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郑晓莹：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基地
【摘 要】李叔同是文化艺术全才，他自觉运用出版手段，在音乐出版、美术出版、报刊设计等艺术编辑出版领域建树颇丰。在编辑出版活动中，李叔同秉持爱国理念、时刻注重创新、关注传播效果，留下了许多优秀的艺术出版物。作为中国现代艺术编辑出版的先行者，李叔同始终钟情并重视编辑出版活动，因而编辑出版活动成为实现其理想必不可少的途径。
【关键词】李叔同；编辑出版；艺术出版
李叔同（1880—1942），著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后剃度为僧，号弘一，后被人尊称为弘一法师。李叔同是中国现代艺术编辑出版的先行者，编辑出版活动贯穿了他的一生。他自觉运用报刊、书籍等多种出版形式，在艺术编辑与出版方面作出诸多探索，留下许多值得回味的作品，对现代艺术的编辑出版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一、“掇拾群芳”：李叔同现代艺术编辑出版活动
李叔同的编辑出版活动，大致可以分为音乐出版、美术出版、报刊设计三个领域。
1.编辑出版音乐类书刊
1906年，李叔同创办了我国第一本音乐类期刊《音乐小杂志》。《音乐小杂志》内容丰富、体裁多样、图文并茂。作为该刊唯一的编者和作者，他身兼文字编辑、美术编辑、校对等出版诸项工作。《音乐小杂志序》文简意赅，有现代出版中“编辑说明”的意味。该序介绍了李叔同创办该刊的来龙去脉，说明了通过该刊宣传音乐的初衷，同时写明刊期，“期年二册，春秋刊行”。刊末，李叔同还代表编辑部进行征稿，希望第二期“广征文艺，匡我不逮。凡论说、杂著与新撰唱歌、诗词、谣曲等，倘蒙赐教，至为欣幸。”[1]虽然《音乐小杂志》仅刊出一期，但其在中国音乐史上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李叔同编辑出版的第一本音乐图书是《国学唱歌集》，1905年6月由上海中新书局出版。《国学唱歌集》是李叔同在沪学会的教本，在该书的出版广告中，除了介绍该书的作者、内容、价格，同时提出该书可作为“师范学校、中学校最善之教本”，将读者对象明确为青少年。
2.编辑出版美术类书刊
李叔同在绘画、篆刻等方面的艺术造诣颇深。
在绘画方面，他在上海加入城南文社后，1900年3月和张小楼、许幻园等共同创办和主持“海上书画公会”。该会以“提倡风雅振兴文艺”为宗旨，定期组织会员品茗读画，主要活动围绕李叔同主持编辑的《书画公会报》展开。同年5月20日起，该报每周三、日出版。“一、二期随《中外日报》附送，旋自行销售发行。前后出版四十余期，达半年之久”。[2]此外，李叔在上海任《太平洋报》编辑时，参与发起“文美会”，将参会者作品集为《文美杂志》，然而该刊最终未能印行。
在篆刻方面，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担任音乐、图画教师时，影响并带动了一大批爱好艺术的青年。李叔同与美术圈子里的“友朋弟子”共同成立“乐石社”，专门研讨篆刻。在乐石社，李叔同编辑有篆刻集《乐石集》八集及《乐石社社友小传》。《乐石集》为线装，开本为26.4cm×15.3cm，蓝皮纸封面，连史纸内页，印有蓝色细框。各集内容厚薄不一，少的仅30页，多的达56页。[3]
李叔同在浙江还主持编辑了一本综合性艺术刊物《白阳》，内容包括美术、音乐、文学、雕塑等艺术类型，1913年5月出版一期，设《文库》《谭丛》《印稿》《画稿》等专栏。李叔同为该刊设计了封面，并撰写诞生词“技进于道，文以立言。悟灵感物，含思倾妍。水流无影，华落如烟。掇拾群芳，商量一编”。[4]
3.报刊编辑与封面设计
从日本留学回国后，1912年2月，李叔同应邀加入南社，成为南社机关报《太平洋报》的广告部主任。此外，他还负责编辑该报的副刊《太平洋文艺》及《太平洋画报》。《太平洋画报》随报赠送读者，不定期出版。“或三天一期，或五天一期，有时候连几天都有，是用中国连史纸印刷。编辑也很别致，画报的纸张，每期大小，亦不定规，完全视内容而定”。[5]内容包括国画、书法、篆刻、金石拓片及漫画作品等，既有美术作品，也介绍艺界消息、传播西方美术理论。其中最著名的是“为刊苏曼殊小说《断鸿零雁记》，李叔同约请在南通任教的留日画家陈师曾绘制插图，分期连载，深受读者欢迎”。[6]
李叔同还为许多书刊做过封面设计。如独立完成的《音乐小杂志》，“彩色封面，上端是青底黑字的刊名和第一期字样，右侧是一束由青、黄、桔黄、绿等色构成的多版水彩画婴粟花，中部是黑色五线谱，衬以浅黄底色，是一帧十分美丽的封页”。[7]加入南社后，他为《南社通讯录》设计封面并题签，还为南社社员出版的书刊进行封面设计，包括周实丹的《无尽庵遗集》、胡寄尘的《兰闺清课》、陆子美的《子美集》、高吹万的《新武林游草》等。[8]
4.策划出版《护生画集》
《护生画集》以保护生灵为主题，在佛教界深具影响，直至今天仍被广泛印行。《护生画集》是丰子恺为李叔同（弘一法师）50寿辰而作。李叔同全程参与《护生画集》定名、创作、编辑、出版、发行的各个环节，堪称该画集出版的“总策划”。
《护生画集》这一名称是由李圆净建议，李叔同定名的。李叔同对第一册的出版细节作出了详细的建议和安排，包括封面、题名、序言等编纂具体事宜。“此封面，请子恺画好，由朽人题此书名。至若题辞，乞湛翁为之，诗文皆可”。[9][10]10年后，李叔同又为《护生画集》第二册书写了文字，并作跋。
1940年6月，李叔同分别写信给李圆净和夏丏尊，对《护生画集》后续四集出版进行规划：“丰居士有续绘三四五六编之宏愿，而朽人老病日增，未能久待。拟提前早速编辑成就，以此稿本存上海法宝馆中。俟诸他年陆续付印可也。”[11]信中，李叔同对后续出版的主题、风格、编辑、排版、作者等方面做了详细说明，希望李圆净和夏丏尊能够协助丰子恺完成后续的出版。1941年闰六月，李叔同年迈体虚，再次写信给夏丏尊，郑重嘱托他帮助丰子恺完成后几集的编绘工作：“《护生画》续编事，关系甚大。务乞仁者垂念朽人殷诚之愿力，而尽力辅助，必期其能圆满成就，感激无量。”[12]
二、“宁少勿滥”：李叔同现代艺术编辑出版理念
李叔同在给南社社员尤墨君的信中指出，“传布著作，宁少勿滥”[13]，这是他对出版事业的基本理念，也是在他自己所有编辑出版活动中所始终遵从的。李叔同的爱国思想、人文精神、艺术理想，均化入其编辑出版的具体活动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编辑出版理念。
1.秉持爱国理念
李叔同一生忧国忧民。这种强烈的爱国思想，贯穿于李叔同编辑出版活动的过程中，而且始终与时代的发展紧密结合。
李叔同出版的第一本音乐图书《国学唱歌集》，意在弘扬国学，收录的21首歌曲中有《哀祖国》《男儿》《出军歌》多首爱国主义歌曲。他希望通过歌曲传唱这种新的方式，传播其爱国救国的理念。李叔同创作的《祖国歌》，感情充沛、朗朗上口，更是鼓舞了丰子恺等当时一大批少年儿童的爱国之志。
在日本留学时，李叔同以极大的热情参与了留日学生、同盟会成员高旭主编的“启蒙性质的理论刊物”[14]《醒狮》的编辑出版工作。李叔同为杂志设计了封面，“画面上有两位小天使，伸出双手在招唤，一头雄狮作睁眼欲博之状，十分形象地体现了醒狮这一主题”。[15]受到《醒狮》的鼓舞，他在为《醒狮》写稿及进行编辑工作的同时，李叔同与留日友人筹办《美术杂志》。虽然已经“规模初具”，但由于1905年11月，日本发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数千名中国留学生罢课回国以示抗议，致使“同人星散，瓦解事成”。这也说明李叔同在日本所交往的“同仁”大多为与其秉持同样爱国精神的留学生。
2.时刻注重创新
清末以来，有识之士纷纷呼吁“开报馆，启民智”，报纸事业盛行，上海尤甚。《太平洋报》与其他后起的报纸如《字林沪报》一样，通过增加文艺性副刊的方式与《申报》竞争，而《太平洋报》副刊创新的重担就落在了李叔同身上。李叔同为该副刊题名为《太平洋文艺》，精心绘制装饰，虽寥寥数笔，但格调高雅，文画、诗画相融，令人赏心悦目。这种报刊设计的方式在当时的报刊界独树一帜，带动了文艺副刊内容与版式设计的新潮流。
李叔同还是现代报刊广告版式设计的开创者之一。李叔同十分注重《太平洋报》新式广告的宣传，他在该报创刊号发表了《〈太平洋报〉破天荒最新式之广告》一文，详述自己广告设计的现代理念。此外，李叔同还以漫画式创作手法艺术性地发布广告，开创了中国报纸广告形式的新局面。他还每两月出版一辑《太平洋广告集》分赠各界，尝试将广告作品进行二次传播，收效良好。
3.关注传播效果
李叔同出家后，注重通过出版事业弘扬佛法。除了出版《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他还曾应世界书局之约编辑《佛学丛刊》。然而由于战事发生，该刊仅出版了第一辑，原定每两年出一辑的计划无法成行。但从他给编辑所写的信中，不难看出其对出版事业如何引起读者兴趣之用心：“第一辑所选者以短、易解、切要、有兴味、有销路为标准，但如此类之佛书，实不可多得。故第二辑以下，须另编辑。且拟每辑变换面目，以引起读者之兴味也。”[16]
《护生画集》第一集出版后，李叔同专门写信给李圆净和丰子恺，对该画集的内容、文字、设计、排版进行点评，并针对不同读者，详细提出印刷、装订要求：“一、用日本连史纸印，不用洋纸印。二、用美丽之封面画及色彩调和之封面纸（不拘中西）。三、用美丽之线，结纽订之。不用旧式书籍穿钉之式。亦不用洋装。”[17]李叔同还要求根据中国民众和日本民众喜好不同分别印装，甚至对如何发行以及定价等事宜进行叮嘱。
三、结语
李叔同一生留下许多优秀的艺术出版物，他创办了中国第一本音乐期刊，策划了流传至今的《护生画集》。在艺术编辑出版方面中西并重，既有古老的中国篆刻艺术，也有现代西方音乐的介绍，还涉及广告设计理念的创新，为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和传播作出了贡献。
注释:
[1]李叔同.音乐小杂志序[M].《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弘一大师全集七•佛学卷(七).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436
[2]另据《上海新闻志》记载,《书画公会报》于1900年2月创刊,周刊,每周一张｡此处依据为《上海美术志》,上海书画出版社2004年12月版,第262页｡
[3]方爱龙.乐石社与《乐石集》[M].永恒的风景——第二届弘一大师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123
[4]李叔同.白阳诞生词[M].《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编.弘一大师全集七•佛学卷(七).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437
[5]孤芳.忆弘一法师[M].《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编.弘一大师全集(第10册)附录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91
[6]秦启明.名士艺术家高僧——李叔同传奇(修订稿)[M].秦启明.李叔同音乐集(修订本).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7:141
[7]刘基玫.论李叔同与中国现代设计的发生[J].视觉艺术设计研究,2012(6)
[8][15]郭长海,金菊贞.李叔同和南社[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1999(5)
[9][10][11][12][17]林子青.弘一法师书信(增订版)[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185,204,69,71,192
[13]李叔同.致尤墨君[M].《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编.弘一大师全集八•杂著卷书信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146
[14]李金龙.清末留日学生创办《醒狮》月刊释疑——兼与黄福庆､熊月之先生商榷[J].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
[16]蔡冠洛.廓尔亡言的弘一大师[M].《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编.弘一大师全集(第10册)附录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