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崔英超：上海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摘 要】新技术的推进激活了阅读主体的身体感知，改变了阅读界面的呈现方式，重现并凸显了阅读中被遮蔽的身体交流和身体实践。文章以媒介技术与身体的关系为理论视角，身体与阅读界面的交互作用为内容框架，对人类阅读活动中阅读界面的变化进行历时性考察，从肉身界面—书写界面—机械复制界面—数码网络界面的界面变迁中，审视阅读界面从冰冷隔离到开放沉浸、阅读主体从缺席退隐到在场回归、阅读社交从单一闭塞到社群互动、阅读体验从视觉优先到人机互融的现实转向。
【关键词】具身阅读；界面文化；身体在场；沉浸传播
一、阅读中的身体和界面
1.具身阅读：从身体的视角思考阅读
阅读在文明发源之时就是人类获取知识的重要手段，但身体在阅读行为中的研究一直隐而不显。回溯阅读史，以媒介技术和身体的关系为视角，可以看到不同文明时期阅读媒介中身体主体的变化、阅读行为的改变、阅读方式的变迁以及传者和受者关系的演进。尤其是在进入互联网时代后，脱离身体限制的虚拟阅读激发起读者对身体在场的渴望。不同领域的学者注意到新技术中阅读的重大变革，开始从身体的视角透视阅读的发展和变迁，考察阅读和技术、媒介的关系。
阅读的具身转向来源于具身认知理论，具身认知最早由美国语言学家拉考夫和约翰森在其著作《肉身中的哲学：具身心智及其对西方思想的挑战》中提出，理论来源于杜威、梅洛-庞蒂等提出的认知科学、认知现象学思想。梅洛-庞蒂提出肉身概念，强调身体是活生生的意义纽结，对世界参与有重要意义；杜威则表示身体经验是人进行思考、交流的基础。[1]基于梅洛-庞蒂的观点，唐•伊德提出技术具身的概念，认为技术融入身体成为人的一部分，身体通过技术感知世界，技术成为人与世界的中介。在《技术中的身体》中，唐•伊德进一步提出理解身体的三种路径，分别是物质的身体、（政治、心理、文化）经验的身体、技术的身体。唐•伊德的“三种身体”表明人对信息的认知依赖于身体体验，身体的感知觉可以影响人对世界的体认。[2]基于具身认知理论，有学者提出具身阅读的概念，崔波认为具身阅读是扎根于身体操作和想象操作的阅读，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可成为阅读体验的一部分，并具体表现为实感具身、实境具身、离线具身三种形式；[3]吴倩认为，具身阅读是虚拟现实技术中的新阅读范式，是一种集思维、情绪、推理等于一体的心智活动，与身体对环境的感知铭刻息息相关，较传统阅读而言更为注重阅读体验和认知效果的作用和价值。[4]互联网时代，人与技术的融合将隐形的身体推向前台，让人们不得不审视阅读中被遮蔽的身体的价值，思考阅读中身体体验和阅读媒介中身体互动对文化传播的意义。
2.界面传播：与身体交互的阅读界面
不同于物理、计算机等领域中界面的含义，传播学中的界面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信息接收者和信息相遇的接触面，因界面是信息传递的媒介，可以等同于媒介来理解，亦可称之为“介面”。[5]因媒介技术的日新月异，学者对界面的概念做出时代性的解读和扩展。倪钢认为，在知觉现象学的学科视域下，界面是身体主体的存在样式，是集合了人、事、物、时间、技术、空间等要素的文化复合体；[6]刘亚斌认为，因人机界面、互动界面等新型界面形式的出现，界面应被宽泛地理解为包括人体在内的不同异质性物体接触形成的交汇面；[7]张佰明提出界面传播的概念，在充斥着比特信息的网络环境中，界面传播是传播主体通过数字媒介提供的互动界面实施的传播行为，引导受众深入信息界面以获得多维的身体感知和开放的情感体验，[8]但他之后又补充认为，界面传播是基于用户界面向受众传播信息的行为，从技术角度看任何媒介的传播行为都可计入界面传播的范畴；[9]约汉森在《界面文化》中明确提出了界面文化的概念，认为界面文化是基于界面与信息技术的一种集成性文化，以信息技术为中介实现了真实物质世界与虚拟世界的对接。[10]界面与阅读的结合，为人们增加了一个从技术角度审视技术与文化、媒介与阅读的视角。阅读界面是受众实现阅读行为必然要接触到的物质形式，从人类传播行为出现开始，界面就在发挥作用。它们融入阅读行为，如同梅洛-庞蒂意义上的“眼镜”“拐棍”般隐入人们的身体，人们在习以为常中常忽略它们的存在。罗兰•巴特提出以身体来阅读的隐喻，[11]寓指除了肉身身体，读者还拥有可以在感官上回应文本的身体，同样的读者在不同的阅读界面中阅读同样的文本，可以产生不同的阅读感受和身体体验。本文将对各类阅读媒介的认识统一到阅读界面中做综合比较和分析，通过透视阅读界面与身体交互的嬗变轨迹，思考阅读这种古老的人类文明传播行为在历史变迁中的演变，以及虚拟阅读和数字出版在未来的发展方向。
二、阅读史中身体与界面的交互
在技术的推动下，阅读界面历经了从肉身界面、书写界面、机械复制界面到虚无透明的数码网络界面的演变。作为沟通态的身体也在物质世界——物质世界、物质世界——精神世界、物质世界——虚拟世界的对接变迁中表现出身体与阅读界面交互的不同样态。阅读界面的变迁和身体与阅读界面的交互演变是区分一个阅读时代到另一个阅读时代的重要表征。
1.以口为界：亲身在场的公共朗读
口语文化和抄本文化时期，阅读以面对面的口头阅读即朗读的方式呈现，身体是唯一的交流媒介，也是最原始、最古老的交流界面。传者和受者以肉身为界面进行全情投入的在场交流，身体的各个感官都担负着传递信息的任务。在古希腊时期，阅读就是指公共朗读，在书写的诞生地——美索不达米亚，声音和符号是合二为一的，读者以听为读，在广场等公共空间面对面地分享阅读的意义，读者通过眼看、口诵、耳听，获取到的是综合了全身各个感官的完整阅读体验。朗读者非常注重与听众的互动，听众被赋予更多的主动性，当朗读发展成一种时髦的社交仪式时，“训练有素”的听众不仅注重朗读的内容，也关注朗读的音调、节奏、手势、语气，甚至朗读者的外貌。据记载，为宣传自己的作品，狄德罗专门修改出适合朗读的版本，并花费大量时间钻研朗读风格和举止仪态，如用重音和语气制造气氛、诠释作品，用手势暗示观众，用幽默的开场缓缓将观众带入气氛，用鞠躬和谢幕结束整个朗读仪式将观众带出情感，在表演时他甚至还会不断地在作品上做记号，标注所要用到的语气、语速和身势语，并通过观察观众反应及时做出调整。[12]（317）普林尼明确提出，身体表达是朗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用声音感染听众，用身体语言辅助理解，可以使听众最大限度地体会到作者的本意。[12]（310）通过在场聆听和身体体验，听众更易深入作者情感，甚至亲身经历作者创作的过程，直观地感受书中的每一个角色和故事中的每一个情节，全场观众的情感也会相互影响、相互激荡，形成浓郁的阅读气氛。作者在朗读时也会不断地对文本进行调整、修改，定稿时作品中留存的听觉技法可使文章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公共朗读真正实现了传者和受者间传播知识——交流互动——完善反馈的完整阅读循环，普林尼曾感叹“作者公开朗读不仅是将作品带给公众，亦带回给作者自己”。[12]（315）
2.以纸为界：身体退隐的私人阅读
印刷文化时期，书写文化取代了口语文化，转瞬即逝的口语信息被书写媒介固化，从而可以脱离传播者的肉身进行远距离传播，身体自此消隐在文字之后，读者开始透过书本和作者进行精神交流。10世纪左右，默读在西方的普及，使阅读从公共走向私人，从互动交流走向自我沉思。朗读是朗读者和听众互动，默读则是读者自己与文本互动，阅读方式的转变使阅读的视觉感官强化，阅读甚至被简化为使用单一感官的视觉阅读，“眼睛的自治性中止了身体与文本之间的同谋关系，使身体摆脱了与文字地点的联系”，[13]（270）听和读的行为主体被分离，阅读逐渐失去了积极的身体参与。德塞托由此断言：“阅读变成了一种眼睛的动作，它不再像从前那样伴随着口头发音带出的声响，或者肌肉的动作，不再高声或低声地阅读……文本不再将自己的节奏强加于读者，它不再通过读者的声音来表现自己，这是身体的隐退。”[13]（269）基特勒亦认为：“书写在文本产生之初就使纸张和身体相分离……在标准化的文本里，纸张与身体、书写与灵魂完全脱离。”[14]一方面，私人阅读以纸为界，迫使读者孤独地面对文本，所见所思都是冷静的抽象符号，没有现实的身体感，每个读者只能沉浸在自己的阅读体验中，毕淑敏将其视为一种孤独，波兹曼亦警告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的智力”。另一方面，德塞托则乐观地宣称，“从地点中挣脱出来的阅读中的身体能够更加自由地运用自己的动作”，[13]（270）传者身体的退隐使读者无须倾听他人朗读即可获知信息，摆脱了来自朗读者的掌控。私人阅读使读者与书本及文字建立起一种自由阅读的关系，可以自由支配文本，进行细读、跳读、回读；可以字斟句酌，或者不求甚解；可以无限追溯作者的本意，或者发散思维对文本进行自我解读。私人阅读赋予读者身体退隐后的精神自由。
3.以屏为界：身体在线的电子阅读
电子屏幕成为继印刷文化后阅读的又一界面转向，电子阅读的屏幕既可指电视的荧光屏、电影的放映屏等传统屏幕，也指手机触屏、电脑感应屏等智能屏幕。传统屏幕只能提供视觉和音频的显示、接收功能，读者无法通过界面获得信息反馈，但技术的发展赋予了屏幕互动的特性，改变了读者在阅读中的被动地位，也扩展了阅读体验中的身体感官。读者的阅读内容从符号转向图片、文字和声音，扩大了听和视在阅读感官中的参与程度。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人的延伸，但在某些感官被延伸的同时，另一些感官也在被截肢，图片的泛化加深了人们对视觉的倚重。国际美学学会前主席阿列西•艾尔雅维奇在《图像时代》中谈到，“我从不阅读，只是看看图像而已”，图像“满足了眼睛”，却难以满足头脑和心灵。身体感官的截肢带来了“世界的失衡”，书本和屏幕间失衡、文本写作与图像视频间失衡、理性阅读与感性娱乐间失衡。在传统屏幕的电子阅读中，身体的参与度被降到最低，匿名读者间的交流是身体缺席的交流。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传播的观念史》中提出，随着19世纪以电信技术为代表的“压缩空间”的媒介革命的发生，人与人之间的远距离交流实现，一个没有肉体的幽灵世界应运而生。[15]
进入智能屏幕的电子阅读后，读者的身体实践在实体性的人机交互中实现了从“离线”到“在线”的回归，读者可以在汇集了声音、文字、图像、视频等多重符号和多种超链接的阅读界面上进行手动或声控操作。这在一定程度上唤起了身体阅读中的触觉、听觉和视觉的整体感受，但智能屏幕阅读作为对真实身体在场阅读的模拟，只实现了身体的在线回归。因为超链接传达的图像和声音并非真实的现场，受表达形式的限制，对现场的传达是有限的，这种离身认知的在线阅读可以帮助读者脱离物理环境，却无法真正实现读者与阅读场景的融合，给读者真实在场的心理体验。
4.界面全景化：身体在场的沉浸式阅读
麦克卢汉曾提出，“屏幕越大，属性越高贵”，技术的进步使阅读界面从固定到移动、从静态到动态、从界面扩大化到去界面化。虚拟现实技术通过为读者营造虚拟的场景和时空，以全景化的方式让人在身临其境中忽视了界面的存在。尼葛洛庞帝提出，界面发展到最高的程度就是让人们根本感受不到物理界面的存在。数据挖掘、精准算法等信息技术和实时定位系统可以收集读者信息，对读者在赛博空间中的身体进行画像，将读者的现实感知与虚拟时空的感知铭刻相联系。读者的位置数据可以与虚拟时空的数据在同一个时空或场景内叠加，使读者的身体在现实与虚拟中进行无缝穿梭，实现身体、感知、思维、情绪的情景转换。胡塔莫在《媒介考古学：方法、路径与意涵》中提出，在场是一种应运而生但虚幻的效应，[16]在全息技术和AR、VR技术的加持下，读者身体的多种感官被重新激活，成为沟通态身体，身体感官的数据被解码成为身体体验和感知铭刻，阅读界面突破平面化的屏幕变得三维立体、可视可感。通过将读者沉浸于阅读读物丰富的情景、角色、节奏和情节中，沉浸式阅读重置了阅读间界面、场景和身体直接的关系，使读者在物理空间与赛博空间的结合中从界面外“冷漠”的围观者成为深入其中的信息参与者、内容生产者和话题缔造者，真正实现了读者身体实践的在场回归，达到了身体、心灵、环境、人机交往的有机统一。界面的全景化使读者又回到无屏时代，界面融入读者的身体感知之中，屏幕在现实和虚拟场景交织的人机互融中消失，读者在智能感知中获得真正的在场体验，并在情感、兴趣等情感共振和价值认同的凝聚下形成社交阅读圈，真正摆脱传统封闭的个人阅读状态进入交互共通、身心合一、自由多元的阅读世界。汤姆•斯丹迪奇将这看成是历史的“推转”，他认为“被湮没的人对人的社交媒体重生，如同又荡回来的钟摆”。[17]
三、界面文化中具身阅读的现实转向
5G技术的普及加速了泛在阅读的界面文化的发展，催生了恒常在线的万物互联时代的到来，5G搭建的信息高速公路为阅读和新技术的结合提供了技术支持，消弭了知识和受众间场景应用的时空距离，改变了媒体形态、媒体格局以及受众交互阅读的方式，将数字阅读从简单的视听场景向多感觉体验融合的人机界面和沉浸式阅读方向演进。阅读的视频化、直播化、虚拟数字化成为常态，随时可检索、分享、调阅、生产知识内容体系成为在数字时代长大的读者追捧的学习方式。受5G技术加持，阅读呈现出场景多元化、界面泛在化、受众社交性、体验个性化的多元发展趋势，实现了阅读体验和阅读方式的迭代升级。
1.从感知到觉知：无界面阅读中意识主体的身体回归
在阅读界面的更迭和媒介技术的进化中，人类的阅读活动呈现出面对面交流的亲身在场——符号交流的身体缺席——虚拟阅读的身体回归的变迁趋势，特别是在5G时代，身体呈现出多样的在场方式。技术化身的出席替代了肉身的退场，技术将身体转换为信息态返场登台，其中数字在场最为真实完整地实现了身体感觉和情感的回归，亦实现了读者从感知到觉知的转变。感知仅指感触信息的过程，而觉知代指读者不仅能够感受、体验阅读过程，还可以及时获知阅读效果，领会阅读内容，透过依托肉身产生的身体符号和经数字媒介编码而成的身体景观获知更为深刻的阅读体悟。虽然滞留在物理空间的身体无法传递非语言信息（如手势、音调、表情），但数字在场可以借助多媒体等补偿机制重现阅读行为中的身势语言。读者的身体在物理空间中安居一隅，却可以操纵数字身体在网络空间的畅游中感受共同在场。AR、VR等人工智能技术正从不同维度重塑着读者的身体，将肉身映射于更多的虚拟身体中，麦克卢汉将其视为一种“技术假肢”，能够将身体的五感和情绪与互联网进行连接，打破时空的限制实现身体的同时共在。数字在场使读者从借助想象完成阅读认知的旁观者，转变为处于阅读内容中借助虚拟现实技术可以直接感知的当事人，5G技术高速率、大容量、低时延、智能化等特性也为读者保持持续、流畅、高清、动态的身体阅读实践提供了技术支持，保证了读者对虚拟身份的代入感和对虚拟场景的适应感。计算机通过将读者身体的各个感官通道的信息转换为数据，再将其解码成感官信息，以实现阅读主体与阅读内容的交流互动。阅读主体与阅读媒介间的交互界面越来越透明化，身体与阅读内容间的无缝交互使无界面阅读成为可能，阅读界面与阅读内容日渐重合，人机界面逼近透明，虚拟世界全面敞开，与现实世界融合共生，在丰富的感官体验和优化的虚拟阅读环境中，阅读主体获取到真实的临场感。
2.从体知到致知：社交阅读中智能主体的共享交流
在尼采“一切从身体出发”的宣言下，身体表现出强烈的主动性，社交网络空间中人人可发声、书写和交流，读者的沟通态身体也从“体知”逐渐完成了向“致知”的转化。“体知”强调读者在阅读中的身体实践，鼓励读者通过个人努力在私人阅读的冥思中获得智慧，而随着技术化身弥补了私人阅读中阅读主体的身体缺席，填补了其他阅读主体不在场的交流空白，使阅读主体在赛博空间中可以通过集思广益、追本溯源等“格物”手段，达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致知”境界。技术对阅读的渗透使阅读社交的交往环境发生变化，阅读的互动模式和社群关系随之改变。阅读主体经过技术、环境、社会秩序、社交关系等多因素的规训成为智能主体，在同时共在的空间中构建起平等的交往关系，并在情景化的网络场景和话语场域中，与部落化、社群化的趣缘群体共享体验、共通情感。每个智能主体都可以通过个人移动终端，接通”个人云”进入社会化阅读中进行搜索获取、分享互动、推荐评论。由阅读兴趣和信任关系驱动的社交阅读突破了“人——文本”的单一模式，转变为”人——文本——社群”的群体互动模式，作为一种泛阅读的生活方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线上交互式的社交阅读将共享精神迁移到线下，通过线上线下的联动将在线阅读社区和虚拟阅读平台中弱关系的阅读用户发展成为读书会、图书俱乐部中强关系的社群成员，在双向传递交流中凝结成阅读共同体，实现知识迁移和阅读增值。直播阅读作为社交阅读的新趋势，更是在赛博空间中构建起一种拟人交往关系，建立起联结普通读者与作者、专家、编辑等权威人士的渠道。书写文化取代口耳相传后，作者和编辑的身体几乎都隐匿在文本之后，与读者疏离而陌生，直播阅读使编辑、作者的身体得以外现。普通读者可以通过与编辑、作者的平等交流参与到文本意义的生产过程中，在知识扩散、文化下沉中获取到一定的文化资本。读者参与讨论的过程也是接受文化赋权的过程，消除了阅读中介的社交阅读可以提供自由交流和情感联动的平台，提升阅读主体理解文意——阐发文本——创新思维的多维阅读能力。
3.从认知到全知：VR/AR虚拟阅读中泛在主体的知觉沉浸
5G技术的普及使联通人——人、人——机、人——物的泛在网络逐渐日常化，多维传感和可穿戴设备的成熟构建出超真实的场景，VA和AR现场拟真反馈系统的完善为身体提供了在虚拟环境中穿梭并与虚拟环境互动的条件。随时可进入数字场景接受泛在网络服务的阅读者成为泛在主体，拥有着三维立体的阅读载体、富媒体形式的阅读内容、多群体的交流对象以及多感官的知识获取路径。VR/AR+阅读、VR/AR+出版作为当前新兴的阅读形态，能够将平面的知识以带有声光效果的立体形象呈现出来，使读者能够在实时变换的场景中与内容进行实时互动。
VR等技术通过对视觉、触觉、听觉、嗅觉等感官和重力感、温度感等体感的模拟，能够对文本中的场景进行真实还原，使置身其间的读者获得第一人称的在场感和心理沉浸、时间沉浸、空间沉浸的沉浸式体验。虚拟技术对物理时空和虚拟时空的叠加，让读者在获得超现实感官体验的阅读过程中实现了从认知到接近全知的体验。认知是读者获得知识并进行信息加工的基础阅读过程，全知在心理学中被认为是理性认识、感性感知和精神觉知的综合，是阅读的最高层次。在5G技术支持下的虚拟阅读中，读者能够以接近零延时的速度联结网络知识库，在VR等虚拟现实技术的辅助下全身心地感知阅读场景，并在强交互的社交性阅读中实现精神交流。当前，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与“朗读者AR”APP结合阅读的“朗读者”系列图书、海天出版社的“童喜乐AR/VR魔幻互动百科”系列丛书、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VR书店、东莞电子科技大学的VR图书馆等都在助推虚拟阅读与线下实体文化产业的融合，实现虚拟阅读的共享和引流。沉浸立体式的阅读体验、虚实结合的阅读场景、多感官刺激的身体实践将阅读变为一个动态有趣、主动参与、积极互动的过程，亦实现了从一维平面阅读、二维H5融媒体阅读到三维甚至四维立体沉浸式虚拟阅读的转变。虚拟阅读的沉浸是无条件的，不需要学习任何阅读技巧，读者就可以走入书中，与书中的人、物互动交流，甚至成为书中主角，传播学界将其称为沉浸传播。这种以人为中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全新传播方式，使读者能够完全专注于动态、定制的传播过程，获得看不到、摸不到、觉不到的超时空泛在体验。[18]沉浸传播中阅读行为成为泛在主体日常化的自然行为，接受泛在体验的身体成为现象学意义上的知觉身体，进入可听可看可感全媒体阅读场景的读者可以从中获得真实知觉和虚拟知觉相叠加的知觉沉浸。
结语
在人类文明传播的五个历史时期——口语文化——抄本文化——印刷文化——电子文化——数字文化中，阅读界面经历了四次阶段性变迁——以肉身为界面的面对面交流、以纸或羊皮等书写材料为界面的书面交流、以广播或电视等电子媒体为界面的在线交流和以互联网等数字媒体为界面的沉浸式在场交流。从一定意义上看，人类的阅读史是一部不断优化阅读界面以满足读者身体体验、提升阅读效果的进步史。在技术的不断推动下，具身阅读在界面传播中实现了从身体缺席到身体回归、单向传播到共享交流、意识沉浸到知觉沉浸的现实转向，并在虚拟现实的辅助下获得了觉知、致知和接近全知的阅读体验，找到了VR/AR+出版、VR/AR+书店等联动的线上线下进行知识承传和精神交流的新形式。在5G时代的大背景下，全景化界面的具身阅读发展出社交性、沉浸性、在场性、想象性、参与性、互动性等多重特性，能够推动全民阅读的普及、书香社会的建立，营造出一个全民共享式的阅读生态和一个具有深度、广度、高度、温度的虚拟敞开式阅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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