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沈卫娟：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摘 要】装帧设计出挑、形式与内容高度契合且相得益彰的图书，往往是编辑充分发挥主体性作用，和设计师通力合作的结果。编辑作为图书的项目负责人，在装帧设计中的主体性作用日益凸显。本文结合编辑实践和图书实例，分析了当下出版实践中，编辑介入装帧设计工作并发挥主体性作用的必要性，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进一步提升编辑主体性作用的建议。
【关键词】图书编辑；帧设计；主体性作用
人们通常认为，图书内容质量由责任编辑负责，而装帧设计主要由美术编辑或社外设计师承担。但在当下的出版实践中，编辑实际处于出版市场竞争的风口浪尖，是图书项目的经营者、责任人，“在整个编辑流程中，编辑是能动的主体，具有自主性和创造性，是实现编辑流程的主动者、主导者和编辑责任的担当者”，“主体性是编辑职业的显著标志”。[1]图书的装帧设计正是编辑必须参与其中、积极发挥主体性作用的重要一环。由笔者所在南京大学出版社（以下简称“南大社”）出版的图书曾两次获评“中国最美的书”，多部作品在第九届全国书籍设计艺术展中获奖，所出版的众多人文社科类图书，如“南大社•守望者”书系、“棱镜精装人文译丛”等也因精美的装帧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实践表明，一本装帧设计出挑、形式与内容高度契合且相得益彰的图书，往往是编辑充分发挥主体性作用，和设计师通力合作的结果。本文结合编辑的工作实践，谈一谈新时代编辑在人文社科类图书装帧设计中的主体性作用。
1 图书装帧设计中编辑发挥主体性作用的必要性
首先，纸质书的审美功能日益凸显，装帧设计成为影响图书销售的一类因素。图书的装帧设计犹如人的衣着形象，迅速而直观地传达着一本书的审美品位和文化品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海量的新书中，“颜值高”的图书更能吸引读者的关注，进而激发其阅读和购买的需求。在数字化阅读越来越流行的新时代，阅读功能之外，纸质图书的审美功能乃至收藏功能也日益凸显。随着纸质书的艺术化趋势，图书装帧设计的地位逐年上升，已经开始与内容平行成为图书的一个重要因素。[2]有研究者认为，随着中国近几十年经济的高速发展，中产阶层群体崛起，其图书需求成为图书市场中不容小觑的增长点，这个群体不仅“挑剔”图书内容，也注重图书外观形象，愿意为设计埋单，甚至有愈加强烈的趋势，已经出现了一批迎合需求的精品图书。[3]近年投入图书装帧艺术研究的学者多是从设计艺术角度入手，而鲜有从出版、编辑角度切入者，这也在根本上制约着这一研究的切实深入。[4]
其次，图书装帧设计日益市场化，其承担者由社内转向社外，编辑的沟通、合作能力比以往更加重要，极大地影响一本书最终的呈现效果。近年来，由于装帧设计对图书销售的作用愈发明显，出版业对高水平设计师的需求也在增强。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作用下，出现了专业化、市场化的图书装帧设计师，他们或成立个人工作室，或组建装帧设计公司，许多出版社将装帧设计工作外包给这些设计师或设计公司。有别于传统的社内美术编辑，社外聘请的设计师与责编的关系由同事合作关系转变为商务合作关系；装帧设计由美编的“分内工作”转为设计师的“受托业务”；图书的装帧设计费用作为图书的直接成本之一，也由市场主导，从以往的“几可忽略”到近年来的水涨船高，设计师的遴选及设计费用的谈判、协商，也成为编辑提前介入装帧设计工作的开始。
最后，尽管装帧设计的地位在提高，然而其本质仍是将书的物质形式与精神内容联系起来，既要避免形式大于内容或脱离内容，又要防止形式跟不上内容。“从根本上来说，装帧设计也要让自己融汇在图书的整体之中，最佳效果应当是：既要有装帧设计的存在，又不脱离图书本体。”[5]在酝酿图书设计思路时，设计师需要结合图书的内容获得灵感，这是图书设计区别于其他设计的重要特征，也是图书设计的难点。但大部分设计师或美编受专业知识和出版时间的限制，实际工作中往往无法仔细品读书稿、透彻理解内容，需要依靠编辑判断读者定位、提供内容介绍、提出设计要求、风格设想等，在有限的时间内形成具体的设计思路。那些仅仅根据图书标题来进行设计、形式与内容严重不符的图书，不仅是设计师的问题，更是编辑主体性作用缺失的结果。
2 图书装帧设计中编辑发挥主体作用的表现
2.1 前期：酝酿设计思路的辅助作用
装帧设计是艺术创作，是在一定的规则限制之下发挥想象力的创作，是“戴着镣铐的跳舞”。创作需要灵感，而灵感具有非自觉性，既需要内在的艺术素养支撑，也需要外在的感性激发。这一“感性的激发”往往体现在编辑与设计师的沟通中，在对图书内容、风格特色的具体描述和对读者定位的判断中。
编辑在撰写内容介绍时，并非泛泛介绍，而要提炼出书稿中具有代表性的具体意象、场景等，尽可能为设计师提炼感性而丰富的素材，从内容中发掘能够引起读者共鸣的创意元素，以帮助设计师捕捉灵感、进行构思。例如，南大社的“布朗肖作品集”是法国哲学家莫里斯•布朗肖的作品，共13种，内容兼具哲学性和文学性，但又比较抽象难懂，有丰富的阐释空间，其读者对象是哲学、文学和文学评论爱好者。如何使这套书中每一本的装帧设计同时符合契合具体图书的内容、留有想象的空间、符合布朗肖的思想特色、保持整套书的风格统一的要求？编辑在选择设计师的时候反复遴选、考量，最后确定了一位擅长绘画的设计师。双方经过多次沟通，修改设计草案，决定每本书主要的设计元素由设计师根据书中的某个场景或者意象画一幅画，但绘画风格又具有抽象的哲学意味，而整套书的封面布局、字体、字号、书脊设计等相对统一。最终，每部作品的装帧设计独具特色，而整套书又呈现统一的风格，这套“布朗肖作品集”出版以后，很多读者被装帧设计吸引，进而购买和阅读。
在对设计师提出设计风格的要求时，编辑不能仅用抽象的形容词，如简洁、大方、庄重、惊艳、雅致等，而要同时描绘图书内容的整体风格、特点，读者对象及其审美趣味。例如，文学爱好者和哲学爱好者对封面的审美喜好不同；大众读者和学院派读者对装帧设计的期待也有所差别。对于不同类型读者的审美期待和接受度，编辑首先要心中有数，围绕“想要传达什么”和设计师提前定下设计主基调，以避免因前期定位模糊，编辑不断地对设计方向做颠覆性更改，设计师无从把握，仓促设计，后期反复修改，这样不仅影响设计师的工作成效，长此以往，也会影响双方的合作关系。
2.2 过程：收放得当的管理协调作用
在设计过程中，编辑的主体性作用体现在决断和管理上，也体现在和设计师的沟通交流中。设计是一种艺术创作，设计师面对不同的图书内容，其创作的热情和灵感的丰沛程度有所不同。
当设计师对一本图书非常感兴趣，灵感迸发，从装帧设计到印制工艺，都有比较完整清晰的理念，那么编辑应充分地信任和支持设计师，敢于“放手”，鼓励其大胆创作，因为创作的热情和灵感往往是催生好设计的根源所在。例如，南大社的《穿越火焰》《乌鸦》均获评“中国最美的书”，当编辑将这两本书稿的设计任务交给设计师时，设计师便对这两本书稿“一见钟情”，表现出极大的创作热情，主动提出对其进行整体排版设计，在工艺上也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其中，《穿越火焰》是摇滚乐大师卢•里德的歌词集，分中英文两册，中文黑纸印银，英文牛皮纸印黑，双册裸脊函装，裸脊上手工贴上分别烫有中英文书名的PU皮，外加特制函套。这一设计方案在形式上前卫与静谧相结合，非常契合歌词集的内容和卢•里德作为一位充满哲思的先锋派摇滚艺术家的品味，但这部作品厚达千页、用材特殊、工艺复杂，印制成本自然很高，需要冒一定的风险。因此，设计方案初稿出来后，编辑就摇滚乐图书的定价和读者的接受心理做了市场调研，请印务反复核算印制成本，和设计师一起到印刷厂挑选材料，就设计方案呈现的效果进行模拟，综合考虑艺术效果、成本、读者接受度，对用材和工艺的细节进行调整、增删，最后确定了印制方案。而在印制过程中，最初的方案中英文版牛皮纸印银却出现了问题，银色图案非常模糊，于是又临时更改、调试成黑色。在制作一本工艺复杂的图书时，经常出现类似的“突发状况”，需要编辑及时“救火”。
《穿越火焰》出版后获得多项设计大奖：2014年度“中国最美的书”、2015年“亚洲最具影响力设计奖”银奖、2015年“GDC15平面设计在中国•最佳设计奖”、2015年澳门设计双年展“书籍设计奖”，这是设计师、编辑、印刷厂通力合作的结果。其中，编辑的作用首先体现在最大限度地支持设计师的各种构想，这是“放”；其次，积极争取设计师的理解，从效果和成本的角度提出调整方案，这是“收”；最后，体现在与出版科、印刷厂针对诸多细节的沟通协调，装帧设计最终要靠印制实现，而复杂的工艺是在尝试、探索和调整中完成的，每个细节的调整不单涉及艺术效果，还涉及成本和未知的风险，归根结底需要编辑的决断。
另一种常见的情况是，设计师的方案经过一稿、二稿、三稿乃至更多稿的修改都让编辑不满意，这是设计师对内容尚未产生共鸣、缺乏灵感的表现。此时，编辑的引导、辅助和耐心极为重要。一方面，编辑可以从内容的角度，提供更多的细节、意象给设计师，激发设计师的灵感；另一方面，编辑在工作中应注意积累各类图库资源，培养图片搜索技能，结合内容特色设置关键词以搜索合适的图片，为设计师提供参考元素，引导和帮助其形成设计思路。编辑熟悉内容，往往对图片是否适合做一本书的封面元素有较为可靠的直觉，实际上，图片搜索技能也日益成为编辑的重要技能之一。找到合适的图片以后，编辑还要注意图片版权的相关问题，避免使用中的侵权行为。
编辑的作用还体现在设计方案定稿以后与领导的沟通协调上。一些出版社在装帧设计的三审过程中，不同的领导会给出不同的评审意见，有时甚至差别较大，因为装帧设计本质上是艺术创作，而每个人对美的感受存在个体差异。此时，编辑就是沟通设计师和领导的桥梁，要带着对装帧设计方案清晰透彻的理解与领导沟通协调，是听从还是尝试说服，是委婉拒绝还是据理力争，高效率的沟通对编辑来说至关重要。
总之，在设计过程中，编辑的引导、辅助、协调、优化、判断、创造等作用发挥在很多小环节上，综合来看，是一系列管理协调作用的体现。
2.3 图书品牌的塑造引导作用
根据编辑的实践经验和市场反馈来看，图书装帧设计可分为四个层次。第一，图书内容与装帧形式简单匹配，即设计理念虽然出自内容，却并未深入挖掘，这是装帧设计的基本层次；第二，图书内容与设计高度匹配，在整体上协调一致，设计理念贯穿全书，能体现内容所传达的思想性，这就达到了装帧设计的良好层次；第三，装帧设计能够形成或体现系列图书的品牌特征，如南大社的“守望者•传记”系列、“守望者•文学”系列，就是以集群效应构筑了系列图书的品牌特征和形象；第四，所有单一图书的聚合能够体现一个出版单位的品牌、形象和文化。[6]而要让单一图书的装帧设计能够发挥高层次的作用，离不开编辑的品牌塑造理念和对设计师的引导作用。
目前，许多独立设计师或设计公司承接各类出版机构的图书装帧设计任务。如何让类别不同、开本不同、薄厚不同的书在装帧设计上形成一个整体，展现某个图书品牌或出版社整体的品牌形象和企业文化，需要编辑的提前介入和规划。如果编辑只是简单提供单本书的内容介绍，然后就“大撒把”，完全任由设计师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喜好去设计，容易造成装帧设计风格杂乱、五花八门，无法形成品牌聚合效应，遑论提升和巩固图书品牌或出版企业的形象。
因此，编辑首先需要将图书品牌理念和出版社的企业文化传达给设计师，和设计师共同探讨能够体现这些理念和文化的装帧设计风格，从整体的设计思路、开本选择、装订样式，到标识的摆放位置、书脊设计、字体字号是否相对统一等细节，进行沟通交流，提炼出“一致性”的品牌元素，使设计师在设计过程中不仅考虑单本图书的特殊性，也考虑系列图书或图书品牌的整体性，进而在每本书的装帧设计中体现出风格的“一致性”，为同一品牌的不同图书注入共同的“灵魂”或“神韵”。
3 进一步提升编辑在装帧设计中主体性作用的建议
编辑作为图书的项目负责人，在装帧设计中的主体性作用日益凸显。如何更好地发挥编辑的主体性作用，笔者认为，既需要编辑自觉地、有意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也离不开出版社在管理上的支持。
首先，编辑应高度重视自身在图书装帧设计方面的主体性作用。很多编辑认为装帧设计具有专业性，最终呈现效果取决于设计师，但实际上，优秀的图书装帧设计是编辑和设计师全力合作的成果，背后也凝聚着编辑的智慧，编辑的参与至关重要。一方面，编辑可以通过多读、多看、多思，了解装帧设计、印制工艺的相关知识，提升自身的艺术修养和审美趣味；另一方面，编辑应积极尝试在装帧设计工作中发挥自己的创新、判断和沟通作用。
其次，编辑应主动建立与设计师在合作中的信任关系，提高默契度。无论是装帧设计，还是编辑工作，都是创意性的工作。创新能令工作本身迸发活力，产生优秀的作品，而好作品是设计师和编辑在工作中获得成就感的源泉。因此，编辑要鼓励设计师创作，尊重设计师的设计创意；设计师信任编辑基于图书内容而形成的对设计风格、目标读者群的判断和把握，这是双方能够深度沟通、达成一致的前提，需要双方在合作中不断磨合，形成默契。
最后，出版社在图书装帧设计的审核中应给予编辑更多的话语权，尊重和信任编辑对图书装帧设计风格和质量的把握；在流程管理上，出版社应充分考虑装帧设计工作的特性，优化流程，避免在设计风格、设计水平、材料与工艺的审核上存在多头管理、多重审核。
参考文献
[1]赵健杰.编辑主体:能动的精神生产者:学报编辑主体性研究[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14.
[2]彭雯.浅谈责任编辑与图书装帧设计[J].今传媒,2018(10):132-134.
[3]赵志文.“最美的书”对图书装帧设计的启示[J].中国出版,2017(10):67-68.
[4]郭淑贤.探索新的阅读语境下书籍设计的发展趋势:以世界最美的书评选标准为参考[J].中国民族博览,2019(5):172-173.
[5]姜兴达,王谦.超越“颜值”:当代图书设计前景展望[J].科技与出版,2020(1):81-85.
[6]于殿利.论品牌建设与新闻出版强国:从装帧设计谈起[J].中国出版,2010(11):17-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