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个人而言,现实与文学是两个同时存在的世界。现实世界是外在的、流逝的,而文学世界是内在的、恒定的。现实世界中,或者说生活中,随着时间流逝,生命是被逐渐消耗的,这种消耗又被称为自然规律。换句话说,现实世界的生命是无法抵抗自然规律的,但文学的世界却可以赋予生命的永远鲜活。也正因为这样,一直以来我都专注文学创作,专注于我笔下的主人公在文学的世界是鲜活的。
岁月荏苒,时光流逝,躯体衰老无力,记忆已经封尘了过往,现实的独寂不分昼夜围绕在身边时,我想我会翻开书,跟我的主人公们对话,跟他们诉说岁月,诉说遗憾,诉说自己曾经激情的岁月。所以,我感谢我的主人公们,给了我书写的机会,给了我融入他们的世界,跟他们一起感受生命、感受喜悲、感受精神力量的机会。
在动笔写长篇报告文学《大医精诚》时,我翻看吉大一院在武汉抗击新冠病毒感染医护人员的资料时,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为这些医生护士骄傲,也感动于他们救死扶伤的无私奉献。医者是圣者,也是勇者,我站在窗前望着夜空,脑海里闪现着一幕幕的情景,是那么真切,我仿佛看见吉大一院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的队员们在暴风雨雪中搭建方舱医院,浑身湿透冰冷,手脚冻僵,但毫不退缩的身影;看见在疫情发生后第一批到达武汉的医护人员,在中国农历春节的大年初四,医疗队收治了34名感染新冠肺炎病毒的病人。每位队员把睡觉时间压缩到五分之一,而五分之四的时间里,医疗队员就像上了发条的钟摆,不停地在病人床前摆动。
作为写作者,我个人认为是应该有担当的,担当人世间最美好的精神的书写者,担当人类崇高的精神播散者。崇高是我的信仰,我相信这也是所有具有热爱祖国情怀的中国人共同的信仰。正因为这个信仰,在这个特殊时期,吉大一院的医生护士们用“全力以赴,冲锋在前”的誓言,诠释了崇高。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进行电话采访时,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提到白求恩精神,他们说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职责。吉大一院派出第二批驰援武汉的医疗队,一共五名队员,是吉大一院神经内科的护士,她们说当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如果这时候不挺身而出会后悔一辈子。这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对祖国无比情深的力量,正是这样的力量让吉大一院一批又一批的医疗队驰援武汉,在中法新城,在金银潭医院,在方舱医院,在中国红十字会服务,几乎在武汉所有的重点区域都有吉大一院医疗队员的身影,对病人,对工作,无比的热忱,无比的尽责。
东北人身上历来有一种无私的、赤诚的奉献精神,一种可以称之为英雄情怀的,为他人牺牲的精神。而正是这种精神,让吉大一院医护人员在面临谁第一个进入病区时,谁第一个进入方舱时,才会有“我先进”“我们吉林队先进”的话语。
“一切真正的英雄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所以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英雄。”这是英国一位女诗人说的。可能每位吉大一院的医生护士没想过成为英雄,但是他们是实实在在的英雄。他们实实在在为了病人,实实在在用行动诠释人类最美好的、最崇高的精神。
也正因为这种实在,才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的第五批医疗队两天建立ICU,建立了智能医疗新模式,把濒临死亡的重症患者从死亡线拉回来。一位医生告诉我,抢救结束后他勉强走出病房,然后就瘫在走廊地上,他的手臂因为做心肺复苏而抖得厉害,当时他就想躺在地上睡一觉。还有,在方舱医院的护士说,进入方舱,一个护士要面对40名患者,这40名患者所有的一切,除了治疗上,还有生活上的一切都需要护士,例如饭菜口味,例如要个充电器,要个衣服架。还要不断地为病人解释、做核酸检测等等,一个班六个小时,护士们基本都工作七八个小时,而在这七八个小时里,脚没停过,嘴也没停过,说话而导致缺氧严重,头痛欲裂,为了能继续工作,头一下一下地撞墙,以缓解头痛。
听了这些,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他们的精神在文学世界里永恒,让人类最美的精神力量在文学世界里永远鲜活。最美的,是照亮灵魂的灯,一盏照亮人性光辉的灯。那么,现实生活的困难、痛苦,在这盏灯下就退缩了。
人活着,需要精神上的力量,也只有精神上的力量,能让我们的民族越来越强大。在写作中,我在吉大一院的医护人员身上看见了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这种人性中的最美。
如果问我写作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在大事件下,所显露出的人性的光辉,而这光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不会褪色,而是历久弥新,这就是我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构建的。
那些曾经的美好,曾经的感动,在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中,在现实中变成过往时,在文学世界永远不是过往。或许有一天,在一个午后,明亮的阳光在玻璃窗上跳跃,而我的主人公们,《大医精诚》里的主人公们,翻看书,看着字里行间的自己,回想那段鲜活浮现的时光,会为自己感到自豪,也为奋斗过的自己而感动。感动这世界总有一种美好,总有一种爱,让你奋不顾身,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