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李晨：人民教育出版社
【摘 要】从初建九年义务教育特教课程教材体系,到构建符合素质教育要求的更为成熟的义务教育特教课程教材体系,两代国家通用特殊教育教材作为不同历史时期课程实施的重要依据和基础材料,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促进教育公平、提升特殊教育质量方面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为我国特殊教育事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关键词】特殊教育；课程改革；教材建设
随着我国特殊教育的快速发展，特殊教育教材建设作为特殊教育课程改革的重要内容，同时也作为中小学教材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促进教育公平、提升特殊教育质量方面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本文通过系统梳理和整体回顾我国历史上两套国家通用特殊教育教材编写出版的背景、内容形式特点及承载的特定功能，旨在对特殊教育教材的未来发展提供些许经验。
一、20世纪90年代中期第一套国家通用特殊教育教材回顾
改革开放以后，特殊教育进入了恢复与重建期。国家先后颁布了一系列促进特殊教育发展的法规、方针政策，并陆续出台有关特殊教育的专门法规和文件，从法律上明确了特殊教育被正式纳入义务教育范畴。
1.政策演进与课程改革
在国家各项立法措施的保障和促进下，特殊教育课程改革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和90年代中期取得重要进展。原国家教委于1984年7月印发《全日制八年制聋哑学校教学计划（征求意见稿）》《全日制六年制聋哑学校教学计划（征求意见稿）》），1987年1月印发《全日制盲校小学教学计划（初稿）》，12月印发《全日制弱智学校（班）教学计划（征求意见稿）》，分别对聋校、盲校及培智学校的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时间安排及教学计划等相关内容进行了规定，在推行规范性教学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尤其是《全日制弱智学校（班）教学计划（征求意见稿）》的出台，开创了我国智力障碍教育的先河，标志着我国义务教育阶段的特殊教育已经从以视力残疾和听力残疾儿童教育为主发展为兼顾智力障碍儿童教育，其中首次提出的“随班就读”教育形式，也为我国融合教育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993年10月，原国家教委以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初中课程方案为基础制订了《全日制聋校课程计划（试行）》《全日制盲校课程计划（试行）》，以取代80年代中期的教学计划。聋校和盲校课程计划将原有学制统一改为九年，并根据延长的学制和提升的教学要求调整和增加了部分课程设置，从而首次构建了比较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课程体系。1994年10月，原国家教委发布《关于实行新工时制对全日制盲、聋和弱智学校课程（教学）计划进行调整的通知》，印发了调整后的盲校、聋校、弱智学校（班）的课程安排表。同时，决定继续试用1987年发布的《全日制弱智学校（班）教学计划》，将原“征求意见稿”改为“试行方案”。随后又发布了《中度智力残疾学生教育训练纲要（试行）》。
三类特殊教育学校课程（教学）计划颁布后，为贯彻党的教育方针，普及残疾儿童少年九年义务教育和提升特殊教育质量，原国家教委委托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简称“人教社”）编写出版了第一套国家通用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特殊教育学校教材。
2.第一套国家通用全日制培智学校教材
1991年4月，原国家教委委托江苏、山东、北京、上海、江西和大连等省（市）教育部门组织编写了全日制培智学校一至九年级教材，包含常识、语文、数学、音乐、美工五个学科的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以及体育、劳动技能两个学科的教师教学用书。人教社参与编修并承担编辑出版工作。这是我国首次为以招收轻度智力残疾学生为主的全日制培智学校编写的全国通用教材。该套教材于1993年秋季开始投入使用，1996年春季完成全套教材的出版工作。
该套教材主要依据《全日制弱智学校（班）教学计划（试行方案）》和各科教学大纲的规定和要求，并参考普校相关教材编写。围绕培养目标和指导思想，针对特殊教育对象，教材编写在注重思想性、科学性的基础上，着重体现补偿性、适用性和实用性原则。如针对智力残疾学生小肌肉群活动障碍和口语表达的障碍，语文教材着重加强对执笔方法和写字姿势的指导，重视发音、朗读、听话、说话等训练；针对学生抽象思维能力低、反应迟钝等缺陷，各学科均强调直观教学，图文并茂，刺激学生注意力和培养兴趣。有的学科主体教学内容则是实现补偿性功能的重要手段，比如美工教材中的手工教学是发展智力残疾儿童手的动作准确性和灵活性的重要手段；音乐教材十分强调唱游教学，调动多种感官参与活动，从而改善大脑的活动机能，并获得愉悦的情感和活泼乐观的情绪；体育教师教学用书选编的队列、徒手体操、基本运动、实用练习、球类和游戏等内容，使学生在反应、协调、平衡等方面能力的缺陷得到矫正和补偿。
同时，针对智力残疾儿童在学习认知能力方面的缺陷，按照“低起点、小步子、多循环、螺旋式前进”的原则来进行教学设计，充分考虑智力残疾学生对知识的可接受程度。除了劳动技能教材，其他教材也都结合本学科特点，注意选取贴近学生日常生活，有助于将来适应生活、适应社会、从事简单生产劳动的内容，为使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奠定了基础。
3.第一套全学科国家通用全日制聋校教材
相比起步较晚的培智教育，我国聋校教育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已几经变革。比如不再区分“口语教学班级”和“手势教学班级”，明确了聋校教学均应坚持口语教学为主的原则；称谓由“聋哑学校”改为“聋校”，突破了“十聋九哑”的认知局限，对聋校教育对象有了更科学的认识；学制由10年，6年、8年到最后改为9年，标志着我国聋校教育纳入九年义务教育轨道。随着我国聋校教育的发展，尤其是1993年《全日制聋校课程计划（试行）》颁布后，国家亟须编写出版一套符合聋校教育特点，适合九年制义务教育，包含所有必要学科的完整的全国通用聋校教材。
1993年年底，原国家教委委托人教社根据《全日制聋校课程计划（试行）》，编写聋校语文、数学、思想品德、自然常识、社会常识、理科、美术七个学科的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以及体育、律动、劳动技术三个学科的教师教学用书。其中理科教材以生物、物理和化学三个分册的形式编写。该套教材于1995年秋开始投入使用，1999年春季完成全套教材的出版工作。
这套教材首先根据课程计划中对培养目标的规定，力图贯彻与普通教材共同的教育目的，教材体系也更贴近普校教材。同时，根据聋生的身心特点和发展规律，注重对由于听力残疾引起的各方面缺陷进行补偿。比如，为促进聋生语言发展，在一至三年级单独编写了自成体系的“语言训练”教材，专门进行听话、看话、说话训练；为特色课程律动课专门编写了教师教学用书，指导教师如何教授学生进行各种舞蹈、游戏、音乐节奏等练习，弥补平衡器官受损引起的节奏感、协调感缺失等；体育教师教学用书增加“运动康复”内容，强化训练聋生的平衡、灵敏、反应、定向和稳定等方面的运动能力，以弥补相应的缺陷。
在具体教学内容的编排上，根据聋生抽象思维能力低的特点，各学科教材普遍降低难度，减缓坡度，注重“反复训练”“举一反三”；加强形象化描述和直观性教学，取材方面尽量例举学生身边的事情，紧密联系实际生活；呈现形式上用新颖的版式设计、色彩鲜艳的插图等刺激视觉、激发学习兴趣。
4.第一套国家通用全日制盲校教材
1993年年底，原国家教委委托人教社依据《全日制盲校课程计划（试行）》，以人教版普校教材为蓝本，编写出版国家通用全日制盲校教材。按照教委要求，本套教材以全盲生为主要对象，原则上在现行人教版普校教材基础上改编或直接翻译，由原上海盲童学校盲文印刷厂以盲文形式印刷发行。由于当时低视力生主要通过助视器械等设备学习和使用由普校教材扩印而成的大字版或直接使用普校教材，因此没有单独为低视力生编写盲校教材。
按照以上编写原则，结合盲校教学实际，小学阶段编写了思想品德、语文、数学、社会、自然、音乐教科书和体育、定向行走、认识初步与生活指导教师教学用书。为符合盲生的身心特点及盲文呈现的特殊规律，各学科教材均在普校教材基础上进行了改编，比如小学语文教材删去拼音、识字、写字等方面内容，低年级增加盲文字母学习内容，并根据需要调整选文；数学教材主要对图示等进行相应调整，保证盲生能够通过“摸读”理解题意等。初中思想政治、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体育、音乐学科则直接将普校教材翻译成盲文出版，如有不方便盲文摸读的相关内容或图示，多以删除或改为线条图的方式简单处理。该套教材于1995年开始投入使用，1998年春季完成全套教材的出版工作。
二、“十三五”期间第二套国家通用特教教材综述
21世纪初，在以发展素质教育为核心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大背景下，为贯彻落实《关于“十五”期间进一步推动特殊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意见》，教育部启动了新一轮特殊教育课程改革。经过4年左右的研究，2007年2月颁布了《盲校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聋校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培智学校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这三类特校课程设置实验方案针对原有课程存在的问题，充分吸纳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经验和成果，构建了力求符合素质教育要求的新的特殊教育课程体系。
2010年5月，国务院发布《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特殊教育被列为八项发展任务之一，就“完善特殊教育体系”“健全特殊教育保障机制”等方面勾勒出规划蓝图。2014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教育部等七部委联合发布的《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2016）》，要求加快推进特殊教育发展，将“提升教育教学质量”作为重要任务来抓，明确部署“根据国家义务教育课程标准，结合残疾学生特点和需求，制订盲、聋和培智三类特殊教育学校课程标准。加强特殊教育教材建设，新编和改编盲、聋和培智三类特殊教育学校的义务教育阶段课程教材覆盖所有学科和年级”。根据文件精神，2014年年底，教育部委托人教社编写出版新一套义务教育阶段特殊教育教材。
2016年12月，《盲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2016年版）》《聋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2016年版）》《培智学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2016年版）》正式颁布，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为残疾学生专门制定的一整套系统学习标准，为课程教学的具体实施和教材编写提供了翔实依据。同年年底，人教社依据三类特殊教育学校课程设置实验方案和课程标准，编写完成首批部分学科起始年级22册教材，2017年7月获教育部审定通过，于秋季学期开始投入使用。
按照教材整体规划，全套447册教材将于2023年完成编写工作。截至2020年秋季，盲校教材已投入使用道德与法治、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音乐、信息技术、综合康复等学科，尚在编写或正在审查中的还有历史、地理、生物学、定向行走、社会适应学科；聋校已投入使用道德与法治、语文、沟通与交往、数学、物理、化学、美术学科，尚在编写中的还有历史、地理、生物学、体育与健康、律动学科；培智学校教材已投入使用生活语文、生活适应、生活数学三门学科，劳动技能、唱游与律动、绘画与手工、运动与保健、信息技术、康复训练、艺术休闲学科尚在编写中。
1.编写依据和基本原则
新教材以《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精神为指导，以三类特殊教育学校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和课程标准为主要依据，以普通义务教育教材为重要参考，同时结合残疾儿童身心特点和特殊教育学校教学实际进行编写。
坚持以育人为本为首要原则。突出政治性、思想性，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有机融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加强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教育，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和革命传统教育。
坚持一般性和特殊性相结合的基本原则。既要通过一般性教育提高残疾儿童少年的综合素质、促进全面发展，符合与普通教育接轨的需求，又要遵循残疾儿童少年的身心特点和特殊教育规律，满足潜能开发和缺陷补偿的需要，对教学内容及设计进行科学调整及转化。
坚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原则。既要适时吸收特殊教育领域已达成共识的最新研究成果，体现时代精神，加强教材的引领作用，又要充分考虑现有的教学条件和师资水平，保证教学实施的可实现性。
2.探索与创新
为贯彻落实课标要求，三类特教教材编写组通过广泛调研、悉心研究，在教材编写的理念、内容和呈现形式以及教学资源建设上都作出了积极的探索与创新。
对培智学校低年级段三科“生活”教材进行整体建构。根据培智学校招生对象逐步由以轻度智力障碍儿童为主变为以中、重度智力障碍儿童为主的现状和课程设置实验方案、课程标准的最新理念，并通过对目前并存的分科教学和综合教学模式的思考与借鉴，培智教材编写组对低年级段生活语文、生活数学、生活适应三科新教材采用了以生活适应为线索，三科统一框架、统一人设、统一场景的整体建构，既各有侧重，又互相关联、互为补充。在分科教学的背景之下，对同一主题，从不同学科、不同角度不断复现、强化，有利于学生加深对相关主题的理解，形成对所学内容的整体认知，也为培智学校开展综合课教学提供了可能性。
聋校教材强调沟通交往能力和健全人格的培养。相比之下，上一代聋校教材更侧重让聋生“开口说话”和“正常生活”的基础功能性，而新教材更加注重培养聋生多元沟通与交往的能力，提升社会交往素养，培育健全人格，从而为适应社会、融入社会奠定基础，获得全面发展和终身发展的能力。为此，为新设课程《沟通与交往》所新编的教材，与上一代《语言训练》教材主要进行听话、看话、说话训练不同，构建了包含口语训练、手语训练、书面语训练及其他沟通方式和沟通技巧训练的一整套学习系统，目的是帮助聋生掌握多元沟通与交往的技能和方式。
在其他学科教材的编写中，也同样注重通过创设真实自然的交往情境，使学生在互动性和体验性活动中获得知识，发展探究学习的能力，提高沟通与交往能力；坚持教育性，努力培养聋生的健全人格；尊重差异性，为教师教学提供丰富的学习资源，为开展个别化教学提供便利条件。
盲校教材呈现形式的规范与创新。如前所述，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第一套通用盲文教材只针对全盲生编写，其中初中教材全部由普校教材直接翻译成盲文出版。2001年，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材投入使用，除了对小学语文和数学教材进行了简单的改编，其他学科年段均直接翻译成盲文供盲校使用。2010年，中国盲文出版社开始出版人教版教材的大字版，虽然规范了字体字号和排版设计，但内容仍然与普校教材完全一致。
而本套盲校教材在改编过程中充分研究了全盲生和低视力生的不同特点，并根据目前大多数盲校全盲生和低视力生没有条件分班教学的现状，决定采用相同的教学内容和进度安排、侧重不同的呈现方式来同时编写盲文版和低视力版教材。盲文版教材一方面根据全盲生的特点和盲文摸读的特殊规律灵活调整内容、素材、习题设计、图示、版式设计等，另一方面在教学活动的编排设计上注意引导学生调动听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官的认知功能，扩充自读材料、充分发挥阅读能力的优势等。低视力版教材除了内容上的调整，则更加注重版式设计和图文色彩分布等因素，以符合低视力学生阅读特点。
3.特色教学资源的策划开发
聋校语文低年级教学参考书配有多媒体光盘，每课提供大量图画、视频、动画、游戏活动等资源，创设丰富的生活化情境，大大增加趣味性，帮助学生更好地学习发音、理解概念、发展认知。
为使盲校信息技术教学更为便捷高效，研发出配套教材使用的盲人通用辅助阅读APP，通过图像识别、语音合成、语音指令等技术，将纸质教材的内容用手机进行语音输出，显著提高了视力残疾学生学习计算机操作的效率。
书空字卡是为辅助培智学校生活语文教学而创意、设计的一项专利产品，学生可以用手指在字卡上按照正确的笔顺进行书空练习，一方面解决了培智学校部分学生手指小肌肉群无力、控制不灵活、书写困难的问题，另一方面也发挥了书空练习在字形教学中的独特作用。
此外，盲校语文、英语、音乐教材也都配有相比普校教材更为丰富的音频资源，对视力残疾学生学习起到了重要的辅助和拓展作用。
三、结语
从初建九年义务教育特教课程教材体系，到构建符合素质教育要求的更为成熟的义务教育特教课程教材体系，两代国家通用特殊教育教材作为课程实施的重要依据和基础材料，虽然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了不同特点，但在编写过程中始终注重体现时代精神、坚持继承与创新的原则和“以人为本”的理念，从而见证了我国特殊教育从强调特殊性到回归基础教育本质，从注重补偿性到潜能开发、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历史过程。
在我国特殊教育加快现代化、全面推进融合教育、持续提升教育质量的历史新时期，特教教材建设也面临着新的发展。首先，特教学校教育对象的变化对教材编写的灵活性和适用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随着我国对轻度残疾学生“随班就读”工作的大力推进，目前特殊教育学校招生对象多为中重度及多重残疾学生。在经济发达地区尤其如此，教育对象日益增大的差异性和复杂性以及地区发展的不平衡，需要特殊教育教材进一步增加弹性和灵活性内容，并加强探索个性化、差异化教学设计。其次，根据新时代“德智体美劳五育一体”的教育整体性要求，特教教材编写应结合最新科学研究成果，深入探索多种潜能开放的具体途径，并进一步加强教材的立体化建设，大力开发丰富的教学辅助资源，引导和促进课堂教学方式的智能化、个性化和多样化，在顺应特殊教育规律的基础上，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最后，根据我国特殊教育推动向学前教育、高中教育阶段“两头”延伸的政策，应积极探索、同步开发学前和高中特殊教育国家通用教材，进一步完善特殊教育教材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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