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连接号是标点中争议较多的标点，国标不宜掌握，且存在问题。在中文书刊中，化合物、插图编号、门牌和电话号码、年月日、产品的名称和型号、汉语拼音等中纯粹表示连接的连接号应使用半字线;汉字中的连接号分为两种情况：翻译的复合名词中间用半字线，联合短语中用一字线。对复合词与联合短语应该正确区分，而不应受外语表达影响而盲目使用半字线。
【关键词】一字线；半字线；短横线；yphen；en dash
连接号是出版物常用的符号，但可以发现连接号的使用情况一直以来都比较混乱，由于国标规定的模糊、片面、标准不一等，编辑在使用中经常无所适从，只好凭个人感觉使用，从而造成误用、滥用。尽管相关的讨论文章较多，但大都没有将中英文连接号联系起来探讨，争议焦点仍未解决，尤其是关于汉字与汉字之间的连接号用法鲜有研究论述透彻，仍有可议之处。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探讨不同版本国标《标点符号用法》中有关连接号的用法，辨析不同情况的用法，以期规范连接号的使用，为国标以后的修订提供参考。
一、连字线的长度
目前最新的《标点符号用法》是2011年12月30日发布的《标点符号用法》（GB／T15834—2011）（以下简称新国标），代替1995年12月发布的《标点符号用法》（GB／T15834—1995）（以下简称95’国标）。连接号是1990年发布的《标点符号用法》中新增的（以下简称90’国标），90’国标中的连接号有一字线和浪纹线，但举例都是一字线；95’国标中明确了连接号有长横线（与破折号等长）、一字线、半字线和浪纹线四种形式；新国标中连接号分为短横线、一字线和浪纹线三种，取消原有的长横线。本文主要讨论短横线和一字线。但由于涉及外文连字符，另外减号或负号与一字线相近，故两者也纳入本文的讨论。
“短横线”之前称半字线，但新国标中都排印为外文连字符，而且《信息与文献参考文献著录规则》（GB∕T7714—2015）中非英文单词中的短横线也都排印为外文连字符。受到国标的影响，很多书刊都错用为连字符，这是不对的，主要是没有注意到不同符号的长度区分。
若用方正书版9.11、10.0、11.0、2008排版，各个版本的一字线、半字线、减号的长度完全没有变化，和用方正飞翔6.0、7.2XML排版的长度也一致。用以上不同版本的方正书版排版，在字体设置为五号宋体的情况下，一字线“—”大致与一个汉字等长，长度为3〜4毫米（比汉字“一”略长），连接数字、字母时前后不空；半字线为“-”，长度为一字线的一半，1〜2毫米，命令为“[CD*2]”，连接数字、字母时前后各空约1毫米，连接汉字时前后无空；外文连字符“-”是字母M宽度的三分之一，长度约为1毫米，连接数字、字母时前后无空，书版中可以直接打出来。另外要注意并非连接号的与一字线长度相近的减号“-”，即负号，长度大约2〜3毫米，与前后数字、字母都有近1毫米的空。从长度上看，一字线＞减号＞半字线＞外文连字符。如表1所示：
表1 一字线、半字线、外文连字符及减号在方正书版中的长度
| 各种符号 | 长度 | 与前后数字、字母间是否有空 |
| 一字线 | 3～4毫米 | 无空 |
| 减号 | 2～3毫米 | 空约1毫米 |
| 半字线 | 1～2毫米 | 空约1毫米 |
| 外文连字符 | 约1毫米 | 无空 |
若用InDesign排版，在字体设置为五号宋体的情况下，以上几个符号的长度与方正书版也几乎一样①，不过，其中的半字线与其前后的数字、字母之间没有空，而与汉字间有空。
不知道为何新国标会将半字线排印为外文连字符，也许国标制定者是将短横线等同于外文连字符，若此，则将半字线废除了。“短横”的提法在《中文书刊名称汉语拼音拼写法》（GB/T3259—1992）就已经出现，其中提到汉语拼音“并列结构、缩略语等用短横”，《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16159—1996）也有短横的说法，但两者都并未说明短横是指什么②。陈浩元先生曾推测汉语拼音使用的短横是hyphen，即连字符[1]。不过，后来李兴昌和陈浩元先生明确称新国标中的短横线占二分之一汉字位置，显然就是指半字线[2]。另外，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组编的《〈标点符号用法〉解读》明确称“短横线又叫半字线”，不过排印的长度比半字线稍长，可能是排版软件的问题[3]；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组编的《常用语言文字规范手册》也明确称短横线占半个字位置，就是半字线，举例中也都是标准的半字线[4]。自95’国标发布以来，半字线已经深入人心，若将短横线等同于连字符而不是半字线，中文书刊编辑普遍应难以接受。建议以后修改国标时，将“短横线”恢复为“半字线”，避免词义的模糊不清。
之前有论者甚至提出半字线录入麻烦而建议取消半字线，改为外文连字符或一字线，显然没有道理，录入麻烦不是应该取消半字线的原因，而且录入不麻烦，方正书版中就是用命令“[CD*2]”。该论者还称减号和半字线长度相近[5]，这种说法实在错误，按照上面的讨论，两者相差约1毫米，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减号与一字线容易混淆倒是事实，两者长度相近，仅相差约0.5毫米。
二、数字、字母与汉字之间的连接线问题
90’国标称，“连接号的作用是把意义密切相关的词语连成一个整体”。95’国标规定连接号的用法有：表示“两个相关的名词构成一个意义单位”，表示起止、产品型号、项目的递进式发展。新国标规定以下均用“短横线”（都排印为连字符）：标示化合物的名称或表格、插图编号；连接号码，包括门牌号码、电话号码，以及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年月日等；在复合名词中起连接作用；某些产品的名称和型号；汉语拼音、外来语内部分合等。例如：
3-戊酮、表2-8、3-2-11室、010-88842603、WZ-10武装直升机
以上“短横线”若是指半字线，则是正确的，若是指连字符则不妥。化合物、插图编号、门牌和电话号码、年月日、产品的名称和型号、汉语拼音等中的连接线，在外文书刊中使用的是连字符，但中文书刊中应尽量使用半字线，主要因为连字符太短，在中文里容易被忽略，尤其是3-戊酮这样数字与汉字之间的连接，而且连字符本来就不是中文里面有的符号。而如果因为中文连接号是从英文中借鉴而来的就主张用连字符替代半字线，那么中文的所有连接号都应该和英文一样，不必新造了，直接照搬即可。这种说法显然是没有道理的。
有研究者主张半字线用于汉字与字母、数字之间，连字符用于字母和数字之间，在连接号中增加外文连字符作为中文连接号[6-7]，其实没有必要，字母和数字之间用半字线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外文字母之间的连接号保持用连字符即可。连字符和半字线在形式上的另一个重要区别在于，连字符为了照顾外文字母的高度，其位置靠下，而半字线是居中的，和汉字是一致的[7]，因而汉字之间应用半字线而不是连字符。有一点需要说明，国家标准如GB/T15834—2011之间的连接线其实也应该用半字线，不应该用一字线。因为按照国标本身的举例，半字线仅仅表示连接，不表意，而一字线表示起止。造成这种现状主要是因为最开始的国标用的是一字线，姑且延续之。国标和很多研究者对于短横线的使用方法采取列举式，列举的情况较多，不便记忆，其实不需要记住这些项目，只需要记住短横线仅仅表示连接而不表意即可。
需要注意的是，一字线有一个用法不表意，就是作为化学键使用。另外达成共识的是，表格中用一字线表示未测得。
此外，图注和表注中表示解释说明的数字与后面解释内容之间一般用破折号或下脚点、冒号，比如：
1——底盘；2——支架；3——转盘
有人建议简化为一字线，但其实质是破折号，破折号如今已经不作为连接号使用了。建议使用冒号或下脚点。
三、汉字中间的连接线问题
新国标“在复合名词中起连接作用”和“外来语内部的分合”用短横线的规定值得商榷，受到国标的影响，很多书刊在联合短语中使用了半字线，这是本文要探讨的重点，也是以往争论的焦点。新国标对此的举例为：
吐鲁番-哈密盆地、盎格鲁-撒克逊人、让-雅克·卢梭（“让-雅克”为双名）、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孟戴斯-弗朗斯”为复姓）
不能说放到一起用连接号连接的词就是复合词，绝大部分并不是词语，而是“联合短语”[8]或“复合短语”“复合结构”，或者“一个意义单位”。联合短语中的连接号前后是并列的词语，多是合成词或复合词，新国标的举例是单纯词。新国标混淆了词语和短语的区别。其实作为“外来语内部的分合”举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与作为“复合名词”举例的“吐鲁番—哈密盆地”一样，也是联合短语。“盎格鲁—撒克逊人”“吐鲁番—哈密盆地”与举例的“让-雅克”（双名）、“孟戴斯-弗朗斯”（复姓）完全不同，前两者并非复合名词，而是并列的两个词语联合起来构成联合短语作为修饰成分；后两者则是复合词语。而复合词或合成词具有不可分割性，一般是固定的词语，连接号起到构词的作用；而联合短语中的词则具有可分割性，意义松散，是组合在一起的，词语之间大多是并列关系，连接号并不起构词作用，而只是起表并列的连接作用，这样的“复合词”实质上是短语，这样的短语在汉语中很多，中间应该使用一字线而非半字线。也有研究者主张汉字之间都用一字线[7]，但未注意到外国人名中文翻译中应该使用半字线。
复合词用英文来分析的话更容易理解，比如：e-mail、self-esteem、well-known、make-up、sister-in-law等等，这些都是固定的词语，而非临时组合，表达固定的意义，类似汉语中的大部分合成词或复合词，比如“自尊”“著名”“司机”“皮鞋”“提高”“国家”等[8]，但汉语的合成词或复合词中间没有连接号。上文提到的“让-雅克”“孟戴斯-弗朗斯”是固定的名字或姓氏，是真正的词语，而非联合短语，类似中国人复姓“欧阳”“司马”，不可拆分，还如“让-保罗”“梅洛-庞蒂”等，但这样需要连接号的合成词在汉语本身的词汇中不存在，基本只有外国人名的翻译中才需要连接号。而联合短语在汉语中很多，如“我和你”“工人农民”等，中间一般不需要连接线，若需要连接，也应该使用一字线而非半字线，以表明并非复合词，而是联合短语，比如：
吐鲁番—哈密盆地是指吐鲁番盆地与哈密盆地；盎格鲁—撒克逊人指盎格鲁人与撒克逊人；亚洲—太平洋地区指亚洲和太平洋沿岸地区；针叶—阔叶林带指针叶林与阔叶林带；压力—温度曲线指反映压力和温度的曲线。这些词语之间的连接线尽管不需要读出来，但基本可以用“与”代替。秦岭—淮河地区之类一般认为表示走向，可用“至”代替，95’国标中用的就是一字线；另外表示起止关系，如上海—广州列车，也可用“至”代替。相反，真正的复合词如让-雅克、孟戴斯-弗朗斯等，中间的连接号不可用“与”“至”代替。此前关于压力—温度是相关关系还是复合词有不少争议，其实都没有抓住它们是联合短语这个关键，无论是表示走向、起止还是相关，连接的词语都是并列的。而联合短语和复合词的区别也在此。区分复合词与联合短语的简便方法就是看能否用用“与”“至”代替。而且从美观性和醒目上而言，汉字中间用一字线更醒目，一字线与一个汉字等长，更能提醒这些相连的词语并非复合词而是联合短语。还如：
氧化—还原反应、场景—角色模式、国家—社会框架、文学—文化意义、组织—个体模式、凡尔赛—华盛顿体系、资本—劳动比率、主体—客体关系
中文科技书刊中大都将此类短语中间的连接号用为半字线，甚至连字符，这主要是受到了英文标点和翻译的影响。科技期刊中的这些短语很多是由外文翻译而来，翻译时直接照搬了外文连字符（很多时候应当为连接线），英文中除了破折号外没有一字线这样长的符号，而连字符的使用比较广泛。受到英文连字符的影响，中文科技书刊在翻译为中文的外来语中也使用与连字符长度相近的半字线甚至连字符本身，其实大可不必，翻译后的联合短语之间就应该使用一字线，以示与复合词语的区别。比如：任—洛二氏溶液（Ringer-Locke solution）、焦耳—楞次定律（Joule-Lenz's law）、盎格鲁—撒克逊人（Anglo-Saxon）、玻色—爱因斯坦凝聚（Bose-Einstein condensation）等，翻译后中间都应该用一字线而非半字线或连字符。这些若写作：任-洛二氏溶液、焦耳-楞次定律等，不知道的人甚至可能误认为任-洛、焦耳-楞次是复姓或双名。国标制定者应该也受到了英文标点的影响，从而将汉语联合短语也用短横线连接，这样就混淆了复合词语与联合短语的区别，是不对的。与科技类书刊刚好相反，社科类书刊中类似的联合短语则大都用一字线，较少用半字线，是正确的，大概社科类书刊较少受到翻译的影响。
新国标将复合名词、联合短语中的连接线一律规定为短横线，这实际上是将一字线表“与”的连接功能完全取消了，仅仅保留了一字线表示“至”即起止的功能，如：北京—上海特别快车。另外新国标并未说明短横线是半字线，反而都排印为外文连字符，这会让人误认为短横线就是外文连字符。而且新国标这种规定也没有注意到英文中hyphen（连字符）与en dash（连接线）的区分。在英文中，hyphen最短，en dash与大写字母N等长，em dash与M等长。类似上面Ringer-Locke和Anglo-Saxon的短语之间应该用en dash，而非hyphen，因为它们表示并列词语的连接，构成联合短语[9-13]，还比如：
mo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Glass-Steagall Act，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cost-benefit analysis，author-editor relationship
目前科技书刊中很多需要用en dash的地方却错用了hyphen，根本不区分，en dash仅仅在表示起止的情况下使用，基本上取消了en dash用来连接并列词语的功能。
可见，中英文有一致的地方，即在复合词语中，英文用hyhen，中文用半字线；在联合短语中，英文用en dash，中文用一字线。可以说，hyhen类似中文的半字线，en dash类似一字线。不过en dash的用法较为多样，在表示起止和并列时，与一字线的用法一致；另外也可以用来构词，代替hyphen，在两个复合词构成的新的复合词中，如果其中一个是开放型复合词，或其中一个已经带了hyphen，那么这时应使用en dash连接，如the post-World War II。
正如以上区分复合词与联合短语的方法，就可否连接并列词语而言，hyhen与en dash的区别也在于是否可以用“与”“至”代替，比如self-esteem，e-mail不可说是“自我与尊重”“电子与邮件”，因为它们之间不是并列而是修饰关系；而mother-daughter与cost-benefit，就可以说是“母与女”“成本与收益”，因为是并列关系。
附带提及一点，表示递进、步骤、流程的几个词语之间的连接线可用顿号或箭头代替，现在已经达成共识，比如：“人类的发展可以分为古猿—猿人—古人—新人这四个阶段”中的连接号可用顿号代替，工艺流程之间可以用箭头代替。
四、结论及建议
综上，一字线、半字线、外文连字符及减号长度和用法都有区别，应该区分。一个英文字母的长度多数与连字符相当，故英文单词之间的连接多用连字符；同理，一个汉字的长度与一字线相当，故汉字之间的连接当多用一字线，少用半字线。具体而言：
（1）化合物、插图编号、门牌和电话号码、年月日、产品的名称和型号、汉语拼音等中纯粹表示连接的连接线，在英文书刊中使用连字符，在中文书刊中应使用半字线，半字线不可用“与”“至”代替。例外的情况是，国标的年份之前用一字线。
（2）汉字中的连接号分为两种情况：翻译的复合名词中间用半字线，比如“让-雅克”“孟戴斯-弗朗斯”，半字线不可用“与”“至”代替；表示并列关系的联合短语中用一字线，比如压力—温度曲线，一字线可用“与”“至”代替。
希望以后国标修订时能考虑到中英文标点的区别以及复合词语与联合短语的区别，做出明确、合理且容易让人掌握的规定。
注释：
①InDesign和方正飞翔有的符号无法直接打出来，需要用软键盘找到或改变符号长度的数值。
②笔者仅见到林穗芳《连接号用法例析》（《出版科学》1994年第4期）一文明确将连字符称为短横。
参考文献
[1]陈浩元.连接号的形式与规范使用[J].语文建设,1998(12):6-9.
[2]李兴昌,陈浩元.给科技书刊编辑关于GB/T15834—2011《标点符号用法》学习重点的建议[J].编辑学报,2013,25(3):226-230.
[3]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标点符号用法》解读[M].北京:语文出版社,2012:80.
[4]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常用语言文字规范手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272.
[5]傅佑丽.半字线当休[J].科技与出版,2001(2):13-14.
[6]杨小萍.关于GB/T15834—1995中连接号应用问题之我见[J].编辑学报,2005(5):390-391.
[7]高东升.三论连接号的用法[J].语文建设,1999(3):46-48.
[8]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58.
[9]曾晓梅.英文科技出版物中横线类标点符号用法辨析[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1,22(1):151-153.
[10]马奋华,倪东鸿,王小曼.中英文破折号､连接号用法异同比较[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06,17(2):324-327.
[11]聂方熙.谈科技书稿中的短线符号[J].科技与出版,1996(4):22.
[12]梁燕.论科技书刊的中､英文连字线的用法[J].编辑学报,1998(1):11-14.
[13]佚名.英文写作中标点连字号(hyphen)与连接号(dash)的输入[EB/OL].(2013-03-13)[2019-09-17].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01516-66988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