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好,珠穆朗玛》/刘虎 著/少年儿童出版社
古今中外,登高都让人神往。然而,对多数人来说,登山是奢侈的。多数人的登山恐怕就是度假、旅游、探险的代名词。因为山,距离我们终究还是比较远,而登山,的确不太容易。
作为一名地质工程师,登山之于我是家常便饭。几十年的旷野跋涉,我印象最深的是攀登大观星山。
少年时代,登上大观星山就是我的一个梦想。那时,从校园向南张望,就能看到一座险峻的雪山,就是大观星山。
1990年春天,我的一项任务正好需要攀登大观星山。然而,大观星山在剥去神秘的面纱,用真实的面目接待我的时候,少年时代的豪情却消失了。
我们一行七人,由驻地出发,在峡谷与山峰间绕行攀援了10多公里之后,终于抵达了大观星山脚下。
没有诗歌,没有交响乐,只有荒原、冰川和杂乱的巨大石阵。石阵由一米以上见方的石块组成。它们被冰川从母体上活生生切下来,散落在沟谷里。没有路,我们不管脚下如何坎坷,尽管朝着既定方向攀登,在一块块石头的顶上来回跳跃,随时都要提防滑落或摔倒的危险。头顶的大观星山面色冷峻地审视着我们。
前测手老梁第一个登上顶峰。我们看着他开始从北坡下山之后,测绳猛地向前蹿了一下便不动了,老梁随即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我们疑心他滚下了山坡,立刻加速往前登上了山顶。山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表层的冰壳很脆,动不动就会陷进去。风忽然大得出奇,冰川表层的雪粒子被扬起来,噼噼啪啪地扑打在脸上,疼得钻心,睁不开眼。我们吃力地登到山顶,四处张望,却都没有老梁的踪影。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见不到丝毫有人从什么地方滚下去的痕迹。老梁像是被蒸发了。
我们的心悬了起来,大声呼喊,喊声立刻在凌厉的风雪中被悉数收纳,世界空寂得可怕。我们正惊慌失措,后测手感觉手中的测绳有了一下拉动。他赶紧也回应了一下,又把测绳拉直,告诉对方准确的方位。对方也给了他一个回答,把绳子往他的那个方向拽了拽。过了好一会儿,老梁终于从一个巨大的雪窝中探出头来了。我们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把他从冰窟窿里拽了出来。他已经被雪染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雪雕,身体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有了这次小小的没有造成伤害的惊险,给了大家一个不小的兴奋,我们的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我们已经翻越了连狼都不敢涉足的大观星山。站在山顶,望着远处滚动着万顷碧波的良田和模型样的张掖古城,不由自主地欢呼着,坐在雪上向下飞快地滑去,中间不时还会陷入雪窝子里,爬出来,接着欢叫着往下滑。
后来回想起来,当时为什么那么兴奋?因为跨越生命禁区之后,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活力和庄严。
也正是少年时代就怀有的文学梦想,并多年来不停地攀登,我才收获了《你好,珠穆朗玛》这样的果子。
谁人不曾想象会当凌绝顶的豪迈,幻想一览众山小的境界?
为什么要登山?不是山就在那儿,而是山在心中。
梦想就是生长在我们心中的大山,它伟岸、险峻、瑰丽、奇崛,令人恐惧,心驰神往。不是人人都有攀登珠峰的条件,但并不影响我们达到自己的巅峰。那是仅仅属于自己的珠穆朗玛。
既然心中有山,那么,攀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