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敏 采芹人创始人
2021年,上海采芹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简称“采芹人”)进入第10个年头。作为一家“小而美”的出版机构,始终坚持原创第一,引进第二,蹒跚顽强地走到今天,个中冷暖,也许唯有同路人能感同身受一些。
采芹人至今共推出了254个品种,678本书,总计码洋3.6亿元。回顾过往,令我稍感欣慰的,一是不少图书得到了读者的认可,创意策划《绿光芒》《我也有过小时候》《爸爸的故事》等原创散文体裁作品,销量均超10万册;“叶圣陶青少年文库”首度把作者分散的作品在他诞辰120周年之际整套推出,销量超100万册;以独特装帧形式吸引市场关注的曹文轩获奖作品系列,不仅得到了作者的高度称赞,并参展纽约书展,销量超130万册。二是坚持社会效益,坚定内容价值策划,几经波折,终于出版了广受业内关注的儿童文学理论书——《欢欣岁月》《书,儿童与成人》以及“国际格林奖儿童文学理论书系”,该书系入选2018年国家出版基金项目。
此刻,我不想展开这些数据,而是想与同行聊聊创业,聊聊童书策划,以及那些平日里被隐藏或遗忘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 在火车上被一本书“击中”
2007年3月的一天,我在出差途中,偶然买了一本书。乘坐火车时,我取出它,慢悠悠地读了起来。我有阅读序言的习惯,好的序言能让人产生阅读兴趣,并掌握许多纵横交错的讯息。读完序言,我情绪激动,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角也湿润了。我迫不及待地往后读,心潮起伏,甚至拿出笔开始勾勾画画。
这本书就是《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序言出自梅子涵先生,结尾的一段话,让我心生感动。他说:“很多年以后,我们老了。在人生冬日的阳光下,从书橱里取出这本书又读起来。那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想起了朋友们,想起音乐和咖啡,想起那么充沛的热情,双眼湿润了……” 梅子涵先生以及曹文轩、朱自强、方卫平、彭懿4位大咖,在书中谈经典、谈图画书、谈童话、谈儿童文学、谈幻想文学、谈成长小说、谈幽默、谈诗意、谈出版……那些飞扬的话语、热烈的讨论、精彩的见解、坦率的辩论、可爱的幽默,仿佛把我带进了一个美丽新世界,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了命运在敲门。
后来,命运真的来敲门了!2007年下半年,我定居上海,2008年4月进入少年儿童出版社《儿童文学选刊》编辑部,梦幻一般地成为一名儿童文学编辑。虽然仅仅1年时间,我又失去了这份工作。但却从此开启了自我实现文学编辑梦想的漫漫征途。
第二个故事 “打工人”和我的第一本书
每位作家对自己的处女作都会特别青睐,每个编辑对自己编辑的第一本书,应该也是难以忘怀的。十几年过去了,我对自己策划和编辑的第一本儿童文学作品,总是念念不忘。
2009年,我进入一家民营出版公司,成了一名编辑。当时,公司只有4个人,主要做引进版文学作品。这对于外语水平很差的我来说,无疑是有一些吃力的,但作为一个“打工人”,一定要学会适应,更要不断学习和挑战自己。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新的梦想、新的领域激发了我无穷的灵感和力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策划了令自己满意的引进版文学作品,如《白轮船》《安德的游戏》等。这让我积累了许多编辑经验,也给了我信心和鼓励。也许是《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的影响太过深远,也许是看到了不断升温的儿童文学市场,我凭借直觉大胆地提报了儿童文学选题——秦文君老师的一本书信集。我自以为选题肯定会通过。但事情并非我想得那么简单,公司当时从未出版过儿童文学作品,合作发行方也不具备童书渠道优势。选题被毙掉了,但我一直心心念念,“执拗”地反复提炼这个选题的各种卖点、各种向好的可能性,并拜托老板去找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简称“安少社)合作。
成功也许真的往往就在于最后的那一点点坚持,合作谈成了!安少社将其立项为年度重点选题。我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这又是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因为之前没有做过童书,这又是一本书信集,编辑体例上需要格外注意,还要找插画师,并约请作者撰写一些新篇章。
几经努力,这本《你好,小读者》终于出版了,出版当年就入选了“首届大众最喜爱的50本书”,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读书节目在暑期做了专题推荐,还获得了第四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奖提名奖。这本儿童文学编辑处女作,倾注了我积累多年的对儿童文学编辑梦想的热情和向往,给予了我无限的信心和成就感。但愿这个故事能给现在或未来愿意做编辑的朋友一点启发、一点坚持。
第三个故事 人去楼空以及重生后的未完待续
2011年底,有着年龄紧迫感的我,怀揣做更多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的理想,几经周折,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辞职创业,和朋友一起合伙成立了采芹人。回想起来,当时还是非常冒险的,因为我俩都没有多余的资金来维持公司的日常开支,我没有运营公司的经验,合伙人则对出版一无所知。我们跑南跑北地借钱,用20万元开始了创业。我快马加鞭地落实选题,寻找合作伙伴。彼时刚刚成立儿童文学事业部的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简称“湘少社”)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一周之内就达成了合作意向,计划第一年做100本书。
2012年,那是天天加班到晚上12点、团队既不懈怠也不埋怨的创业兴奋期。首批上市的3本《沈石溪动物小说获奖作品集》,当月就实现了加印。秦文君、殷健灵、梅子涵、唐池子4位作家的作品也在当年上市,加上“爱的教育”系列、“好玩的鬼故事”系列、“朗格童话”系列, 100本书,真的就制作完成了,连我们自己也不敢相信,只有四五个人的初创团队,就这么懵懵懂懂地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奇迹。
2013年下半年,正当公司要大刀阔斧地前进,继续创造更多奇迹的时候,我的合伙人突然查出癌症晚期,我们共同撑起来的一片天空塌陷了。
当时,我们的借款已还清,公司的各种业务正在快速发展,但也存在一些风险。受限于商业模式,我们需要与更多出版社合作,以维持资金的正常运转,但因为缺乏经验,急于扩张,几家合作出版社由于人事变动,项目中途终止,导致成本增加,资金链中断。这样的境况,这样的时刻,加上合伙人癌症晚期的噩耗,使我陷入了慌乱和不知所措的极度迷茫中。
2014年8月,合伙人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幻灭感、虚无感、无力感,几乎击垮了我。我开始陷入厌食失眠、情绪消极的灰暗时刻。我和合伙人的个性截然不同,她比较强势,员工还是有一些惧怕的,我个性软弱,从不对员工有什么严厉批评。于是,员工们开始在会议上表现出各种质疑和不满,只有人事和一两个老编辑默默站在我这边,他们的支持和信任给予了我莫大的力量,合伙人让我“一定要把公司做下去”的嘱托言犹在耳,责任感让我如梦初醒,涅槃重生。
2015年,公司搬迁新址,我们要重新聚集新人,营造新的空间。经过发展战略的重新调整,公司迎来了新的发展上扬期,梅子涵新作《绿光芒》和任溶溶新作《我也有过小时候》在这一年出版,各种获奖讯息和入选推荐书目扩大了公司的信誉度和美誉度。与安少社合作出版的曹文轩获奖作品系列,经过2年的积累,获得了爆发式增长,同时带动了其他项目的不断向好。
截至2019年底,采芹人已经推出了628本书,获得的各种奖状和证书好像也越堆越高了。2020年,疫情让我们经历了断腕疼痛般的调整,但好在都扛过去了。24本新书上市,虽然比往年少了一半,但给了我们星火燎原般的希望,有希望,就有未来。
最近,我参加了几次活动,一是96岁指挥家曹鹏先生的音乐会,二是97岁儿童文学翻译家任溶溶翻译的《十二个月》儿童剧复演,还读了98岁诗人圣野先生每日坚持创作童诗的报道,这让我不禁感慨,热爱是战胜艰难困苦的唯一良方。我和我的编辑们,都是因为对儿童文学无可替代的热爱,才放弃其他选择,坚定地走上了这条理想之路。2021年,采芹人走进第10个年头,让我们开始创造新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