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儿童阅读鸿沟现象，极大地制约贫困地区儿童的学习和成长，违背了我国读者权利平等的理念，不利于缩小城乡经济文化的差距。南非的新闻出版业在整个非洲大陆居于领先地位，在消除儿童阅读鸿沟问题上先后推出多种童书出版创新模式并取得一定成效。梳理南非童书创新出版模式，以南非目前规模较大且有一定影响力的童书出版创新项目BookDash为例，分析其运营的特点及规律，为我国致力于消除儿童阅读鸿沟的童书出版项目提供借鉴，助力我国中西部与东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儿童阅读鸿沟的缩小。
【关键词】儿童阅读；阅读鸿沟；出版机制；创新
2017年，国务院审议通过《全民阅读促进条例（草案）》，将全民阅读提升至国家战略层面。但《2016中国城市儿童阅读调查报告》《2017中国城乡少年阅读现状白皮书》《2018乡村儿童阅读报告》等显示，我国不同地区的儿童阅读水平发展差异显著，尤其是中西部贫困农村地区儿童阅读条件和水平与东部地区儿童之间在阅读行为、阅读条件、阅读环境、阅读设备等方面都存在着一道看得见但摸不着的“鸿沟”，实现全民阅读的任务艰巨而紧迫。
儿童阅读鸿沟，顾名思义是指由于经济收入的差距、文化设施的失衡，加上缺少阅读氛围、无人或者少人指导阅读造成经济文化欠发达地区的儿童与经济文化发达地区的儿童之间巨大的阅读差距。为缓解这一现状，2020年10月22日中央宣传部印发《关于促进全民阅读工作的意见》强调，到2025年，我国要基本形成覆盖城乡的全民阅读推广服务体系，尤其是保障特殊群体的阅读权益。
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农村地区，儿童在阅读水平、阅读环境、阅读设备等方面面临极大的现实落差，儿童阅读鸿沟现象已然成为全球学术界和出版界高度关注的问题。[1]为消除阅读鸿沟，实现地区、国家乃至全世界范围内儿童的平等阅读，很多国家、政府及国际非营利性组织制定相关政策或开展大量童书出版创新活动。作为“金砖国家”之一的南非，同时也是“一带一路”倡议非洲大陆的主要国家，十分注重该国贫困地区的儿童教育，他们不仅在政策上进行支持，更为典型的是先后推出各种童书出版创新项目，这些项目成为南非缩小儿童阅读鸿沟的重要力量，其中以南非的BookDash项目最为典型。
南非贫富差距问题日益严重，经济文化不平等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2]据2016年PIRLS报告表明，南非0-10岁儿童平均阅读水平远低于国际标准水平线，在所有参与调研的国家中排名最后[3]，其中四年级学生中有78％无法完成自主阅读，在部分非英语语言阅读中该比例甚至超过了90％。同时，南非儿童图书市场96%的零售份额集中在开普敦、约翰内斯堡、豪登省等东岸沿海经济发达地区，这些城市地区的儿童阅读率普遍超过国际平均水平，和欧洲部分高阅读率水平的国家持平。[4]如此惊人的儿童阅读鸿沟将反过来影响整个国家经济的健康发展，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南非新闻出版业需要更强大的出版文化和强有力的阅读指导措施，推广更为灵活的创新出版模式，方能缓解上述问题。[5]正是在此背景下，南非童书出版行业和相关机构推出包括Worldreader、PRAESA、BookDash、African Folktales等一系列的出版创新项目，其中BookDash项目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都相对较大。本文将在梳理南非童书创新出版模式的类型基础上，以BookDash项目为例，分析南非童书创新出版模式的运营特点及规律，从技术、组织、管理、内容等方面为我国童书出版提出对策建议，助推我国童书出版创新模式的优化，促使我国儿童阅读鸿沟问题的缓解。
1 当前南非儿童创新出版模式的主要类型
南非儿童创新出版模式旨在提高南非低收入家庭的儿童阅读率，各方主导者通过创新出版形式进行低成本的运转，将儿童读物免费或低价格地发放给贫困地区儿童，来消除日益扩大的南非儿童阅读鸿沟。因不同模式的创新出版具有各自不同的影响力和核心竞争力，故而按照主导者又可分为不同的模式类型。
一是以政府机构、大学研究中心等为倡导者，依托出版商和媒体，鼓励学校、社区、家庭等共同参与的儿童出版活动。如PRAESA（Project for the Study of Alternative Education in South Africa，南非开普敦大学南非选择性教育研究项目，以下简称为“PRAESA”），PRAESA针对不同群体进行不同层次的设计（见图1）。如图1所示，该项目在选题、组稿、出版和发行环节都参考了传统出版社的专业流程，其最大的特点是多条并线开展调研，了解贫困地区儿童阅读的困境，并给予阅读指导和制定选题。如通过社会阅读推广人、出版社的一线工作人员、高校学生等进入课堂、社区、医院、家庭等，了解家庭护理人（通常是妈妈）、教师、儿童等不同人群在阅读或阅读指导过程中遇到的群体性问题，然后针对以上这些问题设计不同的阅读指导手册和语言教辅读物，面向妈妈、教师和儿童开展阅读方法和技巧的传授；同时，将贫困地区儿童最迫切的阅读需求提供给有合作意向的本土出版社，参与其选题的制定。该项目另外一大特点是，在内容生产环节引入专家顾问团，通过反复比照线下出版活动的阶段性效果，由专家顾问团成员提出可执行的改良意见，以促进该项目的良性发展。PRAESA项目目标计划实现总量达到400万本多语种、物美价廉的0-8岁非洲儿童图书的本土出版，试图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南非严重的阅读鸿沟现象。
图1 PRAESA项目出版工作流程
这一类型的出版模式力图通过满足特定儿童的阅读需求、制定针对性较强的出版计划来提高贫困地区儿童的阅读量，但因为出版制度、文化观念、人员队伍、资金短缺等问题，该类型的出版创新活动面临诸多困境（见图2）。从图2看出，该类型过度依赖外部资源的供给和支持，如依赖其他出版社的内容生产和依靠国际、国内社会基金组织的资金扶持，而忽视内部的业务经营，加上其人才结构也过于单一，没有形成足够的知识储备。另外，南非儿童出版行业的利润多集中在跨国集团，本地中小出版社自身难保且大部分都依靠政府教材专项扶持赖以维生。在此情况下，单纯依靠社会资金扶持和外部出版社内容支持的出版创新模式必然无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综上，有效的出版创新模式都必须基于特殊国情、行业背景和制度建设合理布局。
图2 PRAESA这一类出版创新模式发展的制约因素
二是以民间组织或者个人等为主导者，通过建立合作关系的基金组织，联合内容志愿者，直接将原创的数字文本制作成纸质文本，免费面向南非不同语种的儿童服务。例如BookDash出版服务项目，该项目由三位南非投资人共同出资成立，于2014年开始正式上线。其业务流程就是通过召集大批志愿者，以小组负责制的方式创作童书，经过审核加工后分别在官网、官方APP和其他故事书平台上线，提供在线的免费阅读；同时，将数字内容纸本化，和社区、医院、学校等加强合作，将免费图书送达到适龄儿童身边（见图3）。
图3 BookDash业务流程
这一类型的创新出版模式以南非特殊国情为根本，尝试改善当前受限于识字率和购买力低下双重困境而日益严重的儿童阅读鸿沟问题。通过召集专业的内容创作者，包括作者、插画师、排版美工等，基于主题内容展开项目小组合作，最大限度地节约组织管理成本和制作成本，以便向南非贫困家庭儿童提供高质量的、低价格的原创图书。
如前文所说，南非贫困儿童的低阅读率和低识字率惊人，其必然会影响该国儿童的成长、教育和未来发展。研究表明[6]，从小提高图书拥有量是解决这一问题成本相对较低且有效的方法，基于此，BookDash将“每个儿童在5岁以前拥有100本图书”作为其运营目的。该项目运营6年来，共创作出版120多本新书，其中涉及英语、葡萄牙语、阿非利卡语、祖鲁语等24种语言，线上出版彻底摆脱了因地理位置、运输费用等带来的成本压力。但是，由于南非儿童数字出版的发展程度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和地区，近几年儿童数字出版物只占全部儿童出版市场份额的3.35%[7]，也就是说，BookDash数字出版只能受惠于有数字阅读设备的极少数儿童，在短期内无法做到目标市场的普及。因此，该项目同时推出按需印刷业务，通过多方渠道经营募集社会资金，将钱款投入到儿童读物的印刷和书到人的派送费用上，缓解了无数字阅读设备儿童的阅读问题。
相对于传统出版社的童书出版模式，该类型对出版形式、出版流程和管理方式都进行创新改进，进一步拓宽了公益出版的边界，是缓解南非儿童阅读鸿沟问题相对有效的重要模式。该模式创新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①以项目负责小组代替传统事业部门合作，从管理成本和管理效能上做到一减一增。项目负责小组人员结构灵活，以某一个特定的项目主题为中心进行内容创作，决策的速度加快，且能够对编辑的审核意见做出即时反馈，故而减少团队管理成本同时也提高了管理效率。②以按需印刷和免费派送为线上资源的有效补充，提高了服务到达率，扩大了服务范围。目前南非的儿童出版创新模式多以线上免费资源为主，如African Folktales、Worldreader等项目，考虑到南非地区农村图书馆、书店建设、物流系统等十分滞后，尤其是偏远农村地区交通设备和基础建设都不够完善，而以上项目均没有开展针对农村贫困地区的、长期的派送服务。BookDash联合政府机构、相关公益性组织等，通过大批量的按需印刷业务开展免费派送活动，将纸质出版物送到书籍极度匮乏的农村地区。③不断开拓新的业务范围，从多渠道获得资金来源，以贴补贫困阅读儿童的免费图书产品，实现项目的可持续发展。
另外，一些国际非营利组织也在南非部分地区开展儿童出版、阅读推广等活动，此类活动主要是和跨国出版集团合作，通过购买儿童图书或Kindle等阅读设备，发送到指定的学校、社区等。此类措施从本质上并未对南非当地的儿童出版业务带来有效的改善，但确实有助于缓解南非儿童阅读鸿沟现象，也是目前大部分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一类助力活动。
2 南非童书创新出版模式的运营特点
前文分析可知，南非出版商、民间组织和个人等多方积极投身到消除儿童阅读鸿沟的浪潮中来，在内容、组织、物流、资金等方面相互融合，形成了目前南非具有特色的儿童创新出版机制，主要呈现如下特点。
2.1 内容提供商、打印服务商和发行商多身份融合的“一站式”运营
行业集中度不高且过度依赖政府和国际捐助者是非洲大陆国家面临的普遍性问题。南非政府相对于其他非洲国家而言，有着较为开放的图书管理政策，也设置了图书发展和行业监督机构，来保障出版行业的健康运行。但由于跨国出版集团的行业垄断、产业整体效能低下、政府扶持的项目腐败猖獗等原因，最终导致整体图书市场萎靡不振，如2018-2019年间南非出版行业全年总收入仅34亿兰特，只占当年南非全部GDP的0.056%，其中教科书的收入占比达62.58%，儿童图书（包括虚构类、非虚构类的所有出版物类型）只占2.91%的图书市场份额。在如此小份额的市场环境下，越来越多的本地出版商转战到有政府基金扶持的教育出版领域，此举更加剧本地原创儿童读物的贫瘠和短缺。
BookDash项目打破由传统出版商对于内容生产的垄断，积极将一部分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编创人员召集起来，将项目负责制引入图书制作领域，建立起编排一体的图书合作小组；同时搭建标准化的数字打印平台，一方面在开放许可原则的基础上可以完成平台内容的快速印刷，另一方面向有自出版需求的社会公众以低于出版商十倍的价格有偿开放。BookDash项目人员既有内容提供者，又有志愿加入到发行派送业务当中的各地福利机构、中小学校和家庭护理员等，借助数字出版技术，实现编印发一站式运营。
由于在提高贫困阅读儿童上的显著表现，部分社区和图书馆也加入到BookDash项目中来，目前合作机构已经超过200多家，图书发行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图书品种也在良性反馈的基础上从早期语言启蒙类出版向大众儿童读物品类转换。
2.2 发挥文化志愿者作用，实现互惠双赢局面
充分发挥文化志愿者作用，突破非洲版权保护困境，实现互惠双赢的局面。在现行国际版权制度下，非洲版权制度建设面临重重的困境。从理念上来说，20世纪80年代至今，以Albach,P.G.[8]为代表的部分学者公开表示，他们对现行版权制度持怀疑的态度，认为非洲大陆的版权建设不仅没有保护版权人的利益，同时也让知识无法实现自由的流动，不利于第三世界教育文化的健康发展。从管理现状上来说，目前大多数非洲国家在制定版权法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功，尤其是南非在保护本土知识方面所作出的法律建设，为发展中国家保护传统知识的立法工作确立了典范[9]，但在实际执行中仍面临很多问题。如南非儿童图书市场的冰火两重天现象，由于该市场规模较小，无法形成产业集聚，更无法吸引其他外部社会资金的持续性投入，造成本土优质作者资源大量流失，而出版商囿于技术、人才、利润等因素，主动或被动放弃原创图书市场，持续引进头部畅销书，于是形成一边是国际畅销童书版权被各大跨国出版商争抢，童书价格居高不下，一边是南非本土作家无人问津，本土作品备受冷落，新人作者内容无法输出的局面。在此情况下，有些新人作家甚至选择放弃和出版社的接洽，自行出资将作品装订成册，并通过流动书摊等非正式渠道售卖[10]，这种行为一方面确实实现了其作品的面世流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维持作家本人的生计，另一方面却破坏了图书市场的正常秩序，形成了出版物的监督盲点，也无法保证其书籍质量。要建设一个健康良性发展的儿童出版物市场，必须同时要考虑如何在降低成本的前提下维护本土作者的出版权益。
BookDash从创建开始，即以开放许可使用的内容创作原则为核心，最大程度上降低因版权使用造成的经济成本和发行限制，线上线下召集大批内容创作者免费制作内容，目前加入该项出版计划的文本创作者多达349人，其中包括作者98人，设计师105人，插画师114人，编辑32人。这些文本创作者来自非洲各个国家和地区，他们通过BookDash平台无偿输出自己的作品，但同时随着BookDash项目的成功推广，在社交网络平台Facebook、Twitter、YouTube等不断扩大平台影响力和知名度，其中的部分创作者已经被多家出版社签约成为专职作家。这一创新模式实现了文化志愿者和目标受众的双赢，一方面饱受贫困阅读困扰的地区儿童可以获得免费的优质精神食粮，消弭和城市地区儿童之间的显性鸿沟；另一方面文化志愿者通过免费输出高质量的内容，达到规模化的使用量之后，带来好的业务口碑和市场关注度，加强了国际出版商与创作者的连接。
文化志愿者为核心的内容生产团队在良性运营下实现互惠双赢，越来越多的非洲文本创作者加入到该项计划中，这也为BookDash儿童出版的内容多元化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2.3 推行项目小组负责制，高效完成出版创作
BookDash项目在线出版的120多本儿童图书全部采用随机组合的项目小组负责制完成，这些小组志愿者成员大多来自出版界、高校、设计公司等，通过BookDash工作人员的前期准备，根据每次创作活动的主题设定和志愿者的个人意愿进行灵活分组，每个小组由3-5人组成，按照作者、插画师、版式设计等进行业务分工，经过连续多个小时的线下讨论创作，最终由BookDash团队中的编辑组成员进行内容审核后上线发表（见图4），同期创作上线的作品多达十多部。
图4 BookDash项目小组负责制工作流程
项目小组负责制赋予了志愿者成员极大的创作自由，充分发挥了社会专业人士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保障了文本内容的持续高效供给。BookDash的社会影响力和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与单个项目小组的完成质量紧密结合，赋予每个参与者强烈的使命意识和社会责任意识。同时，同期多个项目小组分别完成同一个主题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参与者的核心竞争力，如此良性竞争的环境有助于儿童出版项目的提质增效。这种灵活机动的项目小组负责制不仅可以高效完成线下的出版创作活动，也完全可以担负起全球疫情期间的图书制作工作，如2020年1-4月，BookDash团队以线上工作组的方式发布原创非洲童书36部，从确定选题、作品讨论、作品制作到作品上线全部在线完成。另外，BookDash核心团队由经验丰富的出版专业人士和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员组成，采用联合创始人的企业管理方式，依靠稳定的管理团队和成熟的董事会制度吸引更多的内容志愿者加入到项目小组，以完成同一个愿景——“每一个非洲孩子在5岁以前拥有100本童书”。
2.4 拓宽业务经营范围，以“造血”代替“输血”
BookDash项目在致力于消除南非阅读鸿沟这个前提下，以无偿提供儿童文化产品为己任，同时不断拓宽业务经营范围，力求将“输血”变为“造血”。为了更好地吸纳社会资金，寻求更多的融资合作伙伴，其管理团队通过三个月的市场调研决定增设网上书店平台，将全部线上电子书产品合理定价，开放网上售卖渠道，鼓励买得起图书的人去购买商品化的图书，同时也保留免费阅读的线上服务。一方面既保证了贫困阅读儿童的读书权利，另一方面破除完全依赖外部基金扶持的窘境，在有限范围内实现平台造血，也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董事会股东的权益。通过网上书店渠道获得的所有资金，除去组织管理、董事会股东收益所占份额的15%，其余所有收入都被分配到创作、翻译或印刷儿童图书上，这种创新的出版模式在实现文化产品社会效益功能的同时，也兼顾了健康融资环境下股东的经济收益。
2.5 联合公益机构按需印刷，实现零库存、低成本的精准送达
传统生产制造行业中，从上游生产制造到下游消费终端这一过程中，货物或服务的有效分配是至关重要的。然而，在整个非洲大陆，传统图书的分销困难重重。大多数非洲国家基础建设落后，道路交通不发达，甚至有些省份的交通运输仅限于城市地区，传统出版商尤其是非洲本土出版商无法建立起全国性的分销网络，那么阅读集中度高的东南沿海经济发达省份成了他们分销图书的唯一选择，但这进一步加剧了儿童阅读鸿沟的持续性扩大。数字出版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一难题，免费的海量信息、全球范围内流动的知识资源、低廉的价格、易得的途径等优势让数字出版成了全球出版业当下发展的方向。南非也不例外，从政府到学校、从出版商到技术商都投入到数字出版改革中来，但硬件设施不完善始终是南非数字出版的一大挑战，计算机、iPad和Kindle之类的屏幕阅读设备普及率较低，电力供应不足和昂贵的网络费用使得南非数字出版业面临着巨大的环境压力。
此背景下，BookDash的创新出版模式充分考虑南非面临的出版困境，将数字出版与按需印刷融合发展，以免费的数字出版内容通过网络全球供应，同时将数字文本通过线下需求大批量印刷，再通过南非文字扫盲服务、幼儿发展和保健部门等政府公益性项目及相关机构，直接向儿童和护理人员发放纸质图书。例如，BookDash团队和南非当地的MYSCHOOL组织合作开发了“圣诞书盒”的活动，由MYSCHOOL组织根据目标儿童的需求，向BookDash团队提出所需图书的印数，最后通过当地的幼儿发展中心发放图书，仅此一项合作业务就完成了70000多本的需求印量。这项活动实现了零库存、低成本和精准送达，并且在中间环节取代了传统的物流供应商，进一步削减了经济成本，节约的成本有助于生产、供应更高品质的童书，因此越来越多的客户加入到按需印刷的业务中来，促进了BookDash数字出版业务的进一步发展和扩大。
3 对我国消除儿童阅读鸿沟工作的启示
据前文提到的我国儿童阅读报告，64.2%受访的城市儿童年均阅读量在10本以上，而高达74%的受访乡村儿童一年阅读的课外读物不足10本，更有超过36%的乡村儿童一年只读了不到3本书，一本课外读物都没有的乡村儿童占比接近20%。[11]由此可见，我国消除城乡儿童阅读鸿沟任重而道远。
3.1 优化农家书屋的配置，提质增效同行
农家书屋是我国专门针对乡村文化振兴的重点项目，作为基层公共文化服务站点，能够为农村留守儿童提供阅读资源和阅读服务，在消除儿童阅读鸿沟上发挥较大作用。我国一共建设农家书屋达600449家，其中中西部地区农家书屋建设总数占全国总量的64.1%，真正做到了村村有全覆盖[12]，政策帮扶也向中西部倾斜，中央财政给予西部地区80%、中部地区50%的补助资金，对做得好的东部地区采取以奖代补。但中西部省份的农家书屋营运极为不佳，普遍存在资源短缺、空间闲置、机制落后、观念僵化等现象，这也就意味着90%的农村留守儿童在阅读资源、阅读服务等方面无人指导、无书可看。通过借鉴BookDash出版创新项目，优化农家书屋配置，切实发挥农家书屋在农村贫困地区儿童阅读上应发挥的作用。
3.1.1 “因人制宜”做好农家书屋儿童阅读书目的遴选
BookDash项目基于不同群体、不同需求的儿童派送适宜的图书产品，如针对当地福利院儿童开发出“圣诞礼盒”，对不同语言的本地少数族裔儿童送出语言启蒙工具书和民族语言读物。这种方式有利于阅读资源的合理利用，减少资源的浪费。
然而，当前我国大多数农家书屋尤其是中西部地区的农家书屋在运营管理过程中，眉毛胡子一把抓，不针对地区、人群差异完全按国家模板统一提供书目，例如甘肃省宁县地区，257家农家书屋至今为止全部采用2010年国家重点推荐的配套书目，且从未更换或补充在册书籍，在册品种多集中在农村科技图书、经典文学丛书、大众小说等，其中农村科技图书占比达到67%，但因更新缓慢，内容早已陈旧不堪，同样本应在农家书屋配书总量中占比41%的童书也不见踪影，该地区农家书屋的书目制定和配套服务工作严重滞后，无益于乡村的文化振兴工作。农家书屋可根据本地的儿童数量和人口增长规律，合理规划儿童书目在农家书屋配书总量中的比例；根据不同地区儿童的切实需求，在图书类型、图书形式等方面也要做到合理安排，如处于中国西北的新疆地区，其儿童书目的配置须适应当地的发展现状，考虑到对于双语儿童读物、传统民俗儿童读物、通用语语言启蒙读物等的迫切需求，应加大这方面书目的供应数量。另外，农家书屋管理人员要适时参考小读者借阅的反馈信息，以此调整儿童读物的入库比例。
3.1.2 培养一支责任心强的文化志愿者管理团队
文化志愿者团队的组织和管理是BookDash项目成功的一大原因，也给我国农家书屋目前的管理窘境提供思路。当前，农村书屋的管理人员基本上都是由村“两委”成员义务兼任，有些地区的管理者是村里退休的老人，甚至是留守农村的残障人士，农家书屋的管理岗位“吃空饷”现象较为突出。他们缺少必备的能力和专业的知识，不会开展当地图书阅读推广活动，更谈不上对儿童阅读的指导。出版社应加强和当地教研员的联系和合作，发挥教研员的号召力，通过定期开展教研员群体的阅读培训，以他们为中心组建一批聚集当地服务素质高、责任心强、熟知儿童情况的文化志愿者团队；基于目前通讯技术的发展和微信等工具的普及程度，分别以村、乡、市和省为单位开展线上即时培训和指导；文化志愿者团队必须由专人负责并做好记录工作，及时更新阅读知识和书目资讯，更好地为农村儿童提供优质的阅读服务。
3.2 中小出版社面向农村儿童图书市场集中开发按需印刷业务
BookDash大力推行按需印刷，通过技术实现了零库存、低成本和延长图书生命周期，在面向贫困地区儿童提供免费阅读服务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最少的经济成本服务南非最广大的贫困阅读儿童。这对我国中小型出版社有极大的借鉴意义，按需印刷可以实现农村儿童和中小出版社的互惠互利。
目前，我国图书出版单位按需印刷业务进入转型升级的关键阶段，采用数码按需印刷方式的出版社大约300家，大部分出版单位都建设和配备了数字化内容生产传播系统和服务平台，版权资源的数字化转换比例也上升到80%左右，按需印刷业务的快速发展有利于解决出版单位积压多年的库存问题，加快资金周转的速度。[13]如2014年科学出版社成立数字印刷部门，通过奖励机制大力推行按需印刷，出版社库存从2014年的6.7亿下降到2017年的4亿，目前采用按需印刷的图书品种占全部品种总量的31%，产值在3000万元以上。[14]按需印刷业务快速发展的同时，童书市场则呈现以下特点：少儿畅销书主要集中在头部少儿强社；实体店和网上书店在童书主力市场分布上呈现一元化，即集中在经济发达的东部沿海和长三角经济带；童书成本、市场销售价格连续上涨，出版社、书商和家长均陷入价格战；城市地区实体书店向多元化转型，县城书店向中小学教材教辅书店过渡，农村书店组团消失[15]。在此情况下，大批中小型出版社可借鉴BookDash的成功经验，面向农村儿童市场开展按需印刷业务，以最经济的出版成本向图书物资极度匮乏的中西部农村市场销售廉价图书。
价格始终是贫困阅读的成因之一，取消价格壁垒，农村市场依然大有可为，如2007年光明日报出版社“六角丛书”系列，以“买得起，看得上”为导向，经过科学管理和成本控制，以每印张0.6元作为单色图书的基价，通过广开农村销路实现这套丛书“普及经典”的惠民目的。那么基于按需印刷技术的发展，在释放运输成本、物流和库存的巨大压力后，中小型出版社将有限的资金充分使用在提高农村儿童出版物的质量上，平衡了农村图书市场的供求关系，为当地的儿童提供更多的文本选择，有利于开拓儿童出版的地理空间和内在需求。
3.3 创新出版商业模式，共建一站式“数字童书”平台
BookDash集内容提供商、打印服务商和发行商多身份为一体，实现“编印发+市场”一站式运营，有利于形成集聚优势，促使同行共同发展，另一方面也极大地方便了出版社、作者和读者，以其在内容生产、内容输出和内容选择等问题上节约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更有利于为南非大部分贫困阅读儿童提供即时的阅读服务。我国可尝试发展一站式“数字童书”平台，从根本上突破中西部与东部、城乡之间的物理空间，让全国的创作者和小读者有可能实现同步阅读。
当前，我国也有一些出版机构或技术供应商尝试一站式内容平台，例如以技术商为主导的“童乐汇”数字童书运营平台，提供集交互式童书制作、童书管理、童书销售推广、童书消费阅读等一体化服务，帮助内容创作者实现自助出版和终端销售；以出版机构为主导的一站式创新出版模式，如安徽时代传媒集团推广的“时光流影”一站式内容整合出版平台，主要提供个人定制的童书产品，包括时光书、照片书、微信书、文创等，但以上模式存在一些问题：一是产品线明显向城市儿童倾斜，并非是当前农村儿童极度匮乏的童书必需品；二是其功能和定位更接近于为用户自生产内容提供服务的数字印刷平台，而不是基于时代出版自身丰富版权资源的内容出版平台。因此，笔者认为这一类的“一站式”出版模式就个人定制服务来说，是相对比较成熟和成功的，但无助于改善当前阅读鸿沟的现状，需要从内容供给、服务范围、人群覆盖上做进一步的升级和转型。
此外，可考虑与大型平台合作实现一站式出版模式，如腾讯儿童内容平台，由腾讯与出版社、作者、数字出版协会、儿童阅读推广人协会等合作，在共同拟定儿童数字内容标准化的前提下，将与儿童相关的图书、音频、视频和游戏等资源整合，并为少儿出版社、童书作者提供大数据服务。这一类商业模式日趋成熟，各方都积极投身到移动互联网数字内容的产出中来。[16]平台作为内容提供者和终端用户之间的桥梁，扩大了儿童阅读的辐射范围，将更多的优质内容集中到平台创作和发布，进一步通过互联网向外传播，向广大的农村地区传播。
3.4 整合社会多方资源，助力消除儿童阅读鸿沟
出版社作为内容生产商，应与政府、社会企业、学校和国际非营利性组织等建立良好交流的关系，借由多元的社会力量的支持来获得更多的资源和物质保障。如2015年开始的“书路计划”，这一计划得到了亚马逊中国持续的资金、技术和阅读设备的支持，截至2017年年底，“书路计划”为我国110所乡村小学建设电子图书馆，每个电子图书馆配置50台Kindle，每台Kindle预装500本电子书，以这一方式为广大的农村儿童提供同步的阅读服务[17]；青岛出版社联合喜马拉雅、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开展帮扶贫困地区儿童的有声书公益活动，并在活动中随机抽选部分儿童寄送免费的儿童绘本。这类的活动不仅仅需要出版社的主导与参与，更需要借助其他社会力量共同发力，来改善当前的中西部城乡之间儿童阅读鸿沟现象。此外，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此类项目或者活动也在不断地开展，但存在知名度不高、品牌效应不集聚、活动可持续能力不强等现象，因此可以借鉴BookDash项目的社交平台整合传播模式，以大家喜闻乐见的方式如活动直播、短视频微电影等扩大活动的宣传，吸纳更多的社会力量和个人的参与，如2020年4月全球疫情持续高发期间，BookDash编创团队以虚拟合作的方式，通过ZOOM等视频会议平台在线开展童书专题制作和审核工作，同时通过YouTube频道现场直播，直播阶段观看人数峰值接近600,000人次，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有观众加入编创团队展开讨论，共完成6本非洲原创儿童图书的编写工作。
4 结语
阅读，是缩短城乡差距的重要途径。在国家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努力下，通过优化农家书屋的基本配置、建立一支优质对口的文化志愿者服务团队、打造一站式数字童书等方式，逐步改善着农村儿童的阅读资源和阅读状况，进一步缓解我国城乡儿童的阅读鸿沟。当然，在创新发展的过程中，必然会遇到书号管理、数字版权保护等诸多实际问题，这也需要国家政府和相关机构在政策上及时的跟进调整，以引领儿童阅读事业公平、健康的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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