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美国出版商协会发布的年度报告,2019年美国出版业总收入为259.3亿美元,比2018年仅增长1.1%,而2018年的收入比2017年下降了2.3%。美国出版商协会公布的数据是出版商的净收入(即销售收入减去退货收入),而不是书店的零售收入。5年来,美国图书出版业原地踏步没有增长。
2015-2019美国出版业各个板块的收入(单位:10亿美元)
(数据来源:美国出版商协会)
2015 | 2016 | 2017 | 2018 | 2019 | 2019与2018相比的增幅 | |
大众出版 | 15.82 | 15.90 | 15.95 | 16.16 | 16.23 | 0.4% |
高等教育 | 4.53 | 3.96 | 3.98 | 3.62 | 3.23 | -10.9% |
PreK-12 | 4.11 | 3.73 | 3.62 | 3.38 | 4.07 | 20.4% |
专业图书 | 3.05 | 2.37 | 2.35 | 2.15 | 2.08 | -3.7% |
大学出版 | 0.29 | 0.28 | 0.29 | 0.26 | 0.26 | 1.1% |
其他 | 0.01 | 0.04 | 0.04 | 0.06 | 0.07 | 3.9% |
总计 | 27.8 | 26.27 | 26.23 | 25.63 | 25.93 | 1.1% |
就销售册数而言,2019年美国出版业共售出27.6亿册图书。
出版业259.3亿美元的总收入包括所有类别(大众图书、高等教育课程资料、PreK-12教学材料、专业图书和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图书),所有的格式(纸质书、电子书和有声书),所有的销售渠道(批发商、实体书店、网络书店、出版商直接销售以及出口收入)。
大众出版是美国出版业最大的板块,也是表现最好的板块,2019年大众出版的收入为162.3亿美元,较2018年增长0.4%。2015—2019年的5年里,美国大众出版业的营收基本持平,没有出现其他板块那样的大起大落。2019年PreK-12出版增长20%,原因是德州和加州这两个K-12教育的大州开始了新一轮教材采购,大大增加了教材市场的商机。
实体书店继续萎缩
虽然大众出版业在2019年维持了小康,但是实体书店的境况令出版商担忧。
根据美国出版商协会的数据,2019年,传统出版商在网络书店实现的销售连续第3年超过了在实体书店的销售,而且二者的差距仍在继续扩大。
2019年,传统出版商在网络书店的销售额为82.2亿美元,在实体书店的销售额为58.6亿美元。过去5年中,传统出版商在网络书店的销售额增长将近20%,而在实体书店的销售额下降了35.9%。
美国人口普查局(U.S. Census Bureau)的数据也印证了实体书店的不景气:2019年,美国实体书店的销售额与2018年相比下降了5.7%。全年销售额从2018年的106亿美元下降至2019年的100亿美元。过去5年中,2016年较2015年增长2.5%,这是8年来实体书店销售的首次增长,但是2017年又下降3.6%,2018年回升1.7%。
电子书销售继续下降
2014年,传统出版商虽然输掉了电子书价格操控案,但是从亚马逊手上夺回了电子书定价权,将电子书销售模式由批发制改为代理制,开始提高电子书定价,迫使读者购买纸质书。今天,美国传统图书出版业依旧以纸质书为主。
美国出版商协会的数据显示,从整个出版行业(大众图书、教育图书、专业图书和大学出版)看,美国出版业2019年全部收入中将近一半(47%)来自四种印刷格式:精装书、幼儿硬纸板书、平装书和袖珍平装书。
在大众图书板块,纸质书的比例更大。2019年,美国大众图书总收入的74.7%来自纸质书,其中精装版图书销售册数占大众图书总销售册数的24.2%,销售金额占大众图书总金额的36%。
2014年以来,传统出版商的电子书销售金额逐年下降。2015年下降9.5%;2016年下降13.9%;2017年下降4.7%,2018年下降2%。2019年的销售金额为19.4亿美元,比2018年下降了4.9%。2019年电子书销售册数为3.357亿册,比2018年下降了2.6%。
从2015年至2019年的五年中,美国传统出版商的电子书销售金额下降了30.8%。
有声书方面,根据美国出版商协会的数据,下载有声书2019年的收入为13.1亿美元,比2018年增长了15%。在2015年至2019年的5年中,下载有声书的销售增长了143.8%。尽管有声书业绩辉煌,但是其市场份额很小,2019年,下载有声书的收入仅占大众出版商总收入的8.1%,低于电子书的11.7%。而且,有声书的增幅开始减缓:2014—2015年的增幅为38.9%;2015—2016年的增幅为25.8%;2016—2017年的增幅为29.7%;2017—2018年的增幅28.7%;2018—2019年的增幅只有15%。
亚马逊称,2019年,亚马逊自出版平台上有数千名作者的版税收入超过5万美元,其中有1000多位作者的版税收入超过了10万美元。
另一个传统出版商没有参与的图书市场是电子书订阅。2019年,亚马逊的Kindle电子书订阅服务Kindle Unlimited向全球的作者支付了3.34亿美元版税(Kindle Unlimited现有100万种电子书,按读者阅读的页数支付)。Kindle Unlimited向作者支付的版税逐年增加,显示亚马逊的电子书订阅市场在不断扩大。2015年,亚马逊向参与Kindle Unlimited的作者支付版税金额1.32亿美元;2016年支付了1.86亿美元;2017年为2.22亿美元;2018年支付了2.68亿美元。自2014年7月推出以来,Kindle Unlimited向作者支付的版税总额超过了12亿美元。
纸质书销售下降
传统出版商的生存策略是压制电子书,维持纸质书,所以纸质书销售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业界关注的重点。
2018-2019年纸质书销售册数(单位:千册)
(数据来源:NPD BookScan)
2018年 | 2019年 | 增减百分比 | ||
总销量 | 698440 | 689446 | -1.0% | |
类别 | 成人小说 | 297063 | 292563 | -2.9% |
成人非小说 | 134102 | 130160 | 4.5% | |
少年非小说 | 59453 | 62148 | -0.5% | |
少年小说 | 165700 | 164825 | -0.5% | |
青年小说 | 21108 | 19391 | -8.1% | |
青年非小说 | 2530 | 2607 | 3.0% | |
版式 | 精装书 | 206611 | 207156 | 0.3% |
平装书 | 374137 | 371409 | -0.7% | |
袖珍平装书 | 50414 | 42685 | -15.3% | |
幼儿硬纸板书 | 39390 | 39971 | 1.6% | |
光盘有声书 | 2316 | 1663 | -28.6% |
美国纸质书销售数据来自NPD BookScan统计的销量数字,其数据覆盖了美国80%——85%的纸质书市场。根据NPD BookScan的报告,2019年,美国纸质书的销售册数比2018年下降了1.3%,从2018年的6.984亿册减少到2019年的6.895亿册。
主要的原因是2019年没有超级畅销书。2019年,美国传统出版业只有3种书的销售册数超过100万,排名第一的是黛莉亚·欧文斯(Delia Owens)的《蝲蛄吟唱的地方》(Where the Crawdads Sing),销量180万册;第二名是米歇尔·奥巴马的《成为》(Becoming),销量115万册;第三名是达夫·皮尔基(DavPilkey)的“神探狗狗”系列的最新作品《球为谁滚》(Dog Man: For Whom the Ball Rolls),售出108万册。三本书中,只有皮尔基的这本书是2019年出版的新书,其他两本是2018年出版的图书。
相比之下,2018年有5种书的销量超过100万册,而且全部是当年出版的新书。米歇尔·奥巴马的《成为》排名第一,销量342万册。另外,2018年还有许多与特朗普有关的政治图书销售火爆,例如迈克尔·沃尔夫(Michael Wolff)的《火与怒》(Fire and Fury)售出101万册;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的《恐惧》(Fear)售出97.3万册;詹姆斯·科米(James Comey)的《更高的忠诚》(A Higher Loyalty)售出61.2万册。但是,2019年没有出现任何与特朗普有关的政治类畅销书。
亚马逊挑战出版商主业
虽然亚马逊垄断了美国的图书销售,但是大众出版五巨头垄断了美国的畅销书出版,这一点可以从《出版商周刊》的畅销书榜单来证明。
《出版商周刊》有四个成人图书畅销书榜单:精装小说畅销榜、精装非小说畅销榜、平装书畅销榜和袖珍平装书畅销榜。每个榜单每周有20个位置,一年下来总共有2080个精装书位置和2080个平装书位置。
2019年,在《出版商周刊》的精装书畅销榜中,企鹅兰登的图书占据了39.7%份额,排名第一(2018年企鹅兰登的份额为38.3%)。哈珀·柯林斯以15.5%位居第二(2018年为16%)。 阿歇特排名第三,占有15%的份额(2018年为13.4%)。麦克米伦以12.7%位居第四位(2018年为8%)。西蒙与舒斯特的份额为9.6%(2018年为11.5%)。换句话说,《出版商周刊》精装书畅销榜上,92.5%的畅销书来自五大出版集团,这个比例比2018年增长了5个百分点。
平装畅销书也是如此。2019年,《出版商周刊》平装书畅销榜上83.7%的书来自五大出版集团(2018年为84.1%)。
畅销书是传统出版商的命根子,业界一直担心,财大气粗的亚马逊,什么时候开始在出版环节上与五巨头竞争畅销书作者。
2009年5月,亚马逊成立了第一家出版社AmazonEncore,出版范围是已经绝版的图书或具有大众销售潜力的自出版图书。
2011年,亚马逊成立了“亚马逊出版公司东岸集团”(Amazon Publishing's East Coast Group),聘请已退休的前时代华-纳图书集团(Time Warner Book Group)CEO拉里·科什鲍姆(Larry Kirshbaum)掌管业务。时代-华纳图书集团在2006年被法国拉加代尔集团收购,成为今天美国五大出版集团之一的阿歇特图书集团。科什鲍姆在美国出版业人脉雄厚,亚马逊派给他的任务就是与传统出版集团争夺畅销书作者。科什鲍姆重金签下了两位名人作家,一位是著名电影演员和导演潘妮·马歇尔(Penny Marshall),另一位是著名企业家和天使投资人提姆·费里斯(Tim Ferriss)。但是,巴诺书店和所有的独立书店发誓绝不销售亚马逊出版的图书,阻断了科什鲍姆的实体销售渠道,导致亚马逊高调出版的这两本书的市场表现令人失望,就没有其他重量级畅销作家跟进加入亚马逊出版阵营。科什鲍姆铩羽而归,2013年黯然离开亚马逊。
但是,亚马逊并没有放弃出版业务,经过多年经营,旗下已经拥有16家出版社,每年出版新书1200种,内容包括虚构类和非虚构类图书、通俗小说和文艺小说,儿童图书和翻译图书。今天亚马逊出版集团的可供书目已经达到1万种。
2019年7月22日,亚马逊出版集团宣布,他们签下了畅销书作家迪恩·库恩茨(Dean Koontz)的5种惊险小说和“无名”(Nameless)系列的6部短篇小说。5种惊险小说由亚马逊旗下的惊险小说出版社Thomas&Mercer出版;“无名”短篇小说系列由亚马逊短篇小说出版社Amazon Original Stories出版。
现年74岁的迪恩·库恩茨属于美国畅销书作家的第一梯队。他出版的小说超过100部,其中14部曾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名列第一。库恩茨的书被翻译成38种语言,各种版本共售出5亿多册。根据市场调研公司Codex Group在2017年和2019年所做的全国图书购买者线上调查,按忠实读者人数(book-buying fan base)排名,库恩茨在美国成人小说作家中排名第五,他的忠实读者达到440万人(斯蒂芬·金拥有忠实读者1006万人,排名第一,接下来是詹姆斯·帕特森,忠实读者730万人,约翰·格里森,忠实读者690万人,汤姆·克兰西,忠实读者490万人)。库恩茨过去的签约出版商是企鹅兰登旗下的班坦出版社(Bantam Books)。
与亚马逊签约,意味着库恩茨的新书会遭遇实体书店的抵制。但是,巴诺书店和独立书店的市场份额和销售能力今非昔比,对于任何作家,现在亚马逊销售平台的重要性大大超过实体书店。根据Codex Group的调查,至2019年10月,亚马逊已经占到美国所有新书销量的一半以上。作家不再在乎实体书店的抵制。
库恩茨在一份声明中说:“我收到七八个出版商的报价,但是亚马逊出版团队提供了最完整的营销推广计划,与亚马逊签约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也许我的书不会出现在一些书店,也许我的书不会入选《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但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我相信各种版式加起来,亚马逊会销售更多的图书。”
库恩茨表示,与亚马逊合作“令人兴奋,我感觉重新焕发了创作的青春。时代在变,亚马逊是一个理解变化并拥抱变化的地方”。
也许巴诺书店的政策也会变。新上任的巴诺书店首席执行官詹姆斯·达特(James Daunt)对《华尔街日报》表示:“令我惊讶的是,巴诺书店公开抵制亚马逊的图书,我个人并不会支持这种做法。”
作者在乎的是谁有更强的营销能力,谁能销售更多的图书。如今没有一家出版商的营销能力能够超过亚马逊。帕特里夏·康威尔(Patricia Cornwell)是美国著名的犯罪小说作家,在Codex Group的“作家忠实读者人数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一,拥有忠实读者290万人。2018年,康威尔与亚马逊签署了两本书的交易,第一部小说《量子》(Quantum)于2019年10月出版,尽管评论不佳,但下载量很大。NPD BookScan称,《量子》截至2019年11月23日仅售出6000册精装本,但是NPD BookScan只跟踪纸质版销售,亚马逊出版集团透露,《量子》一书的纸质版、有声版和数字版一共销售和下载了60万份。
库恩茨的经纪人也发表声明:“虽然迪恩的小说售出5亿多册,但是市场上还有许多新读者尚未发现他的作品,值得去开发。迪恩正处于创作的顶峰,亚马逊为他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而且富有创意的出版计划,这个出版计划将满足迪恩现有的忠实读者,并创造出数百万个新粉丝。”
亚马逊现在是美国最大的纸质书、电子书和有声书销售平台,最大的自出版平台,最大的电子书订阅服务商。亚马逊拥有23家实体书店和22家礼品店(Amazon 4-Star),已经成为继巴诺书店和Books-A-Million书店之后美国第三大实体连锁书店。如果有更多的畅销书作者仿效库恩茨跳槽到亚马逊出版集团,亚马逊将占据出版价值链的所有环节,最终建立一个完全排除传统出版商的图书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