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祝晶：西南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摘 要】从中国文学俄译之初一直到现在，转译已经成为一条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的重要路径，刘慈欣作品更是这条转译路上的典型。刘慈欣作品历经初步介绍期、集中译介期和继续传播期被逐步介绍到俄罗斯，其影响力也从科幻界扩展到全体俄罗斯民众，最终也引得文学界著文研究。由范例总结转译共性后可知，中国文学转译近年呈现出选材来自西方畅销书、转译源语言为英语、体裁以新时期小说为主、俄罗斯出版巨头参与较多等特点。要想通过译介助推更多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国门，"走进"俄罗斯读者心中，可以借鉴刘慈欣作品的成功俄传经验，即从作品本身和国际宣传推广上努力。
【关键词】中国文学；走出去；转译；俄罗斯；刘慈欣作品
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除了通过汉学家或其他译者从汉语直译成俄语外，还有一条不容忽视的道路，那便是由其他语言转译。[1]这条转译之路从中国文学译介到俄罗斯之初的18世纪就开始了，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现在。最新的、影响范围也最广的转译作品要数刘慈欣的系列科幻小说。刘慈欣的长篇小说从2017年10月由俄罗斯最大出版社正式发行以来，一直到2019年10月出版的长达1056页的《三体三部曲合集》，基本每一本译著都成了俄罗斯各大书店的畅销书。刘慈欣作品在俄罗斯的阅读、评论量和受欢迎程度还一度超过莫言作品，是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名副其实的典范，也成为转译文学最成功的代表之一。下面将通过刘慈欣作品这一俄传典范，了解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的转译路径、特色和规律，同时结合刘慈欣作品及其他中国文学作品畅销原因给出中国文学更好地“走进”俄罗斯的对策和建议。
一、刘慈欣作品在俄罗斯的译介和阐释
刘慈欣作品俄传过程中，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Ken Liu）所作的贡献不容忽视。首先是对文本的贡献，刘慈欣作品俄译的源文本有一多半都是刘宇昆所翻译的英译本。其次是对俄传进程的助推，不管是从刘慈欣作品的最初俄译，还是俄罗斯最大出版社开始刘慈欣系列作品的出版，抑或是刘慈欣作品在俄罗斯的宣传和传播，背后都有刘宇昆的一份直接或间接的助力。在这份助力下，刘慈欣作品从2015年3月首次俄译到2019年底，按其传播特点，可以分为初步介绍期、集中译介期和继续传播期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的译介、研究和传播状况如下。
1.初步介绍期——科幻界内传播（2015—2016年）
刘慈欣作品俄译的开端仍可以归因于刘宇昆。俄罗斯有一位科幻小说翻译家和评论家，叫苏哈诺夫（Илья Суханов）。从2013年开始，他每年都要翻译数篇刘宇昆的英文科幻短篇小说。2015年，他除了翻译刘宇昆的短篇小说《疫病》（The Plague）外，还将刘宇昆翻译的刘慈欣的短篇小说《赡养上帝》英译本译成了俄文。两部作品一同刊载在俄罗斯《科幻世界》（Мир фантастики）杂志2015年第3期上。为了配合中国科幻作品在该杂志的首次引介，该期《科幻世界》不管是在封面的设计，还是主编卷首语的介绍，亦或是内容的编排方面，都凸显了中国科幻主题。正文开篇是关于秦始皇的中国主题微型小说，紧接着是梳理和介绍中国科幻历史的文章，其中肯定了刘慈欣“中国科幻小说三大将军”之一的地位，介绍了刘慈欣本人及其创作历程。新书介绍部分后是杂志记者对刘慈欣的专访，这是刘慈欣第一次接受俄罗斯记者的采访，也是中国科幻作家第一次接受俄罗斯记者的采访。采访内容涉及对中国科幻小说现状及未来，以及刘慈欣部分作品的评价。杂志后半部分刊载了《赡养上帝》正文。《赡养上帝》既是刘慈欣第一部被译介到俄罗斯的作品，也是中国新时期科幻作品在俄罗斯的首次引介。该短篇小说引发了《科幻世界》读者的思考和讨论，他们认为该小说的语言通俗易懂，思想深刻，引人深思和赞叹。[2]
接下来的介绍是围绕刘慈欣的长篇科幻小说《三体》展开的，这也跟刘宇昆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第一件事是对《三体》小说的介绍。刘宇昆翻译的《三体》英译本在英语世界大受欢迎，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这引起了俄罗斯科幻界的注意。2015年5月，《科幻世界》记者古特里亚夫采夫（Николай Кудрявцев）对该译本进行了专门介绍。在肯定作品获得成功的同时，记者点评了小说内容，认为刘慈欣的创作虽不是尽善尽美的，但却是独一无二，找不到相似作品的小说。[3]第二件事是对《三体》获得2015年度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的报道，刘慈欣能够获得这一奖项跟刘宇昆的英译本是分不开的。对于刘慈欣小说获得美国科幻界最高奖项这件事，俄罗斯评论家马雅可夫斯基（Владимир Маяковский）认为，这件事情证明了，来自亚非等“第三世界”国家的作家打入英语科幻市场，是21世纪英语科幻作品发展的趋势。[4]
由上可知，在以介绍刘慈欣及其作品为主的初步介绍期，刘慈欣及其作品在俄罗斯产生的影响力较小，主要在科幻界传播。这虽然是刘慈欣作品俄译的一小步，却是新时期中国科幻作品俄传的一大步。
2.集中译介期——全体民众中传播（2017—2019上半年）
刘慈欣凭借《三体》获得雨果奖后，《三体》系列丛书也迎来了其集中译介阶段。《三体》俄译的原文参考的是刘宇昆的英译本，其俄译的直接推动力是该小说获得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这一点可以从《三体》俄文译者格鲁什科娃（Ольга Глушкова）的回忆中得知。据译者回忆，她于2014年阅读过刘宇昆的《三体》英译本，在小说获得雨果奖后，她就萌生了将小说翻译介绍给俄罗斯读者的想法。但因为不懂中文，所以只能从英文译成俄文。[5]该译著从翻译到正式出版，中间还经历了一个非正式出版。所谓非正式出版是译者在没有获得相应权利之前，个人翻译并印制了这本译著，在小范围内发行。《三体》俄文译者格鲁什科娃2016年非正式出版了这本译作，并获得一定影响。埃克斯摩出版社看到了这本译著的畅销潜力，于是接洽后获得了该书的俄译和出版权，并于2017年正式出版了这部小说。在正式出版版本中，格鲁什科娃新增了刘宇昆的译者后记。除了纸质版外，该小说还同时发行有电子版，以及后来的两个有声读物版。同时具备这几个版本，可以说是21世纪俄罗斯畅销书的“标配”，中国文学俄文译作少有能够同时拥有这几个版本的。小说发行后，俄罗斯评论家涅夫斯基（Борис Невский）发文评价了这部小说。他认为小说的成功之处在于引人入胜的情节、中国情调、知识性和有趣的想法；但小说同时也存在文体夸张、模仿其他作品和人物形象单薄的缺点。在评价优缺点的同时，涅夫斯基也发出疑问，质疑刘宇昆的改写是否符合原义这一问题。[6]
第一部之后，《三体》第二部和第三部也随之出版。它们出版的过程与第一部类似，也是先经历非正式出版，然后在取得俄译和出版权后正式发行的。第二部俄文版译者是纳卡姆拉（Дмитрий Накамура），他也参与过第一部的翻译，英文原文参考的是乔尔•马丁森（Joel Martinsen）翻译的版本。针对俄罗斯研究者对英文译本准确性的质疑，纳卡姆拉解释，《三体》三部曲的翻译请了汉学家克里斯科伊（Альберт Крисской）全程帮忙，并恢复了英文译本中未译的一个重要片段，也修改了若干其他错误。[7]《黑暗森林》2018年正式发行后，俄罗斯评论家斯特列别基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Стрепетилов）发文评价了这部小说。他认为，《黑暗森林》从硬科幻转为人文科幻，人物形象得到丰富。作品成功提出了一些有趣的观点，设置了意想不到的转折，但在叙述上过于碎片化，爱情线的存在也没有必要，科学性也有待加强。[8]第三部的翻译是由前两部的译者共同完成的，英文原文参考的是刘宇昆的英译本。对于2018年正式出版的第三部，斯特列别基洛夫评论道，《死神永生》是三部曲中规模最大的一部，跨越数世纪，也有多条情节线，但主要历史不太连贯，主角缺乏说服力，科学性方面不如第二部。[9]在读者反响方面，三部曲发行并经宣传介绍后，读者群慢慢从科幻迷扩展到普通俄罗斯读者。不少读者表示，这是他们第一次阅读中国科幻小说，也是第一次阅读中国文学作品。他们对中国“文革”那段历史还有三体游戏都比较感兴趣，也认同作者对智慧生物本性和宇宙生存法则的阐释。[10]
2019年，刘慈欣作品的传播迎来了一个新阶段，因为这年的2月5日，改编自刘慈欣同名小说的电影《流浪地球》在中国首映，短短数天，就获得令人瞩目的票房成绩，刘慈欣及其作品的影响力也随之进一步扩大。首映两个月后，斯特列别基洛夫对该电影及小说进行了介绍和评价。他认为，电影导演能够成功将34页的短篇小说改编成两个小时的电影很不容易。在肯定电影及小说的同时，他还提出了原创性的质疑。他提出，《流浪地球》的情节跟法国科幻作家弗朗索瓦•博尔德（François Bordes）的《逃亡地球》（Бегство Земли）类似。针对该问题，斯特列别基洛夫预测，现代西方科幻的新鲜感和独创性很可能马上会传到东方。[11]在该报道页面的评论区，俄罗斯网友也就小说是否原创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刘慈欣及其作品在俄罗斯造成的热度，也推动了其作品在俄的进一步译介。紧接着三部曲的发行，埃克斯摩出版社于2019年6月继续出版了《三体》系列的前传——《球状闪电》，也同时推出了该小说的纸质版和电子版。小说的译者是俄罗斯著名科幻小说翻译家萨克辛（Сергей Саксин），原文参考的是乔尔•马丁森2018年的英译本。小说发行后，斯特列别基洛夫评论道，《球状闪电》在中国情调和独特科学观点方面做得比较成功，但在叙事节奏和紧凑度、人物形象丰满度方面还有待加强。[12]在读者反响方面，该小说在读者群中的反响远不如《三体》三部曲，不管是在阅读量方面，还是阅读评分部分。俄罗斯读者对主角的勤劳表示佩服，但小说大篇幅的独白和平淡的情节又让他们感到吸引力不够。
由上可知，在以译介《三体》三部曲及其前传等四部小说为主的集中译介期，由于译者和出版社的共同努力，特别是有了俄罗斯出版巨头埃克斯摩出版社的推动，刘慈欣及其作品的影响群体已经从科幻界扩展到全体俄罗斯民众。刘慈欣作品给俄罗斯民众带来了精彩的中国故事，引发了俄罗斯民众的思考和共鸣，也连续几年成为俄罗斯各大书店的畅销书。
3.继续传播期——文学界加入研究（2019年下半年起）
《三体》三部曲在俄罗斯连续几年畅销后，埃克斯摩出版社“趁热打铁”，于2019年10月推出了长达1056页的《三体》全集。这本硬装版的图书在俄罗斯的售价已达到1100卢布左右，折合成人民币约为120元。能够短时间内再版，成为1000页以上的精装图书，并且全程由俄罗斯最大出版社操作，这不仅是对刘慈欣作品的肯定，也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三体》的畅销和传播。同月22号，刘慈欣的《超新星纪元》英文版在美国开始发售，译者是《三体》第二部的译者乔尔•马丁森。两个月后，俄罗斯《科幻世界》杂志网站向俄罗斯读者介绍了这部译作。在《三体》译本正式出版两年后，俄罗斯文学界也开始发文分析刘慈欣作品的特点。俄罗斯文学研究者伊申科（Ищенко В.С.）分析了《三体》的科幻体裁特点。他认为《三体》的科幻指的是情节，情节是科幻的，但也有着科学的思想。在中国当代文学背景下，《三体》属于科幻体裁，因为该小说反映了历史事件、中国的现在和未来，作者也跟读者分享了其思想和担忧。《三体》科幻体裁的特点是理解周围环境的重要元素之一。[13]另一位研究者波塔普丘克（Потапчук Е.Ю.）对比了刘慈欣和西欧两位科幻作家对科学和社会、技术、文明和人之间关系的看法。他认为，刘慈欣在其作品中给出了这些问题的答案，那就是人类的科技在落后外星文明对手的情况下，仍能够取得胜利，并且有可能在未来生存下去。[14]
由此可知，在以刘慈欣作品的继续推广和研究为主的继续传播期，刘慈欣作品的研究已经从科幻界扩展到文学界，其作品也在埃克斯摩出版社和《科幻世界》杂志的推动下继续有力传播。
二、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的转译特征
以刘慈欣作品为代表的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的转译之路，总体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中国文学译介到俄罗斯之初的18世纪上半叶到20世纪初。这时期的转译大都是经由法语翻译成俄语，也涉及数篇英语和德语转译作品。转译体裁以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为主，此外也涉及戏剧的转译。代表作有经由法语翻译成俄语的名教中人的长篇小说《好逑传》（1832—1833，1927）、经由德语转译的清代天花主人的长篇小说《二度梅全传》（1929），以及由法语转译的高明的戏剧《琵琶记》（1847）等。第二个阶段就已经到了21世纪，即以刘慈欣作品转译为代表的这个阶段，其转译特征和规律如下。
1.选择转译的都是在西方畅销的中国文学作品
刘慈欣作品被选择译介到俄罗斯，原因有几点。译者最初接触并阅读刘慈欣的《三体》，是因为这部小说已经在西方畅销。其后译者选择翻译这部小说的直接推动力是因为这部作品获得有科幻艺术界诺贝尔奖之称的雨果奖。译者非正式出版这本小说后获得不少关注，也引起了俄罗斯最大出版社的兴趣，于是后者通过洽谈后决定正式出版刘慈欣的系列科幻小说。从这一传播过程可知，刘慈欣作品被译介到俄罗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作品得到西方世界的认可并在西方世界畅销。其实，不止刘慈欣作品，其他21世纪被转译到俄罗斯的作品同样如此，也是先在西方畅销，然后再转译到俄罗斯。究其原因，是因为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出版社成为自负盈亏的经济主体。面对中国文学在俄罗斯边缘化且需求不高的现状，俄罗斯出版社担心出版中国文学作品无利可图。在此背景下，他们为了保证盈利，会优先选择出版在西方畅销的中国文学作品。
2.都是经英语转译成俄语
与第一阶段主要经由法语转译中国文学作品不同的是，21世纪第二阶段的转译都是从英语翻译成俄语。主要转译语言发生变化的原因，跟俄罗斯重点关注对象的变化有关。从彼得一世18世纪推行欧化改革开始，法国是俄罗斯的重点学习对象，法语及其文化也成为俄罗斯贵族学习和效仿的对象。所以，第一阶段转译的源语言主要是法语。但到了21世纪的第二阶段，英语不容置疑的地位也使其成为转译的绝对源语言。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21世纪的中国文学转译到俄罗斯都是经由英语翻译成俄语，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文学分类框架下没有纳入中国文学的那些中国海外文学，也有不少被译介到俄罗斯并引起不小反响的，如法籍华裔作家山飒和戴思杰，美籍华裔作家闵安琪、裘小龙、谭恩美和邝丽莎，英籍华裔作家张戎等人的作品。由此可以看出，如果从中国海外文学翻译成俄语的源语言角度分析，除英语外，法语作品也是不少的。
3.体裁以新时期小说为主
21世纪被转译到俄罗斯的中国文学作品，除一本成龙的自传《成龙：还没长大就老了》（2016）外，其余的都是如刘慈欣作品一样的新时期小说，更确切些，都是长篇小说。这一体裁现状一方面代表了译介到俄罗斯的中国文学作品体裁的分布，即以小说为主，小说中又以长篇小说居多；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俄罗斯民众的文学喜好，即喜欢阅读小说的居多。
4.俄罗斯出版巨头参与多
刘慈欣转译作品能够在俄罗斯畅销，与俄罗斯最大出版社埃克斯摩出版社的助力分不开。其一，刘慈欣系列作品能够在短时间内被授予俄译和出版权，并接连在俄罗斯市场正式出版，其背后是埃克斯摩出版社在推动。其二，埃克斯摩出版社是俄罗斯最大的出版社，俄罗斯每年的十佳畅销书都有数本是由埃克斯摩出版社发行的。埃克斯摩出版社出版中国文学作品，无形中也给中国文学作品在背书，让读者相信该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学作品是值得阅读的，这也是对中国文学作品的另一种宣传。除刘慈欣系列科幻小说外，在俄罗斯大受欢迎的成龙自传也是由埃克斯摩出版社发行的。
三、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的对策和建议
从现今中国文学转译和直译作品的译介效果比较，转译作品受欢迎的概率要远大于直译作品。其原因可归结为，一方面转译的都是在西方大受欢迎的中国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已经接受过西方读者的检验，由其英文版本直接翻译成俄文，译著受到同为西方思维的俄罗斯读者欢迎的可能性更大。另一方面转译发起者是俄罗斯出版社和译者，他们对俄罗斯读者的文学喜好更为清楚，选择转译的作品也更有可能被俄罗斯读者接受。这样看来，虽然现有的转译规模较为有限，但从译介效果和影响力方面评估，转译也不失为一条中国文学“走出”国门，“走进”俄罗斯读者心中的重要路径。而要想吸引俄罗斯出版社和译者主动转译和引介中国文学作品，可以借鉴刘慈欣作品及其他中国文学作品的成功俄传经验，在作品本身和国际宣传推广上努力，具体对策和建议如下。
1.了解读者喜好，讲好中国故事
转译作品之所以受欢迎的概率更高，是因为转译活动发起者是俄罗斯出版社和译者，他们从商业盈利角度出发，选择译介作品时会优先考虑俄罗斯读者的喜好和俄罗斯图书市场情况，自然他们选择转译的作品也更有可能被俄罗斯读者接受。再者，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最终也是为了让更多中国文学“走进”俄罗斯读者心中，让读者更加了解和接受中国文学文化。所以，如果从最终的接受效果出发，需要在选择推介中国文学作品时将目的语读者的喜好作为一个重要的考虑项。在总结俄罗斯读者对以刘慈欣作品为代表的中国文学畅销书的反馈后，可知，俄罗斯读者喜欢的中国文学译著通常有以下几个特点，中方在选择推介中国文学作品时也可以从这几个方面着手。
（1）主题容易引起共鸣
这种容易引起共鸣的人类共通性主题，可以是对人类未来的思考，也可以是对生死的感悟，或是对命运坚强不屈的抗争精神等。如刘慈欣系列科幻作品中探讨的人类与外星文明的关系，人类如何自处以及人类未来的发展走向等话题，引起了众多读者的沉思和激烈的讨论；又如读者在评论余华《活着》（2014）这部作品时，常提到他们在阅读作品时多次为主人公坎坷的命运落泪，也抒发了他们对生死的许多感悟。
（2）内容反映中国历史或现状
这一特点在21世纪中俄关系及中国经济稳步向前发展的背景下显得尤为明显。俄罗斯民众想通过文学作品了解这个短短数十年就创造了经济奇迹的国家。自然，文学作品是否反映中国历史和现实，就成了俄罗斯民众选择中国文学作品时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这一点不仅常见于俄罗斯读者对中国文学作品的评论中，也常出现在中国文学作品的推荐理由中。
（3）语言通俗易懂
在文化差异客观存在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译文，以帮助俄罗斯读者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学作品，这是一个不亚于原文内容的重要问题。刘慈欣作品俄文译著，前有英语译者的处理，后有俄罗斯译者在汉学家指导下对英译本的修正，所以在语言思维上并没有造成俄罗斯读者的阅读负担。余华俄文译著也被不少俄罗斯读者评价说通俗易懂。但对于莫言作品，有不少俄罗斯读者表示看不懂，也不明白意象背后要表达什么思想。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深层次分析，是因为莫言作品极具“中国特色”，而俄罗斯读者并不太了解中国文化和社会，自然不会理解作品背后想要表达的内容以及为何如此表达。这一问题的解决，一方面需要译者通过译文语言的处理帮助读者理解，另一方面，又回到此文的初衷，那便是也需要俄罗斯民众更加了解中国社会及文化。
（4）体裁以长篇小说为主
这涉及作品的呈现方式，即体裁是小说，还是散文，亦或是诗歌或戏剧。事实证明，不仅对于转译作品，对于全部中国文学译作，俄罗斯读者最喜欢的还是长篇小说，如刘慈欣、余华、莫言这三位俄罗斯最受欢迎的新时期作家，他们的俄文译作也基本都是小说。此外，散文类体裁作品也有数本在俄罗斯畅销，如余华的散文集《十个词汇里的中国》（2012），凭借其以十个词汇概括和阐释现代中国特点也引起不少俄罗斯读者的兴趣；还有名人传记，如成龙自传吸引不少喜爱中国功夫的俄罗斯民众阅读等。
2.大力支持外译，加强宣传推广
除前面提到的数十部转译作品，其他引起现代俄罗斯图书市场兴趣和主动引介的中国文学作品，也基本都是在西方世界大受欢迎的中国文学畅销书。其原因，我们在上文已经分析过，是因为中国文学在俄罗斯需求不高，俄罗斯出版社为了保证盈利会选择出版在西方畅销的中国文学作品。在这一背景下，要想让其他中国文学作品以一定的规模和速度译介传播到俄罗斯，还需要中俄政府及相关机构层面的努力和推动。中国文学俄译的发展历程也表明，每次中俄政府的大力支持都带动了文学外译的快速发展，如中国文学的两次俄译高峰就出现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中苏蜜月期以及“一带一路”框架下的中俄合作期。这一系列事实表明，在俄罗斯坚实的中国文学需求市场没有培育出来之前，在中国文学作品的首次引介阶段，仍需要国家政府及相关机构在人力、物力和财力等方面的大力支持和积极引导，具体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1）选择资深译者译介中国文学作品
不管是从英语世界间接传播到俄罗斯，还是直接将中国文学作品推向俄罗斯市场，将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外文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步。要想让俄罗斯读者更好地接受中国文学，一个好的译文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原文。这时，译者的选择便尤为重要。一个合适的译者不仅能够保证译文语言容易被读者接受，还能为译著做背书和宣传。如刘慈欣作品能在俄罗斯或在西方世界成功传播，译者刘宇昆的贡献十分巨大。刘宇昆作为一个华裔科幻作家，他撰写的作品在刘慈欣之前也获得过雨果奖。在西方，刘宇昆的知名度还要大过刘慈欣。所以，不管是对译文语言以及背后中美文化、思维差异的处理，还是在助推刘慈欣作品的宣传方面，刘宇昆都起了重要作用。
（2）丰富中国文学作品的传播承载形式
在信息传播形式和途径多元化的今天，文学作品已远不止纸张一种承载形式。就刘慈欣俄文译作而言，不仅有纸质版图书，还有电子版和有声读物版本图书，由刘慈欣中篇小说《流浪地球》改编而成的电影也在俄罗斯部分地区放映。这种多样化的文学承载和推广形式，可以给中国文学俄传提供先例的借鉴，以满足现代俄罗斯读者的阅读和获取信息的习惯。再者，对于纸质和电子图书而言，还可以借鉴《西游记》的传播先例。俄罗斯曾出版过《西游记》简化版和《美猴王》译本及绘本，引起过不少读者关注。当中国四大名著或古典文学在俄罗斯传播日渐式微的今天，可以通过简化版、绘本或是视频等形式，寻求新的文化传播突破口。
（3）利用名人效应加大中国文学宣传
不少俄罗斯读者表示，他们是看到宣传或是经名人推荐才开始阅读某部中国文学作品的。关于刘慈欣作品，俄罗斯民众最初阅读，是看到宣传称刘慈欣作品是“中国最好的科幻作品”，也获得了西方科幻界重要奖项以及西方读者的认同；对于莫言作品而言，俄罗斯民众的阅读兴趣大都是因为莫言的首位中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身份；而对于《孙子兵法》，经各种场合下俄罗斯名人的推荐，俄罗斯读者也开始阅读并相互赠送这本生活指导类的畅销书。至于其他中国文学作品，可以利用这一传播特点，通过名人效应加大宣传和推广力度。可以在宣传时一方面强调这些作家的获奖身份，另一方面请俄罗斯文学文化或其他领域名人帮助宣传和推介。
参考文献：
[1]本文所指的转译是指不直接根据某种语言的原文翻译,而根据另一种语言的译文翻译｡
[2]评论来自俄罗斯《科幻世界》杂志官网刊载《赡养上帝》的页面,网址:https://www.mirf.ru/book/liu-cixin-zabota-o-b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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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Лю Цысинь.пер.Д.Накамура.Темный лес[M].М.,Эксмо,2018:7.
[8]Александр Стрепетилов.Лю Цысинь.Темный лес[J].Мир фантастики,2018(8):22.
[9]Александр Стрепетилов.Лю Цысинь.Вечная жизнь Смерти[J].Мир фантастики,2018(10):31.
[10]评论来自俄罗斯著名书评网“在线图书馆”(Livelib)关于《三体》译著的评价页面,网址:https://www.livelib.ru/book/1002611710-zadacha-trjoh-tel-lyu-tsysin｡后文涉及的读者评论如无特别说明,都来自该网站｡
[11]评价来自俄罗斯《科幻世界》杂志官网介绍《流浪地球》电影页面,网址:https://www.mirf.ru/kino/bluzhdayuschaya-zemlya｡
[12]Александр Стрепетилов.Лю Цысинь.Шаровая молния[J].Мир фантастики,2019(7):20.
[13]Ищенко В.С.,Декань К.Ю.Особенности китайской научной фантастики как жанра в романе Лю Цысинь《Задача трех тел》в условиях межкультурного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J].Социальная интеграция и развитие этнокультур в евразийском пространстве,2019(8):276-281.
[14]Потапчук Е.Ю.Диалог фантастов Китая и Западной Европы в современной литературе[J].Тенденции развития науки и образования,2019(50-10):7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