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绘本兼有图、文两个基本属性，具有多模态的特征。从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角，依据Martinec和Salway建立的图文关系分析模式，对英文叙事绘本中图文逻辑语义关系进行分析，指出绘本中图像和文字存在详述、延展、增强三种逻辑语义关系。翻译绘本时，译者应关注图文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不能将文字和图像割裂开进行翻译。
【关键词】绘本；图文关系；多模态；多模态话语分析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大量外文绘本引进中国，其翻译问题引起了翻译界的注意。然而围绕其开展的研究大多局限于语际翻译视角，未充分考虑绘本的特殊性[1]。绘本以图像和文字协同作用共同讲述故事，具有典型的多模态特征。在翻译绘本时，译者的对象不仅是文字，而是图像和文字共同建构的内容。本文从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视角，参照图文关系分析模式，挖掘英文绘本原文本中所蕴含的图文关系，分析他们对绘本的建构意义，提出在图文逻辑语义关系下英文叙事绘本的汉译策略。
1 理论依据
1.1 多模态话语分析
“模态”是交流的渠道和媒介，如语言、图像、声音、颜色等符号系统[2]。只使用一种模态为“单模态”，同时使用两种或两种以上模态为“多模态”。多模态话语是指运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手段和符号资源进行交际的现象[3]。多模态话语分析是基于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发展而来的一种话语分析方法[4]。其主要内容可概括为：其他符号如图像、声音、味道、颜色等，同语言符号一样，都能用来构建意义框架。同语言符号一样，多模态话语分析中的其他符号也具有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多模态话语分析的意义在于将语言和其他的符号系统整合在一起，不仅可以看到语言在意义建构中的作用，还可以看到其他符号如何与语言相互作用构建意义框架的，各种模态相互协调、互补建构意义，这使得意义的解读更全面。
1.2 图文逻辑语义关系
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逻辑意义属于概念意义的范畴。逻辑意义探讨的是小句复合体中各小句之间的逻辑关系。逻辑意义包括两种关系，一种是逻辑依赖关系，一种是逻辑语义关系。逻辑依赖关系是指小句复合体中各小句的依赖程度，包括从属关系和并列关系。逻辑语义关系包括扩展和投射。其中扩展是指次小句对主小句的详述、延伸和增强。投射是指在小句复合体中，次小句被主小句投射出去，在其他地方出现过的内容再次在某个小句中呈现出来，可以分为原话引述和间接引述以及事实[4]。
Martinec和Salway在韩礼德提出的小句逻辑语义关系的基础上，创建了一个分析图文关系的参考框架。该图文关系的分析模式把图文逻辑语义关系分为扩展和投射两大类[5]。
本文将扩展类逻辑语义关系运用到绘本图文关系的研究中。扩展类逻辑语义关系有三种：详述（elaboration）、延展（extension）和增强（enhancement）。所谓详述，是指图文讲述相同的故事，彼此的概括程度相同。图文之间存在两种详述关系，即说明（exposition）和例证（exemplification）。当图像表达的语义和文字表达的语义完全相同时，即为说明。当文字所表达的语义和图像所表达的语义互为从属关系时，即为例证。当文字表达的语义更为概括，图像表达的语义更为具体时，图为文例。反之，当图像表达的语义更为概括，文字表达的语义更为具体时，文为图例。所谓延展，指的是图文中一方为另一方增加了新的相关的信息。所谓增强，指的是图文中一方为另一方交代了时间、空间、因果关系等环境因素。
2 绘本的多模态特征
Nikolajeva & Carol在How Picture Books Work中将绘本定义为：儿童绘本是由文字语言与视觉图像相结合来给儿童讲述故事的图书类型[6]。Nodelman指出儿童绘本是由图片与少量文字共同作用来给儿童讲故事的，而有些儿童绘本甚至完全是由图片组成的[7]。日本绘本专家松居直认为现代的绘本读物是一种特定的少儿读物形式，文和图之间有独特的关系，它以丰富多彩的表现手法，展现出单独的文字与图画都难以表达的内容。综上所述，绘本是一种以图文协同作用，共同为儿童讲述故事的图书[8]。由此可见，绘本不是纯粹的文字文本，它既包含文字，又包含图像，带有多模态符号，是典型的多模态话语。
3 基于图文逻辑语义的绘本翻译
不同于其他以文字为主的文学形式，绘本通过文字和图像两种模态相互作用共同讲述故事，文字和图像有其各自擅长的表达方式和内容。一方面，儿童绘本中的文字有时是不连贯的，需要图像对其补充说明，图像能呈现文字所不能传递的信息和内容。另一方面，一段文字可能对应一幅或几幅图像，图像需要文字将其串联。因此，在翻译绘本时，译者的对象不仅是文字，而是视觉和文字合力呈现的内容，不能将文字和图像割裂开进行翻译。本文从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角度，以凯迪克金奖英文叙事绘本为语料，依据Martinec和Salway建立的图文关系分析模式，分析图文互动对绘本翻译的影响以及相应的翻译策略。
3.1 详述
绘本中存在着说明和例证两种图文关系，即绘本中图像和文字可以相互解释，相互为例。当图像和文字表达的内容完全相同，图像和文字构成说明的逻辑语义关系。当图像表达的内容更为概括，文字表达的内容更为具体时，图文构成文为图例的逻辑语义关系。反之，当文字表达的内容更为概括，图像表达的内容更为具体时，图文构成图为文例的逻辑语义关系。
原文：Down fell the snow-plop!-ontopofPeter's head.[9]
译文：雪掉下来了 啪！ 掉在彼得的头上。[10]
图1 说明（英文版）
图2 说明（中文版）
图1和图2分别选自英文版The Snowy Day[9]和中文版《下雪天》[10]，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彼得的小男孩在下雪天玩雪的故事。故事展现了孩子的天真、好奇、幽默和创意。从图像中我们可以看到，雪正巧掉在了彼得的头上。而文字部分正是描述的这一场景，没有补充任何额外的信息，因此属于图文关系的详述类中的说明。图像和文字相互陈述与解释，采用具体化的文字说明图像传达的信息，从而使图文意义表达一致。文字翻译部分既忠实于原文，也忠实于图像，符合图文详述中的说明逻辑语义关系。
原文：The new pupilwas ever so helpful and clever.[11]
译文：这位新同学，乐于帮助人，伶俐又聪明。[12]
图3 图为文例（英文版）
图4 图为文例（中文版）
图3和图4分别选自英文版Madeline's Rescue[11]和中文版《玛德琳的救命狗》[12]，讲述的是一个名叫玛德琳的小女孩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一只小狗勇敢地救了她。从此以后，这只小狗就和玛德琳以及其他11个女孩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在学校里。好景不长，校董在视察学校时发现了这只狗，并把它赶了出去。女孩们很伤心，她们不愿小狗离开。最终，在修女克拉薇的帮助下，她们找回了它。
从图像中我们不难看出场景是在教室。一个老师正指着一张猫的图片，学生们正坐在课桌旁听讲。其中一个小女孩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母“c”。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小狗直立着身子，头顶着三块积木，恰好拼成了一个单词“cat”。我们由此可以推测，老师应该是让学生们看图片拼写单词。小狗的行为恰巧被旁边只写出字母“c”的小女孩看到，这无疑给了她一些提示。显而易见，这只小狗非常的聪明伶俐，可以给女孩们提供帮助。从图文关系我们可以看出，文字表达较为概括，而图像用更为具体的例子证明了小狗的聪明伶俐和乐于助人，形成了图为文例的关系。译者将文字部分翻译为：“这位新同学，乐于帮助别人，伶俐又聪明。”忠实于原文，也体现了图为文例的逻辑语义关系。
原文：He told his mother all about his adventures while she took off his wet socks.[9]
译文：妈妈帮他脱下湿袜子，他把他做的那些好玩的事儿告诉妈妈。[10]
图5 文为图例（英文版）
图6 文为图例（中文版）
图5和图6分别选自英文版The Snowy Day[9]和中文版《下雪天》[10]，描述的是彼得从外面玩雪回来，妈妈边帮他边脱掉湿袜子边聊天的情景。从图像中我们能够看出母子两人在面对面聊天，但并不能判断出他们的具体聊天内容，因而图像传达的信息是概括的、不明确的。而文字部分以更为具体的方式告诉我们彼得其实是在告诉妈妈他在外面玩雪的经历。因此，图像更为概括，文字更为具体，形成了文为图例的逻辑语义关系。译者将“all about his adventures”翻译成“他做的那些好玩的事儿”，浅显易懂，符合儿童的语言，也更为具体，符合文为图例的逻辑语义关系。
3.2 延展
绘本中，图像和文字存在延展的逻辑语义关系，即其中一方为另一方补充了新的、相关的内容。
原文：A tinker came first,then a tailor,
And a sailor with line and lead;
A gallowglass and a fishing lass;
With a creel o'fish on her head;
A merry auld wife full o'banter,
Four peat-cutters up from the bog,
Piping Rury the Ranter,
And a shepherd laddie
Down from the brae,
With his canny wee shepherd dog。[13]
译文：最先走来一个补锅匠，后面跟着一个小裁缝。
水手拖着测水的铅锤，一脸倦容，刻满了风霜。
雇佣军人步子踢踏响，精神抖擞，志气高昂。
年轻美丽的打渔姑娘，沉甸甸的鱼篓背身上。
快乐的老妇人爱说笑，
一张利嘴，好似机关枪！
四个采泥煤的小伙儿，
每天沼泽地里把活忙。
风笛艺人叫鲁里，一路上都在高声嚷。
最后是放羊的小老弟，机灵的牧犬跟在脚旁，
一边下山，一边四处望。[14]
图7 延展（英文版）
图8 延展（中文版）
图7和图8分别选自英文版Always Room for One More[13]和中文版《还能挤下一个人》[14]中的一个场景。该绘本是根据一首古老的苏格兰民歌编写的故事，讲述的是苏格兰人拉奇一家住在石楠花丛中的一栋小房子里，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他和家人邀请路过的行人进屋避雨。一时间，屋里挤满了人，大家又唱又跳，非常快乐。然而忽然间，房子倒塌了。为了感谢拉奇的善意，客人们帮拉奇建了一座更大的房子。故事虽然简单，但却涵盖了两大永恒不变的主题：爱和感恩。
图像部分展示的是拉齐招呼路人进屋避雨的情景。单从图像，我们很难判断这些路人的职业、性格和面部特征。文字部分对这些路人的身份做了逐一说明，依次为补锅匠、小裁缝、拖着铁锤和一脸倦容的水手、雇佣军人、背着沉甸甸鱼篓的年轻打渔姑娘、爱说爱笑的老妇人、四个在沼泽地采煤的小伙、爱高声嚷的风笛艺人以及带着小狗的放羊小伙。所以文字部分为图像补充了职业、性格、和面部表情等相关信息，即文字内容对图像内容进行了延展。在绘本翻译中，特别是带有大量押韵的绘本的翻译，译者还应考虑到朗读者的需求，使翻译的文字读起来朗朗上口，易读易记。因此，译者在翻译这段文字时，并没有按照原文，逐字逐句翻译，而是考虑到朗读的需要，参照语义关系中的延展，将“a gallowglass”译为“雇佣军人步子踢踏响，精神抖擞，志气高昂”，起到了押韵的效果，使文字读起来郎朗上口，宛如唱歌一般。
3.3 增强
绘本中，图像和文字的另一种逻辑语义关系是增强，即其中一方为另一方交代了时间、空间、因果关系等环境因素时，图像和文字就构成了图文增强逻辑语义关系。
原文：Sylvester Duncan livedwith his mother and father at Acorn Roadin Oatsdale.One of his hobbies was collecting pebbles of unusual shape and color.[15]
译文：驴小弟跟爸妈住在燕麦谷的松果路。他有一个嗜好，就是搜集形状和颜色都很特别的小石子。[16]
图9 空间增强（英文版）
图10 空间增强（中文版）
图9和图10分别选自英文版Sylvester and the Magic Pebble[15]和中文版《驴小弟变石头》[16]。绘本讲述的是：有一天，喜欢收集石子的驴小弟捡到了可以实现愿望的红色小石子，却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从此孤零零的躺在荒野上。幸运的是，爸爸妈妈发现了这颗魔法小石子，将驴小弟又变了回来。
图像展示的是故事开头。从图像中我们可以看到驴子一家在家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其中小驴正专注地摆弄着不同形状和颜色的石子。然而，文字部分“Acorn Road in Oatsdale”并没有从图像中体现出来。因此，文字为图像增加了地点信息。译者在翻译这个地点名词时，并没有采用音译的方法，而是考虑到读者是儿童，采用意译的方法将其翻译为“燕麦谷的松果路”，降低了读者的阅读负荷，也增加了童趣。然而，“acorn”译为“橡果，橡子”，翻译为“松果”，有失恰当。
原文：One hundred years ago in Paris,when theaters and music halls drew traveling players from all over the world,the best place to stay was at window Gateau's,a boardinghouse on English Street.
Acrobats,jugglers,actors,and mimes from as far away as Moscow and New York reclined on the widow's feather mattresses and devoured her kidney stews.[17]
译文：一百多年前，巴黎有众多的剧院和音乐厅，吸引了从世界各地而来的客人。在当时，最好的落脚处，要算是寡妇葛太太那间位于英格兰大街上的小旅馆了。远从莫斯科、纽约各地来的演员、杂耍艺人和特技高手们，都喜欢来这儿，享受葛太太的拿手菜和羽绒床。[18]
图11 时间、空间增强（英文版）
图12 时间、空间增强（中文版）
图11和图12分别选自英文版MiretteontheHighWire[17]和中文版《天空在脚下》[18]。该绘本讲述的是寡妇葛太太经营着一家小旅馆。她的女儿米瑞是个勤劳的小帮手，帮着葛太太料理各种家务。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到小旅馆住下，他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米瑞无意间发现他在后院练习走钢索，勇敢好奇的小米瑞被深深吸引，开始跟陌生人学习走钢索，进而发现这个陌生人居然是名噪一时的走钢索明星——贝利尼。但贝利尼身后竟有着不堪回首的记忆——钢索上的恐惧。最终，在米瑞的帮助下，贝利尼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再次走上了钢索。
图像描绘的是在葛太太经营的小旅馆里，葛太太正在做饭招待客人，而从客人的装扮不难看出他们是艺人。文字部分增加了时间信息“one hundred yearsa go”以及地点信息“in Paris”，因此，文字增强了图像。此外，绘本翻译除了要做到对源文本文字的对应，还要做到对应图像信息。“kidney”一词意味肾脏，腰子，是解剖学上的一个术语，对于儿童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汇。鉴于儿童认知的局限性，译者此处摈弃了直译的方法，将“kidneystews”翻译成“拿手菜”，虽与原文有信息差距，但更贴近图片信息，不影响阅读效果。
原文：And nobody knew so well how to frighten Miss Clavel-[11]
译文：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如何惊吓克拉薇小姐。[12]
图13 原因增强（英文版）
图14 原因增强（中文版）
图13和图14分别选自英文版Madeline's Rescue[11]和中文版《玛德琳的救命狗》[12]。单从文字部分，读者可以了解到克拉薇小姐受到了惊吓，但并不能得出原因是什么。图像部分显示一个小女孩正沿着桥一侧的边缘走，而桥的边缘很窄，小女孩稍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危险。克拉薇小姐正看着她，手扶额头，表明她很担心。图像为文字部分补充了原因信息，形成了增强的图文逻辑语义关系。汉译英时，译者要注意增补一些原文中暗含而没有明言的词语，以确保译文意思的完整。从图14的译文可以看出，译者并没有按照原文逐字逐句翻译，而是关注了图文之间的增强逻辑语义关系，结合图像采用增译的方法，增加了“她”，从而使得图文之间的增强语义关系更紧密。
4 结语
绘本的多模态决定绘本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符号之间的转换。译者在翻译绘本时，面对的是图像和文字相互协作、共同呈现的内容。本文依据图文逻辑语义关系的分析模式，从扩展类语义关系的角度对英文叙事绘本中的图文关系进行了分析，发现绘本中图像和文字存在三种逻辑语义关系：详述、延展和增强。笔者以为，在翻译绘本时，译者应关注图像和文字的这三种逻辑语义关系，不能将图像和文字割裂开来进行翻译，这为绘本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Oittinen提出绘本中的文字不仅与图像紧密相关，而且声音和节奏也帮助造就绘本的感情环境，他们称为绘本的隐藏结构，装载绘本的图像[19]。因此，除文本和图像外，其他符号如声音、节奏等也参与到绘本整体意义的构建中，还需要在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视角更深入地去探讨各个符号系统的相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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