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考古”成了热词。湖南耒阳留守女孩钟芳蓉追求理想选择报考北大考古专业,她收获了偶像樊锦诗先生的回信与赠书,以及多家考古所、博物馆寄来的专业书籍与纪念品,更让考古这个有些高冷的专业走进大众视野。
包括樊锦诗回赠的《我心归处是敦煌:樊锦诗自述》在内,近年来,出版领域深耕中华传统历史文化,打造的各类图书也推动考古专业逐渐被公众所熟知。这些图书或记录执着无悔的人物故事,或普及通俗易懂的考古知识,或传递深远厚重的文化底蕴,或宣扬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成为架起考古专业与公众的桥梁。
从青丝到白发
历尽艰难仍不改初心
“我越了解常书鸿越震惊,他的一生实在是一部不得不读的好书。”《此生只为守敦煌:常书鸿传》(浙江人民出版社)的责编、浙江人民出版社时政中心主管余慧琴在接受《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采访时说道。常书鸿因一生致力于敦煌艺术研究保护等工作,被人称作“敦煌的守护神”。该书作者——作家叶文玲历时多年精心创作,用30章的篇幅,将常书鸿守护敦煌的坎坷一生娓娓道来。
叶文玲此前创作过《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大鸿飞天:常书鸿传》,年近80的她戴着老花镜,为本次重新修订的《此生只为守敦煌:常书鸿传》拟定章名,并撰写后记。为写好常书鸿,叶文玲曾6次前往敦煌,与常书鸿及其家人、友人建立了深厚友谊。她说,从1983年第一次结识常书鸿到2000年完成《大鸿飞天:常书鸿传》,“所有的辛劳都化作了欣慰”。
“常书鸿结束了敦煌石窟400多年来无人管理、无人修缮、无人研究、无人宣传、无人保护的状态。”余慧琴表示,希望读者通过阅读这本传记,了解到常书鸿用其一生践行初心,无论何其困苦,始终坚守敦煌,不离不弃,一生做好一件事的精神。
事实上,常书鸿的百岁人生已与百年敦煌紧紧联系在一起。《此生只为守敦煌:常书鸿传》除了是一部了解常书鸿的传记,也是了解千年敦煌发展史、百年敦煌保护史的窗口。敦煌对于中华民族的意义无可替代,一个“守”字,写出了常书鸿的一生,也道出了从常书鸿到樊锦诗,一代代考古人从青丝到白发,对“敦煌精神”,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
《我心归处是敦煌:樊锦诗自述》(译林出版社)独家收录了一批从未公开过的资料,展现了樊锦诗的志业与爱情、困境与坚守,解读敦煌艺术崇高之美,历数百年敦煌学研究的筚路蓝缕,披露莫高窟申遗及“数字敦煌”背后的故事。
在该书责编陈叶看来,《我心归处是敦煌:樊锦诗自述》浓缩着一位瘦弱坚毅的八旬老人50多年坚守大漠、无私奉献的平凡又坎坷的人生,和一代代莫高窟人为了我国的考古和文保事业艰苦卓绝的奋斗历程。“锦瑟年华流去,我们打磨的这本书,也算是为莫高窟和樊锦诗先生留下美好的诗篇。”陈叶说道。
从艰涩到生动
建立丰满的认识体系
“我们乐见考古热度的提升,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带动考古类作品的出版,尤其是知识普及作品的出版。”谈及近期的“考古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编辑钟韵说道。作为《了不起的文明现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的责编,她希望通过阅读这本书,引导更多读者了解考古及其背后所含藏的中华文明起源信息,不断走近考古与历史,真正形成自己对中国文明的思考。
脱胎自三联旗下知识服务平台“中读”的同名音频节目,《了不起的文明现场》消解了学术写作语言的艰涩,通过10位负责一线勘探的考古人深入浅出地讲述,还原了十大考古遗址现场,普及了通俗易懂的考古知识,如同一个个“时间胶囊”。
钟韵表示,音频的收听是线性的过程,听众往往只能记住一些零散的点,很难对一个点背后的整个面产生整体性认识。因此,将音频转化为图书,需要格外注重赋予每一个内容以时间和空间,让内容与内容之间产生有效而立体的互动。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读者们对这些看似零散的内容有一个整体的观照。
为帮助读者建立更为丰满的考古知识认识体系,书中设置了一系列的“辅文系统”,包括历史沿革、背景知识、热点话题、研究前沿、延伸阅读、名词解释等,读者不仅可以了解考古现场最精华的知识点,当有兴趣探索更多时,这些栏目也能够引导读者迈出探索的脚步。
“图文并茂是考古类图书大众化的重要手段。”四川人民出版社文史出版中心编辑邹近表示,在《不断裂的文明史》(四川人民出版社)中,从近景、远景、俯瞰的角度,广泛选取遗迹照片、文物照片、遗址复原图、书画作品、古籍书影等,可以增加图书可读性、趣味性,同时充分考虑读者的理解逻辑,为部分线图搭配实景图和复原图,结合文字叙述合理搭配三者的顺序,有助于遗址及其历史上的面貌在读者脑海中“搭建”起来。
从好奇到阅读
解读深刻的文化基因
与历史类文章、书籍通常沿着时间先后顺序撰写方式不同,在《不断裂的文明史》中,作者刘庆柱“反其道而行之”,采用回溯式写法,用通俗的语言,采取以考古学为基础,以多学科、跨学科结合的历史研究方法,把中华文明何以五千年不断裂,遗址、国宝文物以及中国的“世界一绝”讲得透彻明白。
刘庆柱表示,人类认知客观世界科学的规律是从已知到未知、由近及远。通过这些由近及远的变化,究其“晚期”如何承袭与发展“早期”历史,形成一脉相承的历史文化,历史的发展脉络和不断裂的特征一目了然。
在四川人民出版社文史出版中心主任陈欣看来,回溯式写法帮助读者将书中的行文与已有的认知、知识关联起来,方便其展开合理的想象,比如考古中发现的与文明相关的地下遗存,就是作者至关重要的研究对象。其中,书中对作为国家物化载体——都城,包括都城中的宫城、宫殿、宗庙等沿革的讲述,就从故宫这样相对熟悉的事物说起,读者能够轻易理解,借此再去讲述宋、唐甚至更早的考古发现,就不难理解了。
陈欣认为,普及性的考古图书对大众了解考古有几方面作用。其一,如果读者对考古感兴趣或好奇,这些书可以帮助其入门,积累正确的考古知识。其二,可读性强、知识量大、易于理解的考古图书会进一步强化读者的兴趣,促使其自发思考,并逐步建立较有条理的知识体系。其三,读者在入门、具备一定知识之后,会有更广泛、更细化的阅读需求,这时,他们会主动阅读更多品种的普及读物、感兴趣的细分方向图书,甚至是考古专著。
《不断裂的文明史》的特色在于,用五千年的考古发现,为读者传递“家国情怀”“家国一体”的理念。正如刘庆柱在序中写道:“本书从多维度提出的中华文明的核心理念之‘中’与‘和’至‘中和’思想,由此形成国家认同的政治文化,是中华五千年不断裂文明的思想基础,也就是古今中国人的文化基因。”陈欣对此表示,读者在深刻理解本书内容的同时,也更能体会到考古研究的价值,认同其对研究、印证中华文明的认同与延续所起到的作用。
从挖宝到重构
树立严谨的科学精神
2012年4月1日,《钱江晚报》记者马黎第一次拨通了时任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刘斌的电话。第二天,她第一次前往考古工地,第一次看到了在现场发掘的考古工作者。自此,马黎追踪报道良渚考古发现近10年。
今年,由马黎创作的有关良渚文明、良渚考古及良渚申遗的叙事性科普著作《看见5000年——良渚王国记事》(浙江古籍出版社)问世,用考古发掘式的写法集中展示了良渚文明的各个方面。
据该书责编、浙江古籍出版社编辑翁宇翔介绍,目前良渚主题图书大致分为三类,一是考古工作者和文博人员写的论文、发掘简报等专业图书,二是考古、博物馆工作者参与设计的绘本、童书,三是专业人士和其他相关人士写的普及读物。与同类图书比较,《看见5000年——良渚王国记事》的特色在于专业不缺位,不做主观建构以迎合读者,采用非虚构的写作方法。
学戏剧文学的马黎自称考古“小白”,这也让她放下新闻采写惯用的常规手法,而是从考古“边上”进入考古“中央”。“考古不是一蹴而就的。时间磨砺,一铲一铲,需要用80多年铲出中华五千年文明;石头棱角,一块一块,需要用4年摸底调查10526块石头,才能发现其中只有3块是萤石。”马黎告诉记者,书中还有很多这样的“石头”,这些细节也告诉读者——挖宝,从来不是考古学家的目标。
“考古不是挖宝,而是以实证的方式重构人类的历史。”翁宇翔对此表示认同。他认为,考古是对从既有文献中获得历史印象的反思和补白,史前考古更是为寻找人类本源这样基础性问题的答案。因此,读者不用太纠结是否 “第一次”“最古老”“重大发现”这样的字眼,因为历史的面目是丰富而具体的。此外,考古是科学,需要科学的手段、合乎逻辑的推断,《看见5000年——良渚王国记事》用准确的细节,有灵魂的数字,层层深入,给读者留下了许多这方面的线索,也是在向大众传达严谨的科学精神。
“普及类考古图书是专业考古与公众之间的桥梁,它能帮助公众树立更为科学的历史观念。”翁宇翔表示,希望读者能和考古人员一起,去探索、追问、破案,走进良渚世界,看见五千年。这是一种科学务实的态度,也是对读者非常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