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停刊了,它的一生在我们脑中回放。”上周,纯文学杂志《天南》宣布停刊,其16期杂志封面通过微博、微信等渠道不断被网友转发。人们希望通过这一特别行动,对这本在世间存活了三年零十个月的杂志致敬。对于《天南》的创办者来说,尽管这一“办刊实验”以并不意外的方式宣告结束,但这本杂志对国内文学生产、文学期刊变革的善意提醒,仍然是一笔有价值的“遗产”。
本报记者 路艳霞
影响 文学杂志应有美学意义
在《天南》主编、策展人欧宁看来,这本杂志从一开始就像是一个另类的文学实验。他甚至认为,如果不是背靠着媒体“巨无霸”现代传播集团,这本杂志的存活期顶多也就一年。
在《天南》创刊前,欧宁花了很多时间对国内外的文学期刊进行调研,他找到了这本杂志的自我,更发现了国内文学期刊的短板。欧宁说:“《收获》和《人民文学》其实都是传统的、官方支持的刊物,办刊时间久,和大牌作家关系好,内容质量很高,但杂志产品形态落后,品相较弱,缺乏视觉冲击力。”至于《最小说》《鲤》《文艺风赏》等一系列明星作家创办的杂志,在他看来其成功更多是商业运作上的,而非文学意义上的。
在对外国文学期刊进行研究时,欧宁注意到了美国著名人文杂志《纽约客》。凭借自身雄厚的经济实力,《纽约客》可以让作家为一部作品进行为期一年的调研,但对中国文学期刊而言,这种做法显然很难复制。至于一些国外新锐人文杂志,欧宁认为其更重视外观设计,而这是他和小伙伴们可以做到的。
从创刊之初,欧宁便为《天南》定下了独特的原则:挖掘年轻作家,让文学视野更国际,杂志的品相也更有现代感。事实证明,这些努力确实赢得了读者的喜爱。时至今日,《天南》的每一期杂志封面都被读者奉为经典,其创刊号的身价更是飙升了五倍。
《天南》改变文学期刊生态的努力,更得到了业界的认同。《天南》宣布停刊后,《北京文学》社长兼执行主编杨晓升如此评价这本杂志:“编排很好,印制很好,有全新的风格,这对中国文学期刊是一件好事。”《收获》执行主编程永新也认为,《天南》改变了以往文学杂志的面目,“它让我们意识到,文学杂志也应该有美学意义。”
警示 作品内容还是要接地气
欧宁曾希望,文学杂志与国际接轨,不仅是在设计上,更应在内容上。2012年时,《天南》通过专题的方式推介了一批海外作家,比如来自马来西亚的欧大旭,现居英国,写香港的故事;还有来自越南的黎南,现居澳大利亚,写哥伦比亚的故事。另外,《天南》还有个刊中刊,请国外翻译家把中国作家的作品翻译成英文,以此向国际推广中国文学。
不过,在操作过程中,欧宁也意识到,和国外同行相比,国内文学编辑离优秀还差得远。“国内文学编辑更多是靠人际关系,和哪个大作家熟就能约到稿,但他们没有胆量对作品提出自己的意见。而编辑在文学生产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想养成优秀作家,就要先养成优秀编辑。”欧宁说。
作家阿乙曾是《天南》的编辑,在他看来,这本杂志曾为了造就优秀的编辑,而进行了大胆尝试。“大部分文学刊物都是以作者为中心,但它是国内少有的以作者和编辑为中心的杂志,每期都设置有不同的专题。”阿乙说。
另外,欧宁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借助《天南》这个平台,引进英美培养作家的成熟机制—创意写作课程。“国内没有创造更多的生产机制,让年轻作家登上文学舞台,而我们希望成为这样的通道。每当组稿很困难的时候,我就常常会想起美国作家是如何产生出来的。”欧宁说。不过,随着《天南》停刊,这成了他的一个遗憾。
对于《天南》的国际化探索,《东方历史评论》主编许知远表示,自己通过这本杂志看到了新的文学语言,“它把中国文学放在更具全球性的语境中,这很了不起。”
但程永新也指出:“尽管《天南》更加现代、更加时尚,也更加和国际接轨,但文学归根到底还是要接地气,要让众多的读者看到他们感同身受的内容,在这方面,《天南》做得不算成功。”这或许是《天南》留给国内文学期刊的一个重要警示。
呼吁 请给优秀文学杂志松绑
“我相信文学市场一定存在,只是我们在各个环节的配合上,还没有做好。”欧宁说,正是因为《天南》经营和市场营销的不成功,让现代传播集团做出了停刊的决定。
有人认为,如果《天南》得到来自政府部门或社会力量的资金扶持,或不至于陷入停刊境地,但欧宁对此并不认同。“扶持会让人产生懒惰,文学是有市场的,做不好不能怪市场,还是自己有问题。”
阿乙则坚持认为,《天南》的停刊,是一个社会性的“悲剧”。“很多人把大把时间留给了各种各样的选秀节目,人们在追求越来越浅显的文化消费,阅读人群在萎缩。”他甚至放下狠话,停刊不是《天南》的失败,而是大部分人的失败,很多人错过了与这本杂志的相遇。
《天南》宣布停刊,再次引发读者对于保护文学期刊的呼吁,但在业内人士看来,这种保护不应一概而论。
杨晓升指出:“在全世界范围内,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这样有如此多的文学期刊,但在这中间,诞生的精品力作却如此稀少。”他因此认为,并不是所有的文学期刊都值得保护,但恰恰对优秀文学期刊的保护和扶持,还要有更大的力度和更多的倾斜。
对此,程永新表示认同:“要给优秀文学期刊松绑,要给它们减税。我们现在交税跟企业完全一样,这就不应该。”他还坦言,文学杂志办一期增刊还有很多限制,要向新闻出版部门要刊号,要到邮政局获批,“为了保证文学期刊的良性生长,诸如此类的局限应该打破。”
人们当然无法预料到,《天南》之后是否会有后来者继承它的文学理想。铁葫芦图书总经理王小山对此不抱有希望:“不可能再出现这类投入很大财力的纸质文学期刊了,利用微博、微信平台的电子文学期刊会是趋势,纸质文学期刊的颓势不可逆转。”但许知远则给出了截然相反的预判:“新的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