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书业纪录片《盯书机》,是最近B站新推出的一档纪实文化访谈节目。镜头对准了作者、编者、设计师这些一线从业者,展现了他们对做书这件事的坚守、热爱和执着。
《盯书机》这个片名一语道出了“做书人们”的工作特点:编辑从浩如烟海的文稿中选择合适的选题,之后译者、设计师、书店老板便一个个接过接力棒,帮一本书跑完全程,直至到达读者手中。
这个节目的特色,一方面是聚焦“做书人”的故事,一本书从作者最初的构思到变成拿在读者手中的书有很长的距离,而其中各个环节的人往往藏身于书的版权页中。《盯书机》就是让这些人站到了聚光灯下,说说他们和书的故事。
另一方面,关注资深的做书人和他们的书,其实也是旨在挖掘出版业内积存的大量优质内容,让观众多一个了解书的渠道,与图书建立更深的连接。
拣读文化CEO、《盯书机》纪录片出品人董良说:“我们希望通过《盯书机》,让读者多一个选择,当一个人不想玩手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了解一下未知的东西,获得不期而遇的美好。”
我为什么选择做书?
离开出版业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是愿意在其中奉献终生的原因总是千篇一律。片中的编辑、设计师、书店老板几乎没有人学的是图书出版专业,但都在这个行业待了很多年。
周安迪是一名书籍设计师,大学学的是政治专业,做书也只是机缘巧合。他认为,书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脱离宗教经典的意义,成为世俗化的东西了,但是现在只有很少的人愿意读书。
但是阅读本应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年轻人就算晚上去夜店,白天也可能随时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读。这也是周安迪从设计师转变为图书经理人的原因:让书重新成为大众化的东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就做这一件事儿就够了。”
主业是工程师,但是多年来一直经营着一家独立书店的谢旺,在谈到独立书店的时候,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上海人民出版社门口20平米的小书店。
他说:“独立书店应该是纯粹的。现在那些所谓的独立书店,资本的想法远远大于精神的想法,人文的东西越来越少了。”经营书店这件事情,谢旺也坚持很多年了。这种热爱会十年如一日的存在着。
对于每一个做书人来说,把大家还没有发现,但其实很好的内容介绍给读者,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也是他们工作的成就感和价值感所在。
在做书这件事上,这些看起来几乎等同于白日梦想家的人,其实确实是实干家。
我的选题卖得那么差,还要不要继续做书?
第3集中,独立策划人余梦娇谈到,她和自己策划的一本书的作者小林纪晴很像,都面临着强烈的自我怀疑。
小林纪晴说,当所有同学一起去日本三浦海岸拍照,所有人把照片冲洗出来贴到黑板上让老师讲评时,老师略过了小林的作品。这时就会有强烈的怀疑感,好像不管做的东西是不是标新立异,都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对于余梦娇来说,这就跟做书一样,“我要不要继续做书,我的选题卖得那么差……”
不管是编辑、设计师,又或是旧书店老板,关于做书的焦虑可能一直存在着。数字出版刚刚兴起的时候,“传统出版业是夕阳产业”的口号就已经被唱响。
不可否认,与互联网行业相比,出版业很难拿到“体面”的薪水,而且资本的运作使得这个行业原本的情怀面纱逐渐褪去,卖得好的书早已不再仅仅是因为优质的内容。
编辑做了自己想做的选题,却发现市场没有给到想象中的回应,而陷入焦躁和自我怀疑;一个个上榜的“最美书店”遏制住了旧书店老板的资金链;做书只能成为业余爱好,独立策划人要不断地用其他营收来贴补这个“爱好”。
当下,让我们不需要思考和深思,就能获得短暂愉悦的东西太多了。就算这些做书人从事着自己热爱的行业,就算文字能带给他们更广袤的世界,但是残酷的市场、自我的焦虑以及重复劳动带来的枯燥都切实存在着。
爱书的人,能在人群中认出彼此
焦虑和自我怀疑一直存在,但是不可置否,数字出版如日中天的时代里,传统出版行业也从没衰落,甚至越来越好。这大抵都是因为这些真正热爱书籍的人们的存在。
独立策划人、翻译逸雯一直认为,编辑就是手艺人。“现实存在的,你出一本书并不能改变太多东西。但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虽然它可能并不能带来太大的影响,但它有自己的价值,它尽了一点点力。只要有这方面的意义在,我觉得就值得做。”
开了一辈子旧书店、南京学人书店老板阚炜,把书店称为是“爱书人的圣殿”。“新书店会管理就可以了,一本书都不懂也没关系。但是旧书店要想经营下去,全凭眼光,全凭喜欢,你必须热爱这个行业。现在的年轻人,能吃这个苦的人真的很少了。”
但就算是非常辛苦,说起下辈子想做什么职业,阚炜仍然不加犹豫地说“那还是做这个。旧书店太有意思了,你会遇到太多有意思的人和事。”
磨铁图书策划编辑于北在做《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时,还是入行不到一年的新手编辑。在当时林奕含事件的风口浪尖上,这本书的版权引进有很多阻碍,书名也会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本青春小说。
于北说,“当拿到这个选题的时候,我的初衷就是,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好的作品。而当大家关注到这个事件,你的书真正和读者产生了一些共鸣,你会觉得,你的工作很有价值感。”
做书人的生活虽然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焦虑,但同时也拥有巨大的快乐。与其囿于冰冷的条框之中,不如在热烈的文字中“焦虑”着。他们意识到如今市场的趋向,但还是相信人是在追求美好的。书能带给人们的,不止是短暂的愉悦,而是更深度的认知和有逻辑的思维方式。
做书人,就是帮助人们连接美好的桥梁。就像逸雯所说,“把一生奉献给一件事,如果真的找到了这件事,其实一生真的并不长。”
聚焦“做书人”的故事
为了了解纪录片背后的故事,商务君对拣读文化CEO、《盯书机》纪录片出品人董良进行了专访。
商务君:B站做这样一部关注阅读、关注出版业的纪录片的初衷是什么?
董良:《盯书机》初创团队之前分别从事图书出版、平面媒体、电视媒体和纪录片创作,大家的共同点是会被好内容打动。我们都看好书背后的故事这个方向,既是我们擅长的可以讲好故事的领域,也是我们感兴趣的。于是从2019年开始,我们组成了一个团队,全力以赴策划、制作与出版相关的节目、内容。
我们这个节目有两大特色。一方面,聚焦“做书人”的故事。
一本书从作者最初的构思到变成拿在读者手中的书有很长的距离,而其中各个环节的人往往藏身于书的版权页中。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站到聚光灯下,说说他们的故事。
从现有节目介绍的13位嘉宾身上看到,他们每位都是不同程度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想把这些可爱的人的故事讲出来,让观众多一个了解书的渠道,与图书建立更深的连接。
另一方面,通过我们的节目,挖掘出版业内积存的大量优质内容,也是帮助图书宣发。
现在的购书体验有很大的变化。线上购书,大数据推来推去就是那几本书。线下书店,有限的空间里陈列的品种有限。小时候逛书摊、逛书店那种“惊喜”没有了。
阅读是有一点点门槛的,第10集的周安迪说阅读就像你去听演唱会却被塞了一把小提琴,好玩是好玩,但会辛苦一点。玩手机相对容易一些。当然我们并不是说消遣不好,也不是说看《盯书机》就能多读书了。
就像第11集的萧勇希望他的顾客能有“不期而遇”的惊喜一样,我们也希望通过《盯书机》,让读者多一个选择,当一个人不想玩手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了解一下未知的东西,获得不期而遇的美好。
视频是一个很好的媒介,能够帮助我们做到以上两点。第9集的于北,第12集的周玥、赵梦莎,在采访之前,我们读过关于他们的各种文章、他们自己写的文章,也听过音频节目,内容多少跟我们的采访会有重合。
但是于北坐在他那个拥挤的工位上,讲述他面对与林弈含有同样遭遇的读者时,那个停顿;周玥讲过往经历时看着赵梦莎的眼神;赵梦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那种雀跃。只有纪实影像才能让观众感受到这种鲜活、真挚。
商务君:在分集体系和每集主人公的选择上有什么考量吗?为什么选择这几位嘉宾,尤其是前几期都是做日版书的从业者。
董良:目前播出量比较少,我们的体系还没显现出来。可能到某一阶段我们会做一个出版流程及职务关系图,帮助观众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行业。
前面几位嘉宾与日版书有关系纯粹是一个美好的巧合。《盯书机》,在这么大的体量里,单集的内容和方向不会做较多的考量。
商务君:在拍摄时,每集主人公基本都是行业内的一线从业者,如何调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自然地将自己的内容讲述出来?
董良:我们不给嘉宾采访大纲,因为嘉宾大多没有面对镜头的经验,大纲会影响嘉宾的发挥。我们这个节目的初衷是分享,而不是获得答案。所以嘉宾放松倾诉是我们的第一要义。第12集开篇可以听到我们在劝嘉宾:“没事,闲聊。”
嘉宾看不到采访大纲,但是导演和主持人的前采非常重要,要获得信息,归纳要点,形成大纲,确定片子的形式。一方面确保始终有一个主线问题,另一方面要敏锐捕捉嘉宾情绪,适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