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野光雅是国际最知名的日本绘本作家之一,至今已创作了70多本图画书,斩获大奖无数。据说在日本,平均每个家庭都至少有一本安野光雅的书,而他的《奇妙国》《旅之绘本》《走进奇妙的数学世界》等多部作品都广受中国读者欢迎。他的作品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更因为广泛涉猎科学、数学、建筑、音乐多个领域,将科学、设计和美学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安野风格”。

《奇妙国》,[日]安野光雅 著,新星出版社,爱心树童书 出品,2014年1月

《旅之绘本》,[日]安野光雅 著,新星出版社,爱心树童书 出品,2015年11月
由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的《安野光雅绘画人生》是安野光雅的艺术人生随笔,也是唯一一本半自传式绘画人生经历、半绘画学习实务与技巧分享之书。书中回顾了安野光雅艺术审美的形成、对绘画的热爱以及为何会进入绘本领域,他写道:比起没有画的人生,画画的人生不知道有多么地充实……如今,我真的觉得“和画画一起度过人生,真是太好了”。

《安野光雅绘画人生》,[日]安野光雅 著,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9年5月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人生就很完满
经常有人问我,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我立志成为画家的。我只能回答说“因为从小时候起就喜欢画画。”几乎所有的画家都没有什么成为画家的“契机”。
我没有当画家的亲戚,也没有人鼓励小时候的我做画家。因为我老家是开旅馆的,所以有很多杂志,我就很喜欢看杂志里面的画。一天,有一位旅行画家来住店,父亲说:“我家孩子很喜欢画画,请您看看他的画吧。”于是那个人给我画了鸟儿。
花很美,于是大人们就以为小孩子也觉得花儿很美,实际上, 比起花,小孩子更关心好吃的团子呢。赏花的时候,父母感叹着 “啊,多么美的花啊”给孩子看,有人说这种将“美丽”的感受传达给孩子的做法很重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一直是一个人赏花的,身边没有别人,也没有人对画做出过反应。所以,为了磨砺对画的敏锐感受和丰富体验,我可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总之,我看了很多画,而且基本上都是杂志里的画。
直到16岁,我才在大原美术馆(冈山县仓敷市)看到名画。想想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我去大原美术馆的时候,那里展示的名画和排列布局与从前的一模一样。我总共只去过三次大原美术馆,却决定了我的一生。所以,就算是忘了昨天的事,我还记得那里的画的布局,也多亏了大原美术馆,除了亨利•马蒂斯、埃尔•格列柯、 梵高之外,我还知道了一些不怎么为世人所知的画家的全名,比如:费尔南多•博特罗、古斯塔夫•莫罗、皮比斯•德•夏巴鲁、 乔尼•塞甘迪,等等。
后来我与大原美术馆创立者—大原孙三郎—的孙子大原丽子(音乐制作人)、大原谦一郎(大原美术馆理事长)关系很好。在我初次去大原美术馆被感动得要死的时候,这两人还没有出生。人 生真是不可思议啊。
大原孙三郎援助他的朋友儿岛虎次郎去留学。儿岛虎次郎作为首席从根特大学毕业,大原孙三郎以重金委托(1908年开始,大约持续了12年)虎次郎去收集美术品。这份成果后来归属大原美术馆,在大原总一郎继承之后进一步扩充。儿岛虎次郎26岁时画的《乡村水车》现在还在大原美术馆,那是一幅出色的作品。他开始收集美术品时是27岁,那一年孙三郎是28岁。虽然人们常说明治时代的人很伟大,但是这么年轻就开始做大事,真是令人吃惊。现在为了考艺术大学而复读的学生可能也就是这个年纪。顺便一说,冈仓天心(1862—1913)在1877年进入东京大学学习,1890年成为东京美术学校的校长。可以算算看这都是他多少岁时的事情。
对有兴趣的听众说话时,我总是有说着说着就说岔了的坏习惯,所以写起书来也很散漫。再顺便一说,佛罗伦萨的米开朗琪罗在25岁时创作了《大卫》,青木繁画《渡津海鳞宫》时也是25岁,画《莎乐美》的奥博利•比亚兹莱2在25岁就去世了。在瑞士的圣莫里茨3有一座沉静的美术馆,那里装饰着一幅描绘阿尔卑斯生活的名画。大原美术馆收藏的《阿尔卑斯的少女》(能收集到这样的作品,说明儿岛虎次郎真是有眼光),其作者乔尼•塞甘迪在25岁时成为名画家。但他7岁丧父、8岁丧母,放任自流的他被送入少年感化院,之后,在16岁时立志成为画家,前往米兰。
那个有名的多米尼克•安格尔,身处法国革命的漩涡,10岁之后就没去上学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勤勉学习,年少时就立志成为画家,后来做了大卫的弟子。21岁时安格尔获得罗马大奖,前往罗马留学,靠着非凡的努力,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向。作为新古 典派的领袖,他在美术史上留下了灿烂的足迹,关于他的伟绩,这 里就不详述了。
还有不是画家的《人性的枷锁》的作者萨默赛特•毛姆,他10岁时成为孤儿,所以这本小说也有自传的性质。
我小时候遭遇战争,父亲也身染重病,所以绝对说不上幸福, 但是我觉得,能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来生活,人生就很完满。
回到原来的话题,实际上儿岛虎次郎的老家也是开旅馆的。来住店的人中有师范学校的老师,看到虎次郎的画, 当即就说“请一定要成为画家”,我想那位先生也是有眼光的。来我家住店的画家却只能给我画只鸟儿,要是能画个鼠小僧次郎吉什么的就好了。这么一想,同样是开旅馆的家,也不能比较啊。再顺便一说,茂田井武家也是开旅馆的,画《原子弹爆炸图》的丸木位里也是出生于旅馆家。
画自己喜欢的事物
与大原美术馆不同,杂志对我也有影响。小时候看杂志,就接受了“如果不是什么都会画的话,就算不上画家”的观念。当我跟山本夏彦说这种想法后,他大笑着说“你真是说了可怕的事啊”。
再回首看看我之后的经历,小时候所接受的观念一直影响着我。先声明,我现在不认为“如果不是什么都画的话,就不是画家”。画油画也好,水彩画、日本画、插画、漫画也好,只要画自己喜欢的就好。与过去不同,一边想着要成为画家,一边成为出人头地的漫画家的人有很多。
战后不久,在画插画和漫画的作者之中,有一种把在上野日展上展出的画称为“范本画”的风气。在这些词语的背后,有“我也要坚持自我,不要只画卖得出去的画,而要成为在盛大舞台上自由展出作品的画家”的意思。他们经常向他山之石学习。现在这样的人快绝迹了。画漫画虽然能够日日更新,也很有趣,但是却被截稿日追赶,不得不拼命干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工作。当然了,他们 的收入比一流画家还高,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人说孩子是和美术史一起进步的。一方面有倾向认为孩子们都抱有梦想,但孩子们也都挺现实的,不是吗?所以,我小时候在看杂志中的插画时,觉得铃木信太郎(1895—1989)画得不好,桦岛胜(1888—1965)应该是日本第一。桦岛胜的画就像照片一样“与实物一模一样”。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会感觉铃木信太郎的画越看越有意思,甚至能从画中看出文字的意蕴来。桦岛胜的画初看很漂亮,能击中人心,但禁不住反复观摩品味。现在的村上丰(1936— )就是这样的画家,不能认为他画得不好。永田力(1924— )也是这样, 真是令人羡慕。这些人实际上画得很好,却能心平气和地画出奇怪的画,真是有股“来啊,要杀就杀啊”的气概。
我是个挺灵巧的人,但有人说画家最好不要聪明伶俐,令我很是苦恼了一阵子。画正方形,特别是画平行的粗细两道线构成的正方形会比较难,而做刻木板的底稿的技术者却能轻易地画出来。这与其说是画画,不如说是图形设计所必要的了。这种事,年轻时我也能做,现在上了年纪,渐渐做不好了。
这里可以说是“江郎才尽”了吧,还是用什么别的语言来表达?想着要画直线却画不成,不免有些才尽的唏嘘之感,但也是因为如此,才能看清一些之前看不清的东西,应该值得感谢。
这一点也不是坏事。“画得不平正就不平正,那是当然的。这才是自然的样子。为什么之前一直想着要按照规定来画线条呢?”我现在会这么想。这样的经历到底应该说是成长,还是算放弃?允许自己失败,允许自己犯错,这样的心境是人的成长过程。仔细一想, 要是不允许自己犯错,就不能到达画家的彼岸。这不仅限于画画, 人生就是要一边允许自己失败,一边前进的。
如果很喜欢画画,那就努力吧
我小学六年级时,少儿杂志《给想学画画的人》一书上刊登有广告。我就向这本杂志寄了封信,写道:“我喜欢画画,想学习画画,但是要怎么学习才好呢?”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有一位叫林田正的人给我回信,那是在复写纸上用黑墨水仔细地书写的。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信,自然是非常高兴。他告诉我需要从哪些地方学习,给我列举了西洋美术史、东洋美术史、艺术用解剖学等十多册书。他写道:“我想你应该是很喜欢画画,加油,要努力啊!”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艺术用解剖学。
那时候有一个以林田正为名的漫画家,画的漫画很好,在《少年俱乐部》杂志上连载。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就是这个人给我写的信呢?漫画家的话,应该会在复写纸上用黑墨水写字。从信上的文字来判断,却又不像是这个人。这个林田正虽然在美术学校学习,我想因为画卖不出去,所以才开始画漫画。
算起来,给我写信的人就算现在还在世,也有90岁了。人生真是有趣,后来我认识了当时《少年俱乐部》的名主编加藤谦一,把信的复刻版交给他看了。我想要是他的话可能会知道些线索,但他已去世,现在看杂志,也没有知道的人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前些天,我之前拜托的讲谈社的铃藤益弘那里有了回信。那个“林田正”的名字,他在《日本儿童文学大事典》(大阪儿童文学馆编著)里看到了。只是,“生卒不详,其他经历不明。是漫画家,主要在讲谈社相关的杂志上刊登作品。(中略)笔触柔和,画风朦胧。(竹内修)”。这个名字可能是笔名。本来,给还是孩子的我回信的人,与漫画家林田正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虽然不是很确定,但 是从“笔触柔软”来看,我想就不能认定是同一个人了。
也正好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新闻广告的一面满满地刊登着书单。我以代收货款邮件下单(当时叫“代金引换”),书就从日暮里(我当时以为东京有一个日落的村庄叫作“日暮里”)的书店送来了。
比如说《印象派时代》《西洋画入门》,等等,这些书的准确名字我记不清了,作者是外山宇三郎,大概一共有五册。像这样的 书我不知道买了多少本。构图、远近法、明暗、阴影、水面的倒影……美的要素是律动、调和、变化、统一,等等,书上写了这样的内容。虽然不怎么懂,我也高高兴兴地拼命读完。关于画画的工具,书上有不错的图示,现在想来,那些应该是从画具店的广告册上转载的。这样,我开始了自学,现在想来基本没什么进展。
那时候的书基本上都写着“画是展示美的事物”,就像本书最初我所写的那样。对于年轻的读者来说,“什么是美?因为连这个也不清楚所以很辛苦啊”,听起来像是不负责任的话。这么说来,要是不思考“美到底是什么”,知道的事情也会变得不清楚,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战后,我有一位叫山本一郎的朋友,他头脑很好,进入了东京大学哲学系学习,还翻译了希伯来语的《圣经》。因为是学哲学的,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顺便问他:“虽然说‘画是表现美的’,但美究竟是什么?”“你所画的,是以画为实体的东西,而美却是一种概念,因此不能轻易下定义。就算要下定义,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变化。因此美的概念是随着时代变化的,是随着实体变化的。总而言之,美的概念是追着绘画和音乐等实体而变化的。”山本如此回答。因为我一直很在意,所以至今也记得他的只言片语。托他的福,我受到了启蒙,此后,关于“美究竟是什么”的话题,我一概不下定论。(因他业已过世,这里的文责全由我承担。)说起来是玩笑话,他的姐姐柴田女士还很矍铄。这世界如此之小,柴田女士与佐藤忠良的太太居然是好闺蜜。
顺便一说,“实体”这种说法,也许并不怎么哲学,不知不觉之间,我们不愿意用语言来总结事物并加以理解,而是根据自己是否知道这个词语,来做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解,这样的情况并不少。
去展览会看看的话,有人会说“啊,这是印象派呢”,似乎从语言上就理解了字面背后的意思。之前所写的“后印象派”之类的名字也是如此,作为以语言来总结的好例子,塞尚、梵高等人如果知道自己被这么称呼,就会觉得自己被按上了语言的烙印,会不会觉得不情愿呢?
写《梵高的信》序言的埃米尔•伯纳德有一篇关于“美”的文章,在此引用:梵高并不模仿希腊罗马人,而是称他们的作品是‘完成的静止’ 并热爱着。东施效颦已经不能称之为美,如果一味追随无法用自己的感觉去孕育的美的形式,一切都是无用的。梵高早觉察了这一点。美的本质特点是诚实的观察,和其内在的新鲜而深刻的真理。这个问题 已经被讨论过多少次,也酿成了很多误解和激烈的辩论。
接着,引用德拉克洛瓦的备忘录:
为了达成所谓理想的美,需要什么特别的方法和手段?(中略)为了追求某种表现,如果是为了追求一般惯有的样式,画家就会浪费了自己的特征,完全丧失了自己的个性,陷入走投无路。(以下略)除了达成目标之外,我们还追求什么?如果没有这个幻想, 就不能成为艺术。
战争开始后,父亲因为高血压病倒,实在不是说“我想成为画家”的时机。战后,我成为乡村小学的教员。父亲死后,终于来到了东京。关于这段时光,我在《绘画是一个人的旅行》一书中写过,在这里就省略了。

《绘画是一个人的旅行》,[日]安野光雅 著,罗亚星、果露怡 译,新星出版社,2015年4月
现在,想成为画家的人一般都在艺术大学等美术系学校学习, 但我当时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一直自学。然后作品入选画展、 进入画坛,渐渐地接近成为一个画家。成为画坛会员的时候,且不管能不能靠画画生活,不过“成为画家”是被社会认可了。但如果不能靠画画生存,一切就没有意义,因此我也根据报酬来接活,比如插画、插图、装订,等等。我之前写了,做装订工作时认识了曾我四郎。
这些为了赚钱的工作,与展出、获奖等难关不同,是从另一角度上说的难关。我还做过通常说的“销售”“携带”,明明人家没有拜托,还是带着自己的作品去推销,基本上都被拒绝了,而机会也正是从被拒绝开始。我是很幸运的,我还记得获得画插画工作的契机,是从讲谈社的岩田清光和鹤田宣之找我做版式设计开始的。
我清楚地记得画绘本的契机。我辞去教员一职,打算成为画家的时候,有人请我每周去一次明星学院教课,每次两小时。于是我做了一年明星学院的非常勤讲师。当时,无着成添、寒川道夫、铃木五郎等都在明星学院。其中有个叫松居和的学生,他的父亲是福音馆书店的社长松居直,他问我“要不要画绘本”。我说“虽然有想画的画,但是没有文章”,他却说“没有文章也行啊”。“没有文章也行”真是一句划时代的话,我深切地觉得,这个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这就是我的第一本绘本《奇妙国》诞生的契机。那是1968年的事了。
开个展的心情—如坐针毡
早在我还在东京做教员之时,大家都说,只在画展上展出可不行,一定得开个个人画展之类的。那时我与好友米仓正弘、佐藤谅三人在银座和新桥举办三人的画展,至于个人展则在银座的村松画廊举办过几次。
几年前,我在神田街头写生时,一个陌生的青年走过来给我发传单。我以为是推销或者传教之类的,就说“现在很忙”,马上拒绝了。青年立刻显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嘟囔着“我在举办个人画展呀”离开了。那时他的背影,与我当年的背影几乎重叠。刹那间, 我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后来再想去看却已不知道在哪里了。
举办个人画展可是很累人的。除了画画的材料,还有画框费、租借会场的费用、宣传单的印刷费、搬运费、茶歇费,等等,很花钱。现在的开业派对也很花钱。我记得举办了五六次。来参加的人多数是同辈的年轻画家、当作兴趣来画廊走走看看的人,而前辈画家、评论家、美术记者们,最初是不会来的。想想就知道是自然的,所有的前辈们都忙着,一般没有来看新人画家画展的空闲。是不是会有相当眼尖的画商来偷偷看画呢?不好意思,那是电影里演的,这种事最开始是没有的。我的画展上展出的抽象画好像要隐藏什么似的,要是说憧憬安东尼•塔皮埃斯的时代,可以想象出画的是什么。那时,有外国人买了一幅恶搞浮世绘的作品。只此一幅。
我想个人画展可能算是年少立志成为画家的人的出师仪式。在个人画展的房间一坐下,就会精神萎缩,进入房间的所有人都会抬不起头。也有因为年轻而才能做的事。志同道合的画家朋友的一句 “加油啊”就是良药。
落语里有一出杰作,叫《寝床》。痴迷于义太夫的房东打算把租客们集合起来,让大家听义太夫,于是准备了酒菜,让一个叫定吉的小孩去长屋一家一家地叫租客。但是租客们都想“要是让我听那种义太夫,不如让我死了好”,于是都制造出巧妙的理由回绝了。甚至连房东太太都借口娘家有事而走了。“让我听义太夫吧”和 “你来听听义太夫吧”这两种态度,是似是而非却又完全不同的事。
自虐地说,这与举办个人画展是相似的。也许有人说“别把举办个人画展的人当傻瓜啊”,但如果没有忍耐这份屈辱的度量,就办不成个展,也无法在人生路上前进。
痴迷义太夫的房东终于生气了,于是说“你们这些住我的长屋的,一个都不来听蹩脚的义太夫啊,那么限你们今日之内都搬出去”。关于之后租客怎么修复与房东的关系,怎么让房东高兴,这些经过,就请听听落语,或者看看剧本吧。
这是桂文乐的拿手好戏。我现今也开展览会。但是比起人家帮我举办的展览,还是以前让我心痛的展览更令人怀念啊。
有绘画的人生,真是太好了
从前,在《朝日新闻》上有篇投稿,大意是“来买我的画吧”。“有名的人的画卖得好,而像我一样默默无闻的人的画却卖不出去。有名的人画的也未必都是好画。我们可都是拼上人生去努力工作的,多少也关心一下我们吧。”主旨大概是这样的。
虽然我也认为画家有没有名气和作品好不好没有必然关系, 但有名的画家一定都曾经历过默默无闻的时期。还有人因为是有名的电影演员,所以画卖得好,但这与自己的画卖不出去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不仅仅只有投稿的人在努力,谁都是在拼上人生在工作的。而且因为是自由职业,也不是受到谁的委托,所以即便十分努力,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画卖不出去是挺困难的,可梵高在 世时画也卖不出去呢。
梵高写的《梵高的信》中是这样说的:“画画是件需要运气和金钱的工作,而从事这项工作的往往又都是非常贫穷的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会时不时感到悲伤。”“说画家都像体力劳动者一样生活,是不符合实际的。盖房子的、锻造的工人们生产的产品,总是比画家生产的要多。”
看到梵高的生活和想法,想着把画画作为维生的工作来做也可以,但是有必要回到起点想想,本来是不是为了自己本身才走到这一步的(既不是为了完成接过的工作,也不是为了别人的命令)。
不只是绘画,所谓的艺术,大概都是这样的。画画一个人就能完成。虽然没有可以倾吐不满的对象,但是有充分的自由。
就像人不吃饭就不能生存,或者不睡觉就不能生存一样,除了画,人生中还有很多事,不做就活不下去。这种想法,也许是自我暗示,也许也是一种病吧。
我从来不会轻率地建议别人“成为画家吧”。不过,要是不想着靠画画生活,那我是赞成的。比起没有画的人生,画画的人生不知道有多么地充实……如今,我真的觉得“和画画一起度过人生,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