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孙德海、刘莹：东北大学出版社
【摘 要】在日常质量检查工作中，笔者时常发现待付印书稿中存在逻辑性差错，导致逻辑性差错的原因有词项混淆、判断失当、论证无理等。编辑应掌握一定的逻辑知识，在逻辑意识和逻辑思维中编辑，不断提高辨识逻辑性差错能力，以有效地避免逻辑性差错存在，并强化辨识逻辑性差错的敏感性。
【关键词】编辑工作；逻辑差错；逻辑知识；逻辑能力；逻辑敏感
逻辑一词为舶来品，是从拉丁语系的词按照发音翻译过来的。
在现代汉语中，逻辑一词是多义的：思维的规律性；关于思维形式及其规律的科学；客观规律性；观点、主张，一般用于贬义。（《辞海》）逻辑性差错一般指思维过程中违反形式逻辑规则的要求和逻辑规则而产生的差错。
作为一名拥有较高学历的编辑，必须掌握一定的逻辑知识，在逻辑意识和逻辑思维中编辑，不断提高辨识逻辑性差错能力，以有效地避免逻辑性差错存在，这是从事编辑工作的必备条件。
原新闻出版总署颁布的《图书质量管理规定》（〔2004〕第26号）之“附件：图书编校质量差错率计算方法”中规定：“逻辑性”“差错，每处计2个差错。”是单个差错中扣分分值最大者之一，从中可窥辨识并改正书稿中逻辑性差错重要性之一斑。
一、待付印书稿中存在的逻辑性差错举隅
笔者在长期的质量检查过程中，时常与待付印书稿中存在词项混淆、判断失当、论证无理等逻辑性差错的语句谋面，积弊笔难尽述，下面摘取一二有代表性且能付诸文字的实例，并上升到逻辑学相关理论层面展开剖析，与同人商榷。
（一）词项混淆。
1.词项的概念模糊
首先，同一个词语表达的概念模糊。例如，“到2018年年底，M公司还欠N公司10万元货款”。因为其中的“还”字是多音字，若不注明是取hái音还是取huán音，则本例就是歧义句。因为“还”字取hái音是M公司打的欠条，取huán音是N公司写的收条。所以，编辑必须联系具体语言环境来进行妥善的处理，如修改为“M公司仍然欠N公司10万元货款”或者“M公司偿还了欠N公司10万元货款”。
其次，词项的内涵和外延模糊。一般包括空白词项和赘用词项。
一是空白词项。例如，“在未发明火柴前，这种方法在农村被长久地广泛使用。”由于火柴发明于18世纪下半叶，因此“发明火柴前”即指18世纪下半叶前，在其前冠以“未”字，其外延是零，即为空白词项，故本例中的“未”字和“前”字保留一处即可。
二是赘用词项。例如，“大约要冰敷20-30分钟左右。”因为“20-30分钟”已经表示一个不确定的范围，再辅以意思相同的“大约”“左右”，实属画蛇添足，应该删掉。这类差错在书稿中出现的频次极高，乃至编辑见怪不怪。赘用词项的代表是成语“邂逅相遇”“凯旋归来”，以及“广大的莘莘学子们”“截至目前为止”“过去的往事”“所谓的词项”“啰唆重复”“最高纪录”“人脉关系”“源自于”“可谓是”“不乏有”等。
2.词项的种类混淆
首先，普遍词项和单独词项混淆。例如，笔者在某部书稿中见到“在建设中路上一家农民办的旅馆开业了。”定语“一家”限制的是“农民”还是“旅馆”存在歧义，致使读者费解其本意是欲表达“一家农民（一个农民家庭）”（单独词项）办的旅馆还是“农民”（可以是一村农民或农民企业组织）（普遍词项）办的一家旅馆。笔者联系上下文，将其修改为后者。
其次，集合词项和非集合词项混淆。例如，笔者在检查某部书稿时见到：“我们支部已经多次邀请优秀学长们开展讲座、示范和答疑。本次邀请兰博以一个老师兼学长的身份向支部成员传授学习技巧。”翻看《现代汉语辞典》（第7版），其中将“学长”解释为“对同学的尊称（多指比自己年级高的）”。因为“兰博以一个老师兼学长的身份”中的学长不可再分，所以其是非集合词项。“优秀学长”中的学长可以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人，所以其是集合词项；既然是集合词项，那么冠以表示复数的后缀“们”字便是多余。
最后，正词项和负词项混淆。正词项具有某种属性，又称肯定词项；负词项不具有某种属性，又称否定词项。例如，“这种代内公正原则主要用来调整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在自然资源分配上的不公正现状。”在本例中，虽然正词项发展中国家和负词项不发达国家、欠发达国家等同，但按照人们的思维习惯，发展中国家的说法比不发达国家、欠发达国家的说法更考虑人们的直观感受和充满正能量，仿照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我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提法，笔者将本例调整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
（二）判断失当
1.有悖逻辑思维的基本规律
逻辑思维的基本规律有三条，即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同一律保证思想的同一性，矛盾律保证思想的无矛盾性，排中律保证思想的明确性。
首先，有悖同一律。同一律是指在同一思维过程中，每一个思想都必须保持自身同一。可以用公式表达为A是A，也可以符号化为A→A。例如，“一对青年登记结婚，工作人员看了有关资料后说道：‘你们是近亲，不能结婚。’女青年着急了，争辩道：‘我们两家相距两千多里，怎么会是近亲呢？’”在本例中，工作人员所说“近亲”和女青年所说“近亲”不是一个概念，即女青年偷换了概念或者转移了论题，违反了同一律，所以导致她无法认识到问题所在。
其次，有悖矛盾律。矛盾律是指在同一思维过程中，两个互相否定的思想不能同真，必有一假。可以用公式表达为A不是非A，也可以符号化为┐（A∧Ã）。笔者在近期检查某部书稿时，见到“……录入错误率小于98%，就可得到800元/万字的提成；若录入错误率超过2%，则超出部分按每100字扣除100元计算……”如果将“录入错误率超过2%”当作A，那么Ã应该是录入错误率不超过2%，而非“录入错误率小于98%”，前后两句自相矛盾，违反了矛盾律，所以让人感觉非常别扭。
最后，有悖排中律。排中律是指在同一思维过程中，两个互相否定的思想不能同假，必有一真。可以用公式表达为A或者非A，也可以符号化为A∨Ã。例如，“甲：明天你去不去郊游？”“乙：谁说我不去了！”“甲：那么你是要去了？”“乙：我要是去，我不早说了？”乙去还是不去郊游模棱两可，违反了排中律，所以令人一头雾水。
2.有悖逻辑思维的客观规律
笔者在日常质量检查工作中，对正文之外的内容逐字逐句全部阅读与核对，经常见到扉页上写的是“××著”，但前言的落款却写的是“编者”，著和编的含金量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怎能同居一稿，令人莫衷一是。再有，经常存在CIP数据时间落后于出版时间的先斩后奏、目无领导的现象，以及前言或者后记落款时间落后于出版时间的令人哭笑不得的低级差错。究其原因，在于编辑逻辑意识不强，没能从客观规律的角度来驾驭一部书稿，各自为政，散沙一盘，很难形成合力。
（三）论证无理
论证是根据一个或一些已知为真的命题确定某一命题的真实性或虚假性的思维过程。论证的建构包括确立论题、寻求论据、组织论证、论证建构的规则等，内容比较庞杂，囿于篇幅，在此不便举例和展开讨论。
二、编辑应不断提高辨识逻辑性差错能力
绝大多数编辑都是非逻辑学专业毕业生，但在校期间或多或少应该接触过逻辑学方面知识。从事编辑工作后，编辑需要自觉地加强逻辑知识学习，将字、词、句与标点符号的各种组合所表达的意思融入有学理联系的语言环境中，从而在纵深层次上判断字、词、句与标点符号的各种组合所散发的张力是否符合依托语言环境的逻辑意蕴，运用逻辑的缄默知识承担起有效编辑的责任，“为全社会正确使用祖国语言文字做出榜样”。
笔者在近期检查的某部书稿中，见到“（一）特别重大事故，是指造成30人以上死亡，或者100人以上重伤（包括急性工业中毒，下同），或者1亿元以上直接经济损失的事故”“（二）重大事故，是指造成10人以上30人以下死亡，或者50人以上100人以下重伤，或者5000万元以上1亿元以下直接经济损失的事故”……笔者将其与2007年6月1日起施行的《生产安全事故报告和调查处理条例》中第三条第一款内容进行比照，引文完全正确。但笔者不禁产生疑问，第（一）项中说明的区间“30人以上死亡”“100人以上重伤”“1亿元以上直接经济损失”，第（二）项中说明的区间“30人以下死亡”“100人以下重伤”“1亿元以下直接经济损失”，从逻辑性角度来看，没有厘清节点“30人死亡”“100人重伤”“1亿元直接经济损失”的归属，表述不周严，作为国家层面的条例会存在如此大的漏洞吗？笔者坚信不会！果然，该条第三款“本条第一款所称的‘以上’包括本数，所称的‘以下’不包括本数”给出了佐证。笔者与编辑沟通后，编辑将直接引语变成间接引语，并将该条例中的“以上”均修改为规范且通俗的“及以上”。本例说明，编辑只是照猫画虎，并未从逻辑的角度考虑周全，辨识逻辑性差错的能力尚有欠缺，导致断章取义。
三、编辑应强化辨识逻辑性差错的敏感性
心理学家斯金纳认为：“只要我们安排好一种被称为强化的特殊形式的后果，我们的技术就会容许我们几乎随意地塑造一个有机体的行为”。笔者的体会是，编辑要通过以下途径不断强化辨识书稿中逻辑性差错的敏感性。
一是广泛地涉猎。逻辑性知识看不见、摸不着，有时非常抽象，甚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编辑要“做到干中学、学中干，学以致用、用以促学、学用相长”[1]。不奢求编辑争当逻辑学专家，但至少应做到学深悟透、融会贯通，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二是动态地整理。书稿中存在的差错是不胜枚举的，但差错类型是屈指可数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若能将三个及以上具有相同性质的逻辑性差错摆放在一起，通过全方位的相同或者差异比较，便有可能整理出一类逻辑性差错，经过反复“下崽”，便会将经历转化成经验、将磨砺升华为阅历。
三是长期地实践。智者约吉?贝拉说过：“在理论中，理论和实践没有区别。而在实践中却并非这样。”[2]如我社年轻编辑从刚工作时对赘用词项不以为意，到完全领会笔者在业务培训时剖析的实例，再到目前经常给笔者提供诸如“迅速蹿红”“一致公认”“卫冕冠军”“不妨可以”等培训素材，可见主观上的自觉实践与努力消化是多么重要的因素。
总而言之，同任何事情都必须经历由发生到发展最后达到成熟一样，对辨识逻辑性差错形成敏感性也需要经历刺激—反应—强化—保持的过程。毛泽东说：“语言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学好的，非下苦功不可。”[3]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以上所述虽然只关涉逻辑学中的基本知识，并未深究过多专业内容，但相较于文字性差错和语法性差错的直接性、固定性、搭配性和规律性，逻辑性差错更具有间接性、隐蔽性、综合性和意会性，编辑要以更加深邃的思考，洞察事物的本质，逐渐趋近王安石在《登飞来峰》中所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佳境，使出版事业不仅代代接续传承，而且辈辈继往开来。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暨2013年春季学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EB/OL].(2013-03-03)[2019-11-24].http://cpc.people.com.cn/n/2013/0303/c64094-20656845.html.
[2]迈克尔?邦吉?斯坦尼尔.忙到点子上[M].马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105.
[3]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96-2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