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内史》房向东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20年5月版/79.00元/ISBN：9787214223838

　　■王彬彬（南京大学教授）

　　房向东是作家、也是研究鲁迅的学者，他最新出版的《儒林内史》书写当代儒林的众生相，由24个前后接续的短篇组成，人物立体可感，细节栩栩如生，语言幽默风趣。

　　出版人房向东业余不仅从事学术研究，皇皇六大卷写鲁迅，还进行文学创作。《儒林内史》便是他最新的短篇小说集，却更有宋人笔记的流风余韵。

　　中国古代小说中，宋人笔记不同于唐人传奇。唐人传奇往往叙事幽婉曲折、辞藻灿烂华丽，极尽渲染之能事。而宋人笔记所述多为作者耳闻目睹之事，风格简约、朴素。《儒林内史》在取材方式和叙述方式上，都与宋人笔记有几分相似，但总体上还是一本现代短篇小说集。

　　至于书中题材，《儒林内史》写出版界的故事，刻画了各色人物，有的是狷介耿直、不合流俗之士，有的人是老实巴交、欲从流俗而不能，还有精于算计、唯利是图之人……这些不同性格、不同精神境界的人物也寄寓了作者的褒贬。

　　《烟盒》是一篇构思相当巧妙的短篇小说，细节刻画十分精彩。小说主人公巫仁厚，本是干杂活的临时工，因为特别能“混”，当上了领导。他在不同时期妙用烟盒中好烟次烟的真假设置，以展现不同的个人形象。当手头不宽裕，但需要展示体面的场合，他在名牌香烟的烟盒里，装上廉价香烟；到了非名牌不抽的时候，他日日抽着真名牌；但当巫仁厚需要在他人面前表现清贫和廉洁时，他用廉价烟盒装着名烟继续享受。烟的真假设置，帮他做到了这一点。

　　《朱晨花》这篇小说颇长，主人公朱晨花1980年代初期在《青春时代》杂志任主编时，对业余投稿者方仁尧热心提携、无私帮助。后来，身居当地要职后，不免沾染些官场习气，但是，勇于任事、敢于担当的精神依然没变。小说写了朱晨花身上美好的一面，也写了她身上不那么美好的一面。作者既表现出对她的理解、同情，也表现了对她缺点的谅解，体现出作者的宽弘和悲悯。

　　《儒林内史》的叙述语言，简洁、明快却又并不缺乏风致、韵味。例如《“美编”》开头部分这样介绍苏袅袅：

　　苏袅袅原名叫苏柳树，他哥哥叫苏松树。她父亲是工人，没文化，觉得男人应该像松树，女人应该像柳树，就这么给定下了。后来的“袅袅”，是她自己改的，她说，柳树不是袅娜多姿吗？就叫“苏袅袅”了。

　　这样的叙述，看似平淡无奇，但要做到如此的平实、明白和富于节奏感，毫不拖泥带水、夹缠不清和声调错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体现了作者良好的语言感觉和表达能力。我之所以说房向东的小说叙述水平很“专业”，首先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