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传统纸媒日益凋零和数字出版市场竞争激烈的当下,时尚类杂志却凭借着精准定位受众人群的营销策略和充分利用新媒体的出版模式而销量大涨。为了探明时尚类杂志的成功要素,本文以时尚类杂志的营销手段和读者群体进行了调查分析。研究发现,愿意为偶像明星消费情感溢价商品的粉丝群体已经成为时尚类杂志的主要受众。时尚类杂志也正是凭借着贩卖偶像明星人气和刺激粉丝消费的策略来提升销量,形成了"三次售卖"的盈利模式。然而,在繁荣的粉丝经济背后,隐藏的却是时尚类杂志文化价值消解和出版意义丧失的危机。
【关键词】时尚类杂志;粉丝文化;粉丝经济
随着5G商用牌照的发放,中国正式于2019年步入了5G商用元年。截止到2019年9月25日,已有212万用户在中国移动5G专区参与了“精彩相约点亮5G”的预约活动。5G时代的到来在推动传媒技术升级的同时,也给传统书报刊企业带来了新的挑战。根据中国报告网发布的《2019年中国纸媒行业分析报告》显示,期刊和报纸在2017年的总印数分别是24.9亿册和362.5亿份,比起2012年和2013年的巅峰时期,数量各自减少了25.7%和25%。在数字出版的领域,传统书报刊企业也依旧不景气。《2017-2018中国数字出版产业年度报告》中指出,2017年国内数字出版产业整体收入规模为7071.93亿元,其中互联网期刊、电子图书、数字报纸的总收入为82.7亿元,仅占数字出版总收入的1.17%。
然而,在如此艰难的发展环境下,时尚类杂志的销量却是与日俱增:在纸质刊方面,《费加罗FIGARO》2018年的7月刊在线上开售三秒后,5.2万本库存就被抢购一空;《昕薇》2019年的10月刊总销量达3.01万本……在电子刊方面,时尚类杂志更是成绩不菲:〈时尚芭莎》的电子刊创刊号在上线3天后就已累计到了900万的访问量和42万的订阅数;《红秀》的电子刊创刊号在开售时由于购买人数过多而导致服务器在崩溃,在修复之后,五分钟内就售出了51.7万本;《TRENDS时尚》的电子创刊号上线时的抢购人数高达7万人,最高每秒售出523本……[1]
实际上,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时尚类杂志都在生存的夹缝中苦苦挣扎。互联网的普及与新媒体的兴起不仅给传统纸媒造成了巨大冲击,还大量侵占了时尚类杂志的市场份额。《外滩画报》和《瑞丽时尚先锋》都于2016年年初停刊:《芭莎艺术》和《新视界》也在2016年7月宣告停刊;《伊周Femina》于2017年停刊,《悦己SELF》于2018年停刊……因为比起印刷周期长、广告比例大和互动性低的时尚类杂志,读者更青睐于更新频率快、内容更具指向性、更方便与作者互动和更适合移动端观看的时尚类自媒体。且比起消费后才能观看内容的时尚类杂志,时尚类自媒体的内容大都是免费的,即便读者不购买其所推荐的相关产品也可以进行观看。
但如今,大部分时尚类杂志似乎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霾,寻找了一条新的发展之路。那么,这条发展之路是如何被发现的?时尚类杂志又是如何开拓这条发展之路的?这条发展之路会给时尚类杂志今后的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诸如此类的问题都是十分值得业界和学界去思考的。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方法
由于时尚类杂志的粉丝经济是近年来才出现的新兴现象,所以国内外学者对这一方面的研究还涉猎较少。关于时尚类杂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领域:
其一,有关时尚类杂志的传播方式与发展策略研究。袁小芳(2018)认为,国内时尚类杂志的发展是在借鉴和参考西方时尚杂志编辑模式的基础上起步的。但时尚类杂志能在我国成功运作,也是经过了一番本土化改革。李娟(2017)指出,时尚类杂志主要有“追求感官愉悦、内容与广告结合、受众进一步细分和注重精神消费”这四个传播特点,发展趋势则分为“品牌化经营、集团化的运作方式、注重受众群体的差异化和国际化”四种。黄黎(2014)、田雪梅(2014)、张晨(2014)、张玉洁(2013)、任雯雯(2013)等人也分别以《时尚》、《VOGUE服饰与美容》、《米娜》等知名时尚类杂志为案例来分析其传播方式和营销特点。魏彦(2016)、王欣然(2013)、李琦(2010)、赵慧颖(2016)等人的研究还发现,随着媒介融合时代的到来,时尚类杂志开始进行数字化转型,其传播方式与发展策略也在原先的基础上进行了相应改变。
其二,时尚类杂志中的模特形象及其对读者的影响研究。SL Turner等人(1997)通过一项以39名女大学生为样本的实验发现,阅读过时尚杂志的女性比阅读过新闻杂志的女性更加喜欢减肥,更容易对自己身材和体重感到不满,对变胖的恐惧和变瘦的渴望也远远高于后者。Marika Tiggemann等人(2009),J Shaw(1995),Marika Tiggemann(2003)的研究则发现了时尚类杂志中模特的纤细身材会使年轻女性对自己身材的不满程度上升。MF Sypeck等人(2004)通过对1959年至1999年间出现在美国四大最受欢迎时尚杂志上封面模特的形象分析发现,大众对于理想身材的追求也同样影响着封面模特的身材表现。
其三,时尚类杂志文本中的消费主义倾向研究。孙薇(2009)和商香钰(2007)的研究指出,时尚类杂志使用了身体、品牌、休闲等暗含消费主义倾向的符号来推动消费主义。王蕾(2010)也认为,时尚类杂志的实质是为消费主义的盛行推波助澜。赵越(2015)、王慧然(2016)、吴永卓(2015)通过分别对时尚杂志中的女性形象和男性形象进行分析后发现,在时尚杂志中,无论男女模特的身体都是承载读者凝视目光的容器,是充满消费诱惑的、符号化的身体景观。
虽然上述文献均在不同程度上探讨了时尚类杂志与读者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对粉丝这一特殊的读者群体进行研究。即便是有关粉丝文化的现有研究,也大都是将某—偶像明星的粉丝群体视为研究对象(如方钰莹2018,甄紫琯2019,王钦2019,张怡2019,王艺璇2017,金圣华2015等),粉丝经济也主要围绕着影视(王亚茹2019,胡畅2019,张薛韦2019,邹碧霄2015,周心2016等),品牌(冯凯2018,何纪民2015,靳代平、王新新、姚鹏2016,尹世民、牛永革、李蔚2016,孔令顺、宋彤彤2017等)和内容(周鹏2018,时文宏2019,刘凌杉、公媛2019,宋安奇2019等)这三大领域来展开讨论。尽管李靓(2019)注意到了时尚杂志中出现的粉丝经济元素,但只对时尚杂志的微信小程序电子刊进行了探讨,没有关注纸质发行方面;虽然蔡骐、文芊芊(2018)关注到了亚文化社群带给时尚类杂志的经济利益,但他们的讨论重心是亚文化社群的青少年化,并没有对时尚类杂志的粉丝经济展开全面研究。
为了探明时尚杂志在粉丝经济中的发展状况,粉丝购买时尚杂志的动机,粉丝经济对时尚杂志及其读者群体的影响等问题,除了采用了查阅相关文献的文献分析法和对粉丝群体购买时尚杂志的行为进行分析的文本分析法之外,作为粉丝群体中的一员,笔者还实施了以参与观察、问卷发放和线上访谈为主的田野调查来收集资料和相关数据。
二、粉丝经济在时尚类杂志中兴起的原因
(一)粉丝经济的兴起
粉丝经济诞生于粉丝文化,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2005年,湖南卫视选秀节目《超级女生》的热播不仅催生出了“玉米”、“凉粉”等超女粉丝群体,形成了独特的粉丝文化,还用短信投票的方式拉开了粉丝经济的序幕:如果想要喜爱的“超女”取得好名次,粉丝就得以发送手机短信的方式来为她投票,票数越高者获得的名次越高。据相关统计,2005年的《超级女生》决赛期间每场比赛的短信收入就已超过了200万元。
如果说《超级女生》的短信投票模式使粉丝看到了消费对于偶像明星所起到的直接作用,为粉丝经济日后的发展和“打投模式”[2]的盛行奠定了基础。那么以TFBOYS为代表的养成系偶像的兴起则让大众看到了粉丝经济的无限潜力。与主要凭借专业技能来获得工作机会的演员和歌手不同,这些养成系偶像主要通过对粉丝“想象性亲密关系”的满足来积累粉丝,增加人气。而他们的工作机会则是由自身的人气指数和粉丝所表现出来的消费潜力所给予的。如在2014年音悦台主办的第二届音悦V榜年度盛典中,TFBOYS凭借粉丝投票而击败了来自韩国的SJM组合,一举获得了直播人气歌手和年度盛典内地最具人气歌手两个大奖,由此关注度大涨,其成员王俊凯、易烊千玺、王源开始受邀参加综艺节目和出演影视剧。之后,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和“网红”、“流量明星”等概念的出现,粉丝不仅真实地感受到了数据和流量对于偶像明星的重要性,所有与之相关的产品,从代言产品、个人专辑到粉丝自发定制的应援[3]产品、偶像周边、时尚杂志等都成了粉丝刷数据的对象,粉丝群体之间更是涌现出了“爱TA就要为TA花钱”的集体性口号。
(二)时尚类杂志营销策略的转变
表1 时尚类杂志纸质刊和电子刊的销量前十名[4]
时尚类杂志的实体刊历史销量前十统计(截止至2020.04.08) | ||||||
序号 | 封面人物 | 人物身份 | 杂志 | 销量(本) | 单价 | 销售額(万元) |
1 | 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装男士 | 378984/497904 | 40/20 | 2511.744 |
2 | 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Cosmo | 660000 | 20 | 1320 |
3 | 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SuperElle | 240849/105172 | 40/20 | 1173.74 |
4 | 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GQStyle | 219519/5200 | 40/20 | 888.476 |
5 | 朱一龙 | 流量明星 | ELLE | 161000/50000 | 40/20 | 720 |
6 | 肖战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 | 327780 | 20 | 655.56 |
7 | 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别册) | 309591 | 20 | 619.182 |
8 | 肖战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费加罗Hommes | 107039/59906 | 40/20 | 547.968 |
9 | 吴宣仪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装L'OFFICIAL | 261527 | 20 | 523.054 |
10 | 王源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 | 160000 | 30 | 480 |
时尚类杂志的电子刊历史销量前十统计(戴止至2020.02.26) | ||||||
序号 | 封面人物 | 人物身份 | 杂志 | 销量(本) | 单价 | 销售額(万元) |
1 | RISE | 养成系偶像组合 | 时尚芭莎 | 1495000 | 6 | 897 |
2 | 肖战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红秀GRAZIA | 1030000 | 7 | 721 |
3 | 肖战&王一博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 | 1155000 | 6 | 693 |
4 | 蔡徐坤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TRENDS时尚 | 500000 | 12 | 600 |
5 | 时代少年团 | 养成系偶像 | 时尚芭莎 | 790000 | 6 | 474 |
6 | 朱一龙&白宇 | 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 | 660000 | 6 | 396 |
7 | 杨芸晴 | 养成系偶像 | 时尚COSMO | 552000 | 6 | 331.2 |
8 | 任嘉伦 | 流量明星 | 时尚芭莎 | 538000 | 6 | 323.3 |
9 | 孟美岐 | 养成系偶像&流量明星 | 时尚COSMO | 533400 | 6 | 320.04 |
10 | 华晨宇 | 流量明星 | 时尚COSMO | 518000 | 6 | 310.8 |
在如此狂热的消费气氛下,粉丝对于时尚类杂志的狂热购买行为也不足为奇了。以时尚类杂志纸质刊与电子刊历史销量排行前十名的统计(见表1)为例:不管是纸质刊还是电子刊,这前十名的封面人物要么是凭借选秀综艺节目或练习生身份出道的养成系偶像,要么是在互联网上拥有超高人气的流量明星,更有甚者甚至集这二者身份为一体。尽管这二者在出道方式和业务方向上略有不同,但正如上文中提到的那样,他们在国民认知度、代表作和专业技能方面都与知名演员、歌手有着一段距离,现阶段仍主要依靠粉丝的支持来获得工作机会,提升知名度。而此类偶像明星的粉丝群体也往往拥有极高的忠诚度和粘性。因为他们亲自参与了整个“造神过程”,十分清楚粉丝的力量能够左右偶像明星的职业生涯,并在此过程中与偶像明星建立了一种独恃的亲密关系,愿意为其消费情感溢价的商品。而时尚类杂志也正是借助粉丝对偶像明星的情感折射来提高销量,获得盈利。换言之,时尚类杂志贩卖的不单单只是杂志本身,还有偶像明星自身的人气。
这实际上是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因为在过去,时尚类杂志的封面人物主要以知名度高的明星演员或时尚感强的超级模特为主。这些明星演员和超级模特或比较契合杂志的自身定位,或与杂志中的品牌广告息息相关。时尚类杂志的读者群体也主要由具备一定鉴赏力、消费水平和时尚品味的白领阶层构成。他们订阅时尚类杂志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知晓时尚类讯息和参考服装搭配设计,并非是为了封面人物。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受众审美取向的改变,流量明星和养成系偶像开始占据娱乐市场。时尚类杂志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养成系偶像和流量明星所带来的巨大商机:在2016年,由流量明星鹿晗担任封面人物的《时尚芭莎》2016十月刊暨八周年纪念刊线上预售的2万册在开售1秒后就售罄下架;同年,由养成系偶像王源担任封面人物的《时尚COSMO》六月刊则创造了48秒7万多册的销售成绩……而在被称之为“偶像产业元年”的2018年中,《偶像练习生》、《创造101》这两档养成类综艺节目在取得高收视率的同时,还为市场输送了大批偶像明星。为了迎合受众口味的和顺应市场发展趋势,时尚类杂志亦对其伸出了橄榄枝。
值得一提的是,养成系偶像和流量明星所拍摄的封面并不单指正刊封面,还包括增刊、副刊、别册的封面,且比起前者来说,后者的定位更加灵活多变,养成系偶像和流量明星出现在上面的几率也就更高。为了方便粉丝帮助自家偶像明星冲击销量,时尚类杂志在线上开启杂志预售时,也恃意为副刊单独设置了购买链接。当然,无论是在副刊还是正刊的购买链接中购买杂志,消费者最后拿到的都是同样的商品。
为了进一步刺激粉丝消费,时尚类杂志还推出了精准定位粉丝群体的电子刊。2018年7月,《时尚芭莎》在芭莎inApp和微信小程序上发行了第一期电子刊。不同于过去单纯把纸质版杂志内容照搬到网络上的电子版杂志,《时尚芭莎》所发行的电子刊不仅内容与纸质版完全无关,还充分利用到了新媒体的优势,在其中加入了视频语音播放、弹幕互动和小游戏等功能。相较于纸质版,电子刊既具有制作成本更低、发行时间更短、制作理念更环保、不限定发售时间等诸多优势,还更容易吸引到特定粉丝群体的关注:不比纸质版中的众多模特和繁杂广告,电子刊里并无其他多余信息,其内容全部与封面人物有关。由此可见,此类电子刊就是专门针对粉丝群体而打造的刊物。《时尚芭莎》于2019年3月发布的《<时尚芭莎>电子刊大数据榜单》中显示,仅在半年时间内,《时尚芭莎》的电子刊总销量就已经超过了227.5万本,用户在线总时长为1050万分钟。而自《时尚芭莎》率先推出电子刊后,其他时尚类杂志亦纷纷效仿。截止至2019年10月,时尚类杂志电子刊的总销售额已突破2亿。电子刊的出现标志着时尚类杂志的营销策略已经从之前的“内容为王”、“品牌为王”转变为“粉丝为王”。自此,粉丝经济的号角已彻底在时尚类杂志中被吹响。
(三)粉丝群体已成为时尚杂志的主要受众
为了进一步了解读者购买时尚类杂志的行为动机,笔者于2019年9月24日至2019年9月29日期间在网络上开展了关于时尚类杂志的读者问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222份。在这222份的有效问卷中,有64人从无购买时尚类杂志的习惯,153人偶尔会买,5人经常购买。在这会购买时尚类杂志的158人中,主要购入纸质版的有62人,主要购入电子版的有10人,纸质版和电子版都购买有86人。在关于“您主要对时尚类杂志中的什么内容感兴趣”的多选题中,“时尚资讯”、“广告信息”、“喜欢的偶像明星”、“其他原因”这四个选项的占比分别是44.59%、2.55%、85.99%和3.82%。由此可见,偶像明星已经成为了读者购买时尚类杂志的主要原因。
不仅如此,在这会购买时尚类杂志的158人中,共有139人表示会为了支持所喜爱的偶像明星而去购入一本并不了解的时尚杂志;在“您会为了支持自己所喜爱的偶像明星而特意帮时尚类杂志冲销量吗?(如重复购买同一本杂志)”的单选题中,有72人选择了“会”,比例占据了会购买时尚类杂志总人数的45.57%。另有32人表示,自己并没有阅读完整本时尚类杂志的习惯,购买杂志只是为了支持自己喜爱的偶像明星。从问卷调查可以看出,为偶像明星而购买时尚类杂志的粉丝群体已经成为了时尚杂志的主要受众。
(四)时尚类杂志的符号意义
除了发放问卷之外,笔者还对主要为支持自己所喜爱的偶像明星而购买时尚类杂志的三名粉丝进行了线上访谈。在谈及购买动机时,粉丝“饼干”表示:“时尚杂志就相当于偶像周边一样。杂志本身不是重点,重点是隐藏在杂志后的时尚资源。”粉丝“小明”则把购买时尚类杂志视为是一种偶像明星之间比拼人气的手段,她解释道,“追星其实分两种,一种是搞顶级流量和组合的,买杂志就相当于是粉丝之间的battle,谁家销量高谁家排面就大;另一种是搞比较糊[5]的偶像。糊的话更是要买,不然我哥哥就丢人了,虽然糊但也不能太丢人。”粉丝“树树”虽然在访谈中提到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买杂志……我觉得代言比较重要吧?毕竟代言的销量是和他本人直接相关的,杂志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刊”,但也表示“没办法,还是得买。大家都在买,我也就跟着买,买买买。”
表2 访谈对象的基本情况
序号 | 受访者 | 年龄(岁) | 职业 | 粉龄 | 是否会因为偶像明星而多次购买同一本杂志 |
1 | 饼干 | 28 | 企业白领 | 5 | 会 |
2 | 小明 | 29 | 企业白领 | 3 | 会 |
3 | 树树 | 26 | 学生 | 1 | 不会 |
总的来说,这三名粉丝都认为时尚类杂志本身的内容无足轻重,杂志销量背后隐藏着的工作机会、人气比拼和时尚资源等才是粉丝消费的重点。在粉丝眼中,时尚类杂志的封面已具有和偶像明星的代言产品一样重要的意义。之所以会购买、帮封面人物是自家偶像明星的时尚类杂志提高销量,也正是因为要在资本面前展现粉丝购买力和粉丝粘性,以此来证明自家偶像明星拥有的人气和潜在的商业价值,为其吸引更多的机会和代言。
除此之外,购买时尚类杂志还变成了粉丝支持偶像、为其应援的一种方式。且与荧光棒、灯牌、手幅等传统应援物品相比,时尚类杂志平均花费的人力和财力都明显更少:纸质刊具有普及度广和方便投放的优势,而电子刊则拥有更低的消费门槛和更环保的消费理念。
三、粉丝经济对时尚类杂志及读者群体的影响
(一)时尚类杂志的“三次售卖”
在过去,时尚类杂志的盈利方式主要依靠“两次售卖”。第一次售卖是“从期刊到读者”,读者被杂志中的内容所吸引,因此而选择购买杂志,杂志社从中获得发行收入;第二次售卖则是“从读者到广告”。即有部分读者在阅读杂志后,会被杂志上的广告所吸引,继而被转化为消费者。杂志社可以从广告商或品牌赞助商那获得另一笔经济收入。然而,粉丝经济时代的到来不仅改变了时尚类杂志的内容,使其特地为粉丝置身定制了无广告的电子刊;还打破了时尚类杂志的受众定位:为了支持自己喜爱的偶像明星,即使是男性粉丝也会去购买女性时尚类杂志,女性粉丝亦会主动帮男性时尚类杂志冲击销量。更重要的是,粉丝群体的加入让时尚类杂志的盈利方式也发生了改变:在完成了“从期刊到读者”和“从读者到广告”的两次售卖之后,粉丝群体之间自发购买多份杂志,并将纸质版杂志进行线下投放,电子版杂志进行线上传播的行为又在无形中促成了时尚类杂志“从粉丝到路人”的第三次售卖。这次售卖的对象既非读者也非粉丝,而是对时尚类杂志不感兴趣的另一部分人群。但这部人群同时也是偶像明星和时尚类杂志的潜在受众。他们极有可能会在阅读粉丝群体免费传播的时尚类杂志之后,或被杂志本身的内容所吸引,或对里面的偶像明星产生兴趣,进而成为时尚类杂志的读者或偶像明星的粉丝。当然,无论是读者还是粉丝,时尚类杂志都能从中获利。
(二)粉丝群体之间的新战场
正如上文所述,时尚类杂志已经凭借其特殊的符号意义而成为了粉丝支持偶像明星的重要道具。而粉丝群体大规模购买时尚类杂志的行为亦可以被视作是粉丝的狂欢。与自由不羁的广场式狂欢不同,这种狂欢原本是充满仪式感的。时尚类杂志为粉丝提供了“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礼”,而拥有共同身份的粉丝正是凭借购买时尚类杂志的行为来展示自己对偶像明星的信仰。本来这种“共享信仰的表征(representation)”有助于在粉丝群体中“建构并维系一个有持续、有意义、能够用来支配和容纳人类行为的文化世界”。但是来自粉丝群体内部的话语权之争与时尚类杂志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营销手段却消解了仪式性,甚至让时尚类杂志成为了粉丝群体之间的新战场。
1.粉丝群体内部的话语权之争
约翰•费斯克曾在《粉都的文化经济》一文中提到过,“粉丝会做出严格的分辨:哪些属于粉都,哪些不属于粉都。”而随着粉丝群体的壮大,这已经不是粉丝群体和“世俗观众(mundane viewers)”之间的问题,还有来自粉丝群体内部之间的冲突。即使是在喜欢同一位偶像明星的粉丝群体中,也会因为个体对偶像明星所抱有的情感和支持行为的不同而被划分为不同种类。譬如只专心喜欢某一个偶像明星的“唯粉”和喜欢想象两个偶像明星之间存在情侣关系的“CP粉”是粉丝群体中比较广泛和典型的两大敌对阵营。尽管他们都崇拜和仰慕着同一位“世俗的乌托邦中的新神”,但“唯粉”认为单一信仰的自己无论是从粉丝粘性还是消费动力上都远远高于多信仰的“CP粉”,所以在整个粉丝群体中理应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利,而“CP粉”却认为即便是多信仰,自己的忠诚度也与“唯粉”并无区别,在购买两个偶像明星相关产品的时候也极可能地做到了“一碗水端平”。随着粉丝群体之间渴望“得到神明的倾听与回应”和表明自身忠诚度的战争越演越烈,一切有偶像明星参与的活动和能进行打投的领域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乍一看,这似乎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因为无论是哪位偶像明星在对粉丝表示感谢时,都不会特别点明感谢的粉丝种类。但实际上,不同粉丝种类之间的信仰之争已经和该偶像明星本人并无多大干系,纯粹是粉丝群体内部的话语权之争。能争夺到话语权的粉丝种类将会在整个粉丝群体中拥有更大的号召力和更大的决策权,继而成为“神明的先知、圣徒和护法”。为此,粉丝群体之间通常会以消费商品的金额数量来衡量哪一种粉丝种类对偶像明星所报以的忠诚度更高,话语权的归属也由此来决定。
2.时尚类杂志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营销手段
显然,对于粉丝群体之间的话语权争夺战,时尚类杂志是乐见其成的。为了坐收更多的渔翁之利,时尚类杂志还会主动为粉丝提供竞争的机会,或告诉粉丝在杂志购买排行榜的前几名将会获得偶像明星亲笔签名的产品;或对电子刊进行排名,粉丝既可以直观对比自家偶像明星和其他偶像明星的电子刊订阅量,又可以通过查看购买力榜单,根据用户的头像和名字来判定该用户所属的粉丝阵营。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把偶像明星的曝光度与杂志的销量直接挂上了钩,如《ELLBdol》在上线封面人物是偶像组合“R1SE”的电子刊时,直接在官方微博上表示粉丝需要通过订阅电子刊来获取助力值来支持自己所喜爱的那位偶像,只有当助力值累计到规定的数量时,才会在微博和电子刊里解锁该偶像的单人封面。《时尚芭莎》在推出以偶像组合“火箭少女101”为封面人物的电子刊时,也举办了“助力你最爱的少女登上纳斯达克大屏”的投票活动,粉丝每购买一本电子刊将会获得10票,而最终票数最高的偶像将会获得登上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纳斯达克大屏幕的资格。
四、结语
诚然,在传统纸媒日益凋零和数字出版市场竞争激烈的当下,时尚类杂志凭借粉丝经济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无疑对传统书报刊企业的未来发展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然而,粉丝经济在给时尚类杂志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埋下了不少隐患。
首先,粉丝群体并不关心杂志内容,只是为了支持偶像明星而帮时尚类杂志冲销量的不理智消费行为正是导致时尚类杂志里的内容或千篇一律或滥竽充数的罪魁祸首。因为即便不提升内容质量,只需要邀请到热门偶像明星担任封面人物,时尚类杂志就能在粉丝经济的时代中轻易获得盈利。
其次,时尚类杂志为吸引粉丝消费而推出的各类活动看似能有效提升销售量,实质上是自发消解了杂志的文化价值,使之沦为粉丝为偶像明星打榜投票的工具。且为了鼓励粉丝购买,有些时尚类杂志甚至表示如果粉丝只是单纯想帮自己所喜爱的偶像明星提升杂志销量,那么可以在线上购买后向杂志方申请退回运费。即杂志方计入了粉丝所购买的杂志量,但并不会将其购买的大批杂志发货。这样的做法看似方便了粉丝,实质上却助长了粉丝群体之间盲目比拼数据的歪风邪气,更是彻底否认了杂志出版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数据造假。
最后,由于粉丝在购买时尚类杂志时,优先到考虑到的并不是杂志的内容,而是杂志的影响力、知名度和背后的时尚资源。这将会使时尚类杂志之间的差异越来越明显,即资源雄厚和历史悠久的时尚类杂志即便不注重内容,也能依靠粉丝对偶像明星的支持而长久不衰。但另外一些具有高质量内容却没能邀请到偶像明星拍摄封面的时尚类杂志却极有可能因为无人问津而停刊。这无疑是对整个出版业的莫大讽剌。
综上所述,无论传统书报刊企业还是时尚类杂志,都应当坚持“内容为王”的出版理念,而绝非是“粉丝为王”、“销量为王”。从由多位流量明星与养成系偶像担任主演的《爵迹》、《上海堡垒》等粉丝电影的惨淡票房来看,这种不注重品质、一味讨好粉丝群体和过度依赖粉丝经济的产品实际上是将自己置于在一种危险的被动地位上,一旦粉丝对该偶像明星丧失兴趣或粉丝的消费水准无法承担产品的制造成本,粉丝经济的泡沫就会宣告破灭。考虑到今后的长远发展,时尚类杂志更应该好好处理粉丝与杂志之间的关系,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忽视杂志质量,在收割“粉丝韭菜”的同时败坏了杂志的名声;也切莫做出指引粉丝数据造假的违法犯罪行为。应当做到在选择粉丝所喜爱的封面人物之余,也要对内容质量进行把关,在收录最新的时尚资讯和品牌信息的同时,也帮助读者建立正确的消费价值观和培养优秀的时尚品味。这样,即使是在粉丝经济的热潮退去之后,时尚类杂志仍然能够凭借高质量的内容将粉丝转换为读者,实现可持续发展。
注释:
[1]数据来源于各大时尚类杂志的官方微博或微信公众号。
[2]饭圈用语,指粉丝自发为偶像明星提升各项教据的打榜投票行为。
[3]舶来词语,现代含义来自于日语来自于日语応援,本意为“借助力量救助”。应援最先是在体育赛事中被运用,指为运动员打气加油的形式。后逐渐演变成粉丝采取类似的方式来表达对偶像明星的支持。
[4]数据来源于互联网,实体刊中有两个价格的代表是同一个偶像明星拍摄了杂志的AB版封面。
[5]饭圈用语,用于指代偶像明星的人气不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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