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书、读书固然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然而毕竟多数人居所有限,容不得逼仄空间日复一日地被日渐增多的图书侵占。何况对于不少读书人而言,有些书读过了也就可以了,没必要永久珍藏。那么,如何处置手头的一些旧书,不免成为一个问题。
无疑,让自己读过的旧书再度进入流通市场,使别的人以较少的花费读到它,是供需双方效益最大化的理想选择。这就有赖于各种各样的旧书市场,它们恰如一处又一处驿站,可供旧书暂时歇歇脚,然后继续奔赴下一个充满期待的处所,继续与有缘的读书人再续奇缘。
过去,旧书店、旧书市场在不少城市颇为多见,就连新华书店也通常设有旧书部,那些旧书“驿站”犹如一个世界,它以丰富的蕴藏,带给淘书人乐趣与惊喜,也让其所在的城市拥有一种深层的韵致。不过,遗憾的是,时下,旧书店、旧书市场愈益普遍地在我们的城市中不知不觉地消失,就连新华书店的旧书部也早就撤销得无影无踪。
虽然像“孔夫子旧书网”“多抓鱼”“漫游鲸”等旧书交易平台在网上向读书人频抛橄榄枝,然而毕竟对于爱书人来说,淘书的乐趣恰恰在于那些乐此不疲的实地挑选与发现。旧书网站总归与人隔了那么一层,使人少了一份“淘书野穷巷,悠然见真知”的情致。何况不少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尚不习惯于网上购书,他们依然因循着逛书店、遛书市的传统文化消费风习,而城市当中旧书店、旧书市场的日渐消失,未免使之怅然若失。
在一些作家、学者的文章中,旧书、旧书市场留给他们的美好印记及内心滋养时有呈现。叶灵凤先生可谓爱书家,他早年著文深情回忆:“当时每天往来要经过那一条长长的福煦路,在一个路口附近有一家旧货店,时时有整捆的西书堆在店门口出售。我记得曾经用一毛钱两毛钱的代价,从那里买到了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英国画家诗人曼赛谛的诗集,使我欢喜得简直是‘废寝忘食’。”
还有作家冯骥才,对旧书市场同样情有独钟。他曾撰文疾呼——城市该有旧书市场!并且,他还以颇为神往的语调记述了巴黎著名的引以为荣的景观之一——旧书摊。在那里,他意外发现一些1900年彩色石印的《小巴黎人报》,这些具有鲜明的晚清时期西方人东方观的画报,在其此后创作长篇小说《单筒望远镜》时派上了用场。
其实,何止文化名家,即便现在的普通读书人,相信亦有不少倾心于逛旧书摊、淘旧书,只可惜,随着城市发展,随着现代文化消费潮流对旧书市场的冲击,深藏于千家万户规模庞大的旧书,越来越难以在现实世界找到适合自己栖身的驿站,它们有的寂寥地缩身于城市家庭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也有的被迫沦落至废品收购站而寿终正寝;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有旧书情结的诸多爱书人,往往空怀逛旧书摊“捡漏”的梦想而不得。
还是作家冯骥才说得好,“旧书市场是盘活社会图书资源的地方,它将这些资源直接而灵活地提供给需要它的人。旧书市场的价值不可替代。换一个角度看,一个拥有一些生气勃勃的旧书市场的城市,必定是个‘书香社会’”。既然如此,在举国上下着力推进书香社会建设,大力倡导全民阅读的今天,我们的城市管理者、社会文化管理与服务机构,是否该像扶持实体书店那样支持旧书市场建设?让旧书为人们的阅读生活增添情趣,为城市文化建设增光添彩,亦为延续书的生命给予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