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评论家 方卫平
童年的天地总是很小。记忆里的一条街,一道沟,几幢房子,几个人,也许就是一个孩子的全部世界。童年的天地常常又很大。那些普普通通的街路和房子,在孩子的眼睛里高大、宽阔地站立着,装满飞檐走壁的故事。那些寻常凡俗的人事,在孩子的世界里鲜活生动地出演着,无处不是传奇。
这是我读刘海栖的儿童小说《街上的马》从始至终怀有的一种强烈感受。还是在海栖的读者熟悉的山水沟街,一辆土制的钢铃车,载着一群精力过剩的少年,一路哇呀呀地飞奔过去。其叽喳喧闹中的生机勃勃,构成了童年贴切的剪影。从小说中我们看到,成长总是意味着身体、精神和心怀的全面扩充,但与此同时,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向和轨迹。这种独特性,既呼唤着被理解的可能,也应得到被尊重的权利。
从李东华的儿童小说《小满》里,我们读到青春时代独特而强烈的自我身份意识,也读出了这种独特性的深度。青春从来不平常。在少年的身体里,有一个庞大的精神的星系,正缓缓运转、形成。它不露声色地搅动起平常生活的漩涡,激起内宇宙的强烈震颤与重塑。这正是小说中小满经历的青春体验。对少年而言,这一切体验造成的压迫,不啻一场灵魂的风暴。看着小满从这场风暴中艰难地走出来,身后不是一片废墟,而是在轻风中招摇着的一片灿烂、明亮的玛格丽特,作为读者,我们感到多么欣慰。
理解和信任让我们看见童年的广大,也参与建设着这种广大。赵丽宏的童诗集《天空》,既是一个孩子天空般阔大无边的想象,也映照出童年时代天空般吞吐容纳的气质。那样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是童年想象力的涂鸦。也许要过很多年,我们才会看见这颗埋下的种子长成大树的样子。就像梅子涵在《隔了那么久的一首诗》里记写的那些不起眼的往事,隔了那么久,其实一直在缓慢地、耐心地生长着,等着长成一首诗那么漂亮的样子。
怀着对一个孩子未来的样子的想象与期望,我们想把许多有意义的讯息传递给他们。图画书《每个人都重要》,是视觉发现的游戏,也是生命领悟的旅程。从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到100个人、1000个人、75亿人,画面上有限的空间和时间,在简约、平静,又带着那么一点点神秘感的叙述中不断扩展、延伸。仔细阅读,你会惊讶于那些不起眼的视觉细节,如何承托着人间生活的各样悲喜,又如何巧妙串起了你、我、他的故事。不论是董宏猷的《故宫一千零一夜·漂来的紫禁城》里历经时间积淀的古老生活、文化与知识,还是李修文主编的《战“疫”书简》里那些特别的书信,传递的虽然是不同的讯息,却是出自同一份文化的关切:在这个世界上,“我”很重要,“你”和“他”也一样重要。
学会关心、理解“你”和“他”的历史和故事,与学会关心、理解“我”自己一样,都是童年成长的重要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