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的］ 将通证激励机制应用于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的框架之中,解决该同行评议模式缺乏激励机制的问题。［方法］ 将“通证经济”的理念与激励机制相结合,解决预印本系统中自组织同行评议的激励问题,并通过案例分析方法,以Steemit为参考模式,研究其通证激励机制的原理与特点。［结果］ 通证激励模式下的预印本系统是一种建立在区块链技术上,以学术共同体为核心的自组织内容发表系统,利用通证激励,充分调动系统的所有成员参与到论文发表的过程中。［结论］ 将通证激励应用于预印本的自组织同行评议中,能够对作者和评议专家的角色行为进行正向引导和激励,从而保证预印本系统良性自运转,形成良好的学术生态。
【关键词】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激励机制；通证经济；Steemit；区块链
预印本是指科学研究人员出于学术交流的目的,将还未正式出版的研究成果自愿发布在互联网或学术会议上,供全世界读者免费检索和阅读。张智雄等[1]通过对现有预印本系统的实证研究,将预印本的优势总结为以下6点:(1)迅速公布科研成果;(2)促进学术自由交流;(3)更大范围地获取论文反馈意见;(4)记录思想发展历程;(5)确立科研发现的优先权;(6)及时追踪科研最新动态。自1991年Paul Ginsparg创立arXiv预印本系统以来,预印本系统已经历了近30年的发展,在此期间,预印本系统的建设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特点,面向不同领域、具有不同任务特征和不同研究特性的预印本系统被科学界开发和使用。除此以外,在理论指导方面也呈现出百家争鸣的态势,来自科学研究领域的人员从自身学科的特点对预印本系统进行思考和构想。而图书情报(Lib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LIS)领域、编辑学和出版科学领域的科学家更是从专业知识出发,对预印本系统的质量控制、发表规则等进行了详细研究。
预印本由于缺乏质量控制过程,其学术质量难以得到保证,从而导致预印本成果在科研机构和高校的科研基金申请和项目结项中不予认可。在传统期刊中,同行评议是学术期刊进行质量控制的关键,它不仅决定着科学期刊的质量,也决定着整个科学社会的质量。传统同行评议是作者投稿以后,由期刊编辑邀请具有专业知识或较高造诣的学者,以单盲或双盲的形式,评议论文的学术和文字质量,提出评审意见并给出评议结果,主编按评议结果决定是否录用稿件。可见,由期刊编辑主导的、封闭式的传统同行评议无法应用于线上的、开放式预印本质量控制机制中。与传统同行评议机制相比,现有的预印本系统的质量控制工作主要集中在论文发表过程的前端部分,即对论文投递者的身份控制和对投递内容的科学性控制上。刘静羽等[2]通过对arXiv、bioRxiv、SSRN、ChemRxiv、PeerJ Preprint、MDPI Preprints 6家国际知名预印本服务机构进行调研,总结了其质量控制的方法:审核论文上传者和作者的研究身份;审核论文格式的完整性;审核论文内容的学术性和真实性。同时,他们还对ChinaXiv的质量控制机制建设提出以下5点建议:论文常规审核制;领域专家评审制;论文开放评审制;问题论文撤稿制;非诚信作者名单制。
在新技术环境下,王凌峰等[3]提出一种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即在预印本环境下,设计一套可以使作者和读者之间自组织相互评议的规则。他认为与传统模式相比,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具有如下特点:新模式不存在拒稿;不需要编辑,寻找专家的工作由匹配算法直接完成;预印本采用等级制度与传统的学术期刊进行比较;新模式会对传统模式产生冲击[4]。石进等[5]接受了该模式框架,并进一步指出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的核心在于论文评价模型和激励模型的设计,对用户采取合理、有效的激励手段,能够促进论文读者积极参与并产生高质量的评论,使预印本系统得到高水平科研工作者的认可,并愿意将更多的高质量论文发布到平台上。
综上所述,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是预印本质量控制的有效手段,但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的有效实施在于其激励机制。因此,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激励机制的设计就成为其质量控制的关键问题。笔者在参考上述预印本自组织评议模式和激励机制的基础上,提出一种将通证经济应用于自组织激励的方法,并以分布式内容社交平台Steemit的运行模式为例,对自组织同行评议的预印本激励机制提出设想。
1 通证激励
1.1 通证经济及其适用性
林永青[6]对“通证经济”(Token Economy)作了如下定义:借助“通证”这一加密数字货币的金融属性,把标准或者非标准的商品及服务进行通证化映射,让它们在区块链的空间内进行低摩擦甚至零成本的交易和交割,将数字资产的金融属性充分衍生出来。与传统的积分机制相比,通证经济机制将物质激励、权限控制、资源分配等特征进行融合,以更加可计量的方式激励用户作出更大的贡献。
通证经济的发展和应用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区块链技术的影响,并非所有系统都适合应用通证经济作为激励手段。孟岩[7]将适用于通证经济的基本条件总结为以下3点:(1)存在价值创造行为,即该系统的最终产出成果能够产生价值;(2)在系统中,通证经济所激励的个体应该是自由意志的个体,行为是自由和自愿的;(3)与系统的个体规模和协作水平成正比,即协作规模越大,则协作水平和强度越高,价值创造效率越高。其中,第三点是所有应用通证经济的系统进行运行的核心准则。
预印本系统是科研人员发布其工作成果的平台。由于科研人员都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具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并且掌握了标准化写作流程,可以将实验过程或思辨结果以清晰的方式展现给读者;其成果具有先进性和创新性,能够产生价值。因此,预印本系统符合通证经济适用条件的第一点。预印本系统对所有符合要求的科研人员开放,科研人员可自由选择是否将自己的科研成果发布在平台上,并在系统中阅读和下载自身所需要的文章。尽管有些科研机构已经开始将预印本系统的文章纳入科研绩效的评价体系中,但对于大多数的科研人员,在预印本系统中发表文章的主要目的是与同行进行科学交流,这说明在预印本系统中科研人员是自由意志的个体,行为是自由和自愿的,这满足通证经济适用条件的第二点。随着现代科学研究模式的转变,科研工作更加强调合作与共享,同时不同学科交叉和融合的程度不断加深,解决特定研究领域的问题需要相邻或相近学科的研究人员合作完成。在预印本系统的建设中,目前的主流做法是以学科为主题吸引全世界所有从事相关主题研究人员参与到系统构建中,面向同行发表和反馈自己的学术观点,共同促进学科发展。预印本自组织评议模式中的激励机制正是希望通过将这些科研人员组织起来,形成网络协作效应,创造价值,推动学科快速发展,这与通证经济适用条件的第三点不谋而合。
1.2 通证激励原理——以Steemit为例
作为区块链领域中知名度较高的社交平台,Steemit致力于将区块链技术与人们日常生活相结合,使人们即使在不了解区块链技术的情况下,也可以使用它为自己的生活创造价值,其创始人Daniel Larimer认为,Facebook、Twitter、Reddit等传统社交媒体是通过将用户贡献的内容资源据为己有而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它们为用户提供免费的平台服务作为报偿,此外,还投放了相应的商业广告来盈利。他认为,用户所创造的内容价值远远高于所收到服务的价值,是一种极不平等的关系,由此提出利用区块链技术对用户所创造的内容进行确权,并将内容创作所获得的奖励返还给作者本人,以此激励更多的用户将优秀内容发布在本社区中。由于这个平台没有中心化机构来完成监管和协调工作,因此需要设计一套足够完善的规则,在确保真正对社区作出贡献的用户获得奖励的同时,也能抑制不良用户的投机行为,做到有奖有罚,促进良性自我发展。
1.2.1 激励原理
在Steemit平台中,共发行了Steem、SP(Steem Power)、SBD(Steem Dollars)3种通证,分别具有奖励、权益和置换物3种功能。当作者在Steemit平台投递了自己的数字创作内容后,其他读者可以对数字内容进行点赞和回复。与传统的内容发现机制一样,获得点赞数量越多的内容越容易从众多的内容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更高的关注度和推广度,同时,作者可以直接依据点赞数量获得对应的Steem作为奖励。其特点是,Steemit可以不经过第三方,直接将注意力转化为经济收益。在传统内容发现机制中,内容的读者作为注意力的贡献者并未获得任何奖励,而在Steemit中,对优质数字内容进行点赞的用户同样可以获得一定的回报,这就激励了更多的系统用户参与到优质数字内容的发掘中。在用户的点赞行为中,时间因素和权重因素决定了其获得的Steem数量。当一个用户最早发现了一个潜在的优质数字内容并点赞之后,其最终分到的Steem数量会比后续点赞的用户多,并以此类推。这就鼓励用户去发现新的优质数字内容,而不只是简单地给已经被发现的优质数字内容锦上添花。而有关权重因素的部分,则需要引出SP(Steem Power,Steem权益)的概念,SP是Steemit对简单的积分机制进行改良,并将其作为对用户行为进行控制的重要手段。与公司股份的概念类似,拥有SP的用户可以对平台的运作提出自己的意见,并获得相应的分红作为回报。在点赞行为中,拥有SP越多的用户,其点赞行为对发现的数字内容具有越大的推动作用,同时,他获得的Steem数量也会越多。除此之外,SP还具有准入标准的作用,即用户需要达到一定数量的SP才可以在系统中进行点赞等操作,这样避免系统中出现大量的无效数字内容,如“水贴”等网络行为。而SBD(Steem Dollars)意为Steem美元,可以将系统中发行的通证与美元进行一对一的锚定,1 SBD的大约价值为1美元,具有金融置换物的功能。在Steemit系统中,3种通证之间具有流通性,但相互转换过程的时间间隔设置不同,以确保系统的有序运行。三者中,Steem和SBD具有可交易性,可以促进通证在不同用户之间的流通,SP代表用户对于系统未来发展前景的认可和拥有的权益,只能够通过置换为其他两种通证才可以进行交易。
如图1所示,社区中每个用户都有Steem、SP(Steem Power)、SBD(Steem Dollars)3个账户,作者在发文之后,按照Steemit的规则,依据区块链永久不可篡改的特性,7天后文章将被锁定无法修改、永久保留,同时进行该文章的结算,并根据作者发帖时设定的Steem和SBD比例进行奖励分配。如果作者选择50%和50%,系统会将奖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作为SP奖励,另一部分作为SBD奖励。如果用户希望有更高影响力和更大权益,可以将部分Steem转给SP,进行权益调增(Power up);反之,SP权益也会调减(Power down),置换出更多的Steem用于对他人优质数字内容的奖励,或者用于购买(Buy)SBD实现金融货币价值。一般权益调减过程需滞后13周时间完成,而具有金融价值的SBD置换为Steem则需要3.5天。
图1 Steemit通证之间相互转换[8]
1.2.2 惩罚设置
Steemit激励机制的另一个特点是它将惩罚机制与通证应用相结合。已有平台的点赞机制多是单向增长的模式,即用户的点赞行为是无成本和无压力的,从而导致网络中雇佣“水军”来故意提高特定文章的点赞数和有意刷票等网络造假行为。由于Steemit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平台,若没有惩罚机制,这种网络造假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将会更加严重,因此Steemit在基于多数成员是良好节点的前提假设下,通过添加点踩的方式来让绝大多数的用户决定数字内容的优劣。当过于低劣的内容被发布到平台后,用户可以对内容进行点踩的操作来降低内容的收益,当收益数下降为0时,该内容就会被系统隐藏起来[9]。由于区块链技术中数据是不可篡改的,因此不能直接将劣质数字内容从系统中剔除,但劣质内容及其发布者将被永久记录下来。同时,因为每个用户在特定时间进行点赞的操作是有次数限制的,而劣质数字内容占据的点赞次数实际上是对这些用户的一种惩罚。这种基于多数人共同进行价值判断的方法,在系统中也起到了防止SP权重过大的用户操控数字内容筛选过程的作用。
2 基于通证激励的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框架
石进等[5]认为在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设计上应采取“专家评议与大众评议相结合”“定性评价与定量评价相结合”“评审过程分阶段”, 并以“贡献为导向”“合理有效且具有代表性”“全面评价”为原则,并设计了一套适用于预印本系统用户的激励模式。本研究将其设计的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基本流程作为参考,结合Steemit的激励机制,构建基于通证激励的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框架。
2.1 常设机构
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平台是一个基于区块链的去心化系统,不设置常规管理部门,只以网络科研社区的管理模式运营。除了预留专门的技术人员来完成平台的维护和升级等技术工作外,其余的管理工作和决策依靠拥有平台SP的科研人员共同完成,真正实现科学共同体自治。
2.2 用户注册
Steemit平台面向的是整个网络用户群体,因此其采用经济基础作为平台用户的准入门槛。在预印本系统中,由于平台是面向具有专业知识的科研人员,因此不能模仿Steemit的准入机制。笔者建议,可以参考区块链支持的科学出版平台 Orvium的做法,将用户的身份与其ORCID关联,作为其进入预印本系统的标准。除了简单的身份认证外,笔者认为可以将用户已经积累的学术成就和声誉进行定量转化,如参考ResearchGate中RG Score的做法,依据科研人员学术定量指标,系统将相应的通证数量以SP的形式分配给科研人员,一方面解决了通证项目中通证投递的问题,另一方面解决了平台中专家发现的问题。
2.3 论文发布与访问
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平台以区块链技术为底层,可以自动实现论文的时间戳、版本控制等功能,保护作者学术优先权,而公共账本的属性则保障了内容对所有系统用户开放。其他操作可以通过编写智能合约来完成,避免因管理人员对论文存在偏见而产生不当情况。
2.4 论文评议
在论文评议的方法上,应当采用“定量评价”和“定性评议”相结合的方式。在完成了对论文“赞”和“踩”的基本操作后,用户应当附上自己对于论文内容的定性评价。由于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平台的用户都是相关学科或领域的研究人员,有的还是小同行专家,因此除了简单的评论形式外,还应该采用专业的同行评议报告的形式,同时利用激励机制引导他们发表更为专业的评议报告。
2.5 软件系统实践
作为通证经济底层系统,区块链技术与预印本的系统需求具有较高的契合性:(1)在区块链中所有“交易”都会获得时间戳,而预印本系统也强调时间戳的使用;(2)区块链中的交易具有唯一性,每一笔“交易”都独一无二,该特性可以很好地满足预印本系统所需的版本控制需求;(3)区块链中对“交易”生成的哈希值可以用来为学术作品的版权进行确认,减少抄袭和剽窃带来的危害。
2.6 奖惩规则
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平台的激励机制采用Steemit模式,当科研人员在平台上投递了自己的论文后,如果大部分同行认为他的成果具有较高的科研价值,就会把自己有限的点赞次数贡献给他,以便让更多的同行关注到他的成果。当这篇论文获得奖励后,论文的作者和评议人员都可以获得奖励,他们可以选择将奖励转换为权益来提升自己在系统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如果有多个拥有权益的用户(如知名专家或资深研究人员)给此论文点赞,则可以加速提升该论文的网络关注度,并获得更多奖励。发表专业评审报告的评议人员也可以获得点赞和评论的权利,并收获相应的奖励,以此鼓励正式的同行评议报告成为平台的主流评价形式。应用惩罚机制防止用户发表质量低劣或抄袭的论文,散布虚假评论、偏激言语,让系统的多数用户共同进行价值判断,将劣质内容及其发布者永久记录下来。同时,该机制也可以制衡权重过大的评议人员所发表的独断意见。
2.7 评价与推广
由于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平台是以学科为主题进行的建设,在推广过程中可以在研究人员聚集的网络科研社区、科研微信群等进行推广,也可以通过举办学术会议等形式获得更多关注。最重要的是,要尝试获得现有科研评价体系的认可,使预印本系统中高质量的科研成果在传统学术评价体系中有一席之地。
3 结语
预印本系统需要引进相应的激励机制进行同行评议的自组织,对发布的科研成果进行质量控制,保证预印本系统良性自运转。本研究将通证经济与预印本系统相结合,对预印本系统中作者和评议专家的角色行为进行正向引导和激励,形成良好的学术生态,产生更多的优质科学内容。与一般的积分制激励方式相比,通证激励具有流通性高、计量方式细化、物质激励等特点。但是本研究也存在以下不足:(1)预印本自组织同行评议模式作为一种理论设想,缺乏相关的实践尝试,建立在其上的激励机制有效性也难以被验证;(2)Steemit作为新兴的社交网络平台,还未能获得足够的用户群体来证明其模式的合理性。在将来的工作中,如何合理合规地对通证激励模式进行应用,需要融合经济学、金融学、法学、社会学、网络科学等多学科学者共同探讨。科研人员、评价机构和出版机构应该精诚合作,积极参与到新型评价模式的探索当中,共同促进科研评价体制的改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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