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快速前进的时代,信息的快速消费也意味着快速代谢。但在真正接触有声书工作后,我发现声音是有力量的,你能通过声音感受到当时的场景、与朗读者产生共鸣,这些印象会永远留在心里,甚至比阅读更容易打动人。”作为湛庐阅读App有声书团队的负责人,马惠对场景化的声音力量深有感触。
随着信息传递方式的多样化,单一的图像或文字已不能满足用户需求,有声产品因此成为所有内容呈现形式里发展最迅猛的——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有声书市场规模超60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达36.4%。在有声书优质内容需求不断增长的基础上,诞生了有声书编辑这个职业。尽管大部分有声书的制作都依托于已出版的纸质书,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声书就是“照着读”。实际上,将纸质书“听觉化”这件事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从湛庐FM到湛庐阅读App
在2016年夏天加入湛庐文化之前,马惠并没有接触过有声书的相关工作 ,“我的专业是传播学广告方向,加入湛庐文化后做得更多的是专业对口的营销工作。”
彼时,湛庐文化正在进行有声书市场拓展的第一阶段尝试——依托于微信公众号的听书平台湛庐FM。“当时我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湛庐FM的搭建、技术沟通、产品上线等,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熟悉了有声内容产品。”后来,湛庐FM从其他部门调来一位编辑专职负责有声书,自此,湛庐文化正式设立“有声书编辑”岗位。2017年7月,湛庐阅读App正式上线后,有声书部门经历了一次“换血”,由马惠和另一位有声书编辑王晓茜组成团队,有声书的制作和运营逐渐固定下来。
流程的规范化与团队的成长相生相伴。彼时,正值国内付费有声产品刚刚兴起,而湛庐文化主打的非虚构类有声书更是在萌芽阶段,马惠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音频是好的”。同时,相关人员的熟练程度、对于有声产品的了解及制作的设备等都还处于新手上路阶段,团队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作为全球最大的有声电子书制作平台和销售平台,Audible每日触达用户上百万,拥有丰富的有声书制作经验,也因此成为湛庐文化的参考系。“我们大量搜索和研究Audible的相关资料,参考有声书的制作标准 ,比如音频质量、角色选择、宣传语录制,以及录音棚的设备等等。”此后,湛庐文化耗巨资搭建了录音棚,并邀请专业音频剪辑团队为有声书设立了音量、振幅等数值标准,逐渐形成有声书录制的基础标准。
确立标准,是一个反复验证摸索的过程,为了小步快跑,高频率试错,湛庐文化董事长韩焱、总裁陈晓晖都投入到了有声书录制的实践中。在经过了几本有声书的制作之后,团队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比如当图书的某个章节录制时间过长时,如何将其等份切分;在宣传阶段,如何选取广告语、准备宣传素材等。在不断的实践与试错中,这些大量、零散的经验逐渐被提炼总结,制作成湛庐文化的有声书工作手册,以此为规范和指导,有声书团队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有声书制作手册的形成和丰富
湛庐阅读App每一本有声书的购买须知都写着“本有声书严格复现纸质书内容”,但有声书编辑的工作并非只是把纸质书交给朗读者。“我们收到过有些用户的提问,询问有声书是整本书,还是内容的简短概述,加上这句话是想让用户放心,有声书产品并没有‘偷工减料’。”马惠说。
事实上,有声书编辑不仅没有“偷工减料”,反而做了大量的幕后工作。据马惠介绍,有声书编辑需要跟进从版权签约到音频上架的全过程。首先,在定项之前,团队会对作品进行严格的版权评估,包括内容是否适合改编成有声书、能否承受制作成本、后期如何运营销售等等;其次,按照听觉逻辑将图书文稿“听觉化”处理;再次是试音,团队将文稿发给多名朗读者,并从中挑选最合适的朗读人选;最后,录制过程和营销预热同时进行,音频审核通过后再上线有声书。
整个上线过程在实践中完善,并被写进制作手册中严格执行。此外,在文稿和音频制作部分还有一套完整的审校流程,前后加起来总共有“六审”。在文稿部分,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有声书负责人,即马惠本人和有声部门主管领导陈漪会分别审核;音频录制完成后,先由外包公司进行审评,再由有声书部门进行复审和终审。从流程上看,类似于纸质书出版流程中的“三审三校”。
这些流程步骤和标准化的数值设置在手册中被客观记录,但在有声书的制作过程中,还涉及很多没有标准答案的项目,如语调、语气等更主观和感性的因素。尤其是湛庐文化出品的大多数有声书为非虚构类作品,为了准确把握朗读的感觉,在录制之前,团队酌情添加“讲戏”环节。“类似于电影导演给演员讲戏,团队与朗读者讨论作者性格,让朗读者的语气尽量贴近作者本人。甚至与朗读者一起观看作者的演讲视频,把握作者的写作风格和‘人设’,让用户听起来就像是作者本人在讲故事一样。”
在长期实践中,湛庐文化逐渐形成了规范化的有声书制作流程,有声书制作手册也越来越完善。马惠说,总结经验、形成规范是湛庐文化的企业文化和做事风格,“哪怕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岗位,只要有这套规范在,接任者就能很快上手,做出符合标准的有声书产品。”目前,根据不同图书的内容含量和制作难度,湛庐文化制作一本有声书通常需要1个月至3个月,每个月能出版5-8本有声书。“通常是多个产品同时制作,比如朗读者在录前一本书,不耽误编辑处理后一本书的文稿。”另外,湛庐文化也将有声书制作划分了不同的优先级,灵活调整进度。比如在疫情期间,紧急补签了《病毒来袭》的有声书版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快速上线。
听觉化处理是件没有尽头的事
采访中,马惠常常提到“舒服”这个朴实的形容词,“后台常常收到一些听众评论,说湛庐文化的有声书听起来很舒服,或者‘我在跑步的时候听’‘我在通勤的路上听’等场景化反馈。”这些评论也让团队进一步确认了有声书制作的方向——听觉化、场景化。
一本听着舒服的有声书,其内容必定符合听觉逻辑。而为了达到“舒服”的目标,有声书编辑在书稿处理上方面进行了诸多尝试,甚至做了很多“费力却不一定讨好”的事情。从制作上来说,纸质书编辑在设计平面版式时,采用视觉获取信息的逻辑排版和制作,同样,有声书编辑在处理有声书文稿时,就要用更易于听的方式将其“听觉化”。在马惠看来,有声书编辑的书稿处理工作是“特别值得拿出来说的”,主要包括以下4方面:
第一,对于作者列举的图片和表格这类“能看到但不能被听到的”内容,有声书编辑要进行特殊的口语化处理。第二,针对一些图书的楔子、专栏、注释、回顾、附录等非正文内容,有声书编辑要将其与正文穿插,使二者更加融合。第三,在章节与章节之间,如果作者没有标注序号,有声书编辑要在文稿中添加“第一节”“第一章”等内容,对不同等级的标题进行区分,同时辅以不同的停顿时间或音效,让段落感更加分明。第四,将书中的书面表达进行口语化处理,如比较拗口的词,或超过多少字的长句等。
诸此种种,都是湛庐文化有声书团队在过去几年一点一点积攒的经验。但团队也不是没走过“弯路” 。比如团队曾因对初版有声书不够满意,进行重录。不过由于重新录制的人力物力成本都较高,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团队会在录制过程中尽量精益求精,在参照工作手册避免同样错误的同时,还会在录制完成之后多次重听。“湛庐文化的文字编辑、音频部门的同事以及高管,都会时不时试听有声书新品,如果听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会及时提出意见,及时修改,并记录到手册中,供下次参考。”不过马惠也提到,如果是合作时间较长的朗读者,团队会将更多的主动权交给对方,让他们以自己更为舒适的方式处理细节。
马惠感叹,听觉化处理是件“永远没有尽头”的事。“和纸质书编辑一样,在团队制作的每一本有声书中,都会有一些小小的遗憾,只能在下一本书中改进。”怎么让有声书更好听、更容易懂,是马惠和她的团队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在工作的同时,马惠也逐渐体会到了声音的场景化力量。“国外一个研究口语化历史的课程中谈到,人类历史上最原始的传递信息方式就是口述,这也许是比起文字、视频,声音更容易被人所接受的原因。”如黄雷念《园丁与木匠》时模仿作者知识分子冷幽默的语气,又如张绍刚念《千面英雄》时的哽咽,这些附属在声音里的额外信息被马惠深深地记住。
和时下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马惠习惯快节奏的生活,也习惯以快节奏的方式接收和消化信息。相对而言,有声书编辑这份工作略显得有些“慢”,但也因此更为深刻,“在工作中,我遇到了大量‘此书’‘这本书’这类细节,也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有声书的独特力量。”
“就像Audible的slogan:‘We unleash the power of the spoken word’。”她这样总结自己的工作,并把它翻译为——“释放声音的洪荒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