爱上长颈鹿》舞台剧也已上演，并与外方签下商品授权。2019年年底成立的“蓝星人工作室”目前也已成功售出2部作品的影视版权（其中包括上少社的经典图书品牌《上下五千年》）。2年里，上少社在影视版权授权方面的收入就达到了138万元，这只是项目的保底收益部分。
上少社不仅经营自己的版权，还对引进版权做多元化探索。2019年博洛尼亚童书展期间，上少社与比利时版权方签下了“蓝精灵”书刊出版以及相关邻接权授权协议，2020年《蓝精灵》杂志正式出版发行，接下来将进一步探索“蓝精灵”如何为上少社经典品牌《小青蛙报》《故事大王》等报刊建设以及亲子读物赋能。《狐狸村的传奇》绘本是该社引进并畅销了15年的经典品牌，这样有着稳定市场需求的销售品牌，具备了版权衍生开发的潜力。2020年上少社签下“狐狸村传奇”全版权代理协议，并在中国大陆注册商标，同时买下该品牌在我国台湾和香港地区的注册商标。“关于版权延伸的玩法很多，在去年的上海国际童书展，我们将该品牌授权给了一家从事家具设计和生产的上市公司。家纺和高端茶具器皿是我们下一个目标领域。”
目前上少社的版权输出已经涉足影视、舞台剧、动画、音频、互联网教育、少儿科普主题馆、家具以及日用品周边等。尽管版权收入目前占上少社销售总收入的比例不高，但利润率可观。冯杰介绍：“版权授权业务的利润率都在40%以上，如果是自有品牌，将达到90%。若以版权战略思维评估，版权的跨领域传播较单一领域传播更具有价值。” 2020年全社版权收入445万元，其中跨出版领域业务占42.7%（若除去基金因素，占比将达到80%以上），已成为拉动该社版权经营增长的主要力量，上少社也因此正在建立起一支适应于全版权运营的专业团队。3年来，上少社在版权领域经营管理的探索实践，使得大家在出版工作中的版权意识不断提升。
“破圈”运行机制
2018年7月，上少社将产品战略调整为版权战略，专门成立版权经营管理部，系统性开展商标、版权的经营管理；将原有20多个内容部门整合成以品牌建设为目的的四大内容板块和相关工作室，即儿童文学出版中心、少儿科普出版事业部、幼童读物出版事业部、教育培训出版事业部以及“桃桃儿童文学工作室”“第一次遇见科学工作室”和“蓝星人工作室”；整合原有出版、储运、市场营销和发行资源，成立发行中心；改革原有分配制度，在强调分配保障功能的前提下突出分配的激励功能，建立工效联动的绩效考核机制；打破干部终身制，干部有聘期、聘期有目标、目标有考核，能者上庸者下。
冯杰介绍，“对于中心和各部室，适时适度下放经营权、人事权和分配权，充分激发机制创新活力。”中心和各部室围绕自身品牌建设需要编制选题，突出特色出版；在符合社里核定人员编制额度的条件下，中心和各部室独立考核与聘用人员，超编人员费用则需要通过绩效增量自行消化；根据中心、各部室业务收入、利润和社会效益的考核结果，社里核定年度绩效工资总额，由分管领导统筹分配。冯杰介绍说，在强调分配保障功能的前提下，应充分突出分配的激励功能，具体做法是划小考核单元，各单元根据自身品牌建设的具体实际，按照社年度预算要求，相对独立编制本单元年度预算，年终独立考核，考核结果与该单元绩效工资总额直接挂钩，认可各单元之间、员工之间拉开收入差距。
与此同时，社里给予发行中心开放更多包括选题立项在内的业务权限，此举可以让发行中心及时应对市场变化，需求导向，项目制运营，以提高主动发行能力。2020年5月，发行中心和幼童读物出版事业部联手，成功组织了《三毛流浪记》与薇娅直播的合作，直接销售7.6万册，手段创新、模式创新，受到业内的广泛关注。
2018年上少社改革启动，点的第一把火是发行部。“短期内，相比内容，我们更需要把市场端先点燃，把机制激活，需求导向，再溯及内容”。因为分配的正向激励发挥作用，发行中心热火朝天，2018——2019年，发货平均每年增长30%以上。“积极鼓励能者多劳，切实保障多劳多得。”冯杰知道，改革一定要让员工口袋里的钱包鼓起来，生活好起来，才会凝聚起员工对于改革发展的共识，形成对于改革发展的期盼。3年来，上少社人均收入增长了55%。
“我们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改革就是要让那些准备好的人先行。先行先试先得益，做出标杆，先知先觉者带动后知后觉者，最终引领不知不觉人。“就像小学班主任，永远抓两头，一头尖子生，一头落后生，中间跟着走”。在冯杰看来，改革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要让全体员工从理念上行动上接受“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要求，需要有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认识过程，“绝不可搞一二三齐步走”。面对改革效应的不确定性，冯杰为了给员工吃定心丸，跟大家保证：“干赢了算你们的，干坏了算我的。”他笑说，“这样员工干起来才觉得有保障。我是法定代表人，也跑不了” 。
2019年，上少社对工作室采取了与中心和事业部完全不同的绩效考核模式。“中心和各事业部都有十多人，需要维护和统筹的因素较多，包袱重容易走不快。而工作室一两个人，机动灵活，试错成本低。”目前，上少社在“少儿科普线上转化”和“儿童文学影视转化”两个破圈点上分别成立了工作室。工作室需要通过自身部门的营收来平衡日常开销，创收部分则可以享受30%的分成激励。
此外，上少社还在工作室的基础上确立项目制。“眼下中心和各部室的定位设置不可能覆盖市场的全部需求，它们之间结合部的事情谁去做？”冯杰表示，项目制最大好处是对市场变化能做出及时应对。项目制不搞“行政指派”，谁立项谁负责谁收益。2020年疫情期间，上少社试点“众筹出版”，项目团队既是上少社员工，同时也是上少社在这个项目上的“合伙人”。
建立共建共享融合发展新模式
对于上少社下一轮改革发展，冯杰首先强调的是，要在集团的领导下，做好改革发展的顶层设计和规划引领，持续不断推进改革向纵深发展，不翻烧饼不折腾。坚持版权发展战略，积极关注基于内容的非出版产业领域的发展新趋势，探索“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共建共享融合发展新模式。
2021年上少社将加大在原创儿童文学、儿童文学理论方面的出版投入。深度开发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十万个为什么”“上下五千年”等出版品牌的内容价值链，不断丰富“三毛”系列的出版版本以及努力打造畅销产品。在做好特色出版的同时，努力规划好主题出版。2021年伊始，上少社已着手筹建主题出版编辑部，提高主题出版中长期规划能力和选题策划以及编辑出版能力。2021年，为主动适应新方法、新渠道、新平台为特征的出版市场新要求，该社还组建了以少儿社天猫旗舰店为业务平台的自营直销团队。
上少社是一家有品牌优势的老社，但同时盘根错节的历史问题并非朝夕可以化解。过去3年，冯杰从“强化市场意识，突出问题导向”入手，在发展战略、组织架构、干部管理、绩效考核和机制创新等诸多方面锐意改革，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全社形成了良好的改革氛围。他表示，期待在全社会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进入新发展阶段的大背景下，上少社能够再接再厉，奋斗有为，创造更有活力、更具韧性、更可持续的改革发展新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