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董晶：中国盲文出版社
【摘 要】近年来，国家对视障文化事业的投入越来越大，有声读物、电子书的大量出现，以及听书机、盲用读屏软件、盲文点显器的广泛应用，大大地降低了视障人士对盲文图书的依赖。曾经在盲文出版业中占主导地位的盲文图书，将来是否会丧失其存在的价值？是否会被其他新型出版物所取代？本文通过剖析盲文图书的现存问题，阐述盲文图书的功能定位，探寻盲文图书出版的未来发展方向。
【关键词】盲文图书；功能定位；视障教育；发展路径
一、盲文图书在文化传播中存在的问题
1953年教育部批准了由黄乃先生创制的《新盲字方案》，这就是视障人士到今天还在使用的现行盲文[1]。同年7月，黄乃先生牵头创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最早的盲文出版机构——盲文编译组，并出版了第一本盲文图书《谁是最可爱的人》，它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盲文图书的开端[2]。迄今为止，盲文出版事业已经走过了六十多个春秋，其中，盲文图书在文化传播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数字时代，传统盲文图书的一些缺点和不足也暴露无遗，制约了其原有功能和作用的充分发挥，应当引起盲文出版人士的关注与重视。
（一）投入成本高
首先，由于盲文纸的材料特殊，其厚度与韧性均要达到相关标准和要求，因而必须由专门的造纸厂生产提供，这本身就决定了盲文图书的基础造价高于普通书籍。其次，盲文印刷机器基本上是从外国进口，我国并不完全掌握其核心技术，不仅机器的市场价格较为昂贵，而且机器的维护与修理也需要一定的开支，这也会增加盲文图书的制作成本。最后，由于盲文图书的制作流程复杂，需要大量的人力参与，所以劳动力成本在生产成本中占有很大比例。随着劳动力价值的提高，人工成本的投入在未来还将进一步增加。基于上述因素，一本盲文图书的制作成本一般会达到一本普通书籍的5-10倍，甚至是几十倍。作为国家公益性单位的中国盲文出版社主要依靠财政拨款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营，政府通过巨大的资金投入保证视障读者用最低廉的价格读到需要的盲文图书。例如，一本《盲童文学》的定价为15元，在不计算纸张生产损耗的情况下，印制整本书一般需要70张盲文纸，每张盲文纸定价0.26元，纸张成本至少就要18元。可见，盲文图书的廉价只能说明政府资金投入的巨大，并不能改变生产盲文图书高成本的客观事实。
（二）生产周期长
盲文图书的生产周期长，主要包括两层含义：一是生产过程滞后。编辑人员一般要在充分的市场调研后才能确定选题，接下来在相应类型的普通图书中选择具体书目，这就是说在普通图书已经上市之后，盲文图书才进入出版的正式流程。因此，相比于普通图书，盲文图书的出版必然滞后一些，在时效性方面无法得到保证。二是盲文图书的制作工序较多。一般来讲，一本盲文图书的诞生要经过选题、编辑加工、审定、翻译录入、盲文校对、印制装订等流程，每一道工序都需要人工参与，各个生产环节之间没有形成自动化的无缝衔接，书稿在传递过程中难免受到耽搁延误，客观上延长了生产周期。
（三）携带不便
盲文图书采用大开本（一般盲文图书的大小是25 cm x 30 cm ），加之盲文纸有一定的厚度与重量，并且1张盲文纸正反面只能印制620个字左右，这就造成了盲文图书的体积与重量都要远远超过同样字数的普通图书。比如，一部《红楼梦》就印了17本近似于普通辞典厚度的盲文书。再比如一本普通的杂志，汉文版只是薄薄的一本，制作成盲文版后，厚度便会增加10倍[3]。对于视障人士来说，应付日常生活中的交通出行尚且吃力，仅仅是因为热爱阅读，随身带上一本体积大、重量沉的盲文图书，以增加出行难度的方式为代价去追求个人爱好的心理满足，于情于理都不一切合实际。
（四）阅读速度慢
视障人士通过手指的触觉来感知纸上凸起的点字，从而实现阅读书籍。阅读盲文图书的速度较慢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由触觉的生理局限性决定的。触觉存在着分辨率低、局部性、容易疲劳等生理特点[4]，触觉的生理局限是刚性的，即使通过训练也不能超越触觉的固有规律[5]。因此，阅读盲文图书的速度较慢，一般来说，一位熟练掌握盲文摸读技巧的人，每分钟可以阅读200字左右，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平均速度，由于触觉疲劳的出现，这一数值会随着阅读时间的延长而不断下降。其二，是因为摸读技能的欠缺。对一于触觉灵敏度较弱的人来说，刻苦的练习和技巧的掌握，都无法弥补触觉感知能力的不足。此外，在视障群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后天失明的人士，尚不能熟练掌握盲文，缺乏盲文摸读的训练，对于他们来讲，没能在少儿时期养成阅读盲文的习惯，摸读盲文图书的难度较大，多数选择利用电子设备阅读书籍。
二、盲文图书的功能定位
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出版物，盲文图书除拥有一般图书的功能与作用外，还存在一些自身的特点与优势，在各种新型出版物“百花齐放”的今天，这些特质成为其存在价值的根本保证。
（一）传承文化，内涵丰富
文字是记录国家和民族文化发展与文明成果的重要载体，而对一于拥有五千年灿烂文化和悠久历史的中华民族来说，人们对待图书的态度是严肃认真的，甚至充满了神圣与敬畏之心。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各种新型出版物的诞生与发展，极大地提高了文化传播的方便快捷性，但无法完全代替图书在文化传承中发挥的精准性与内涵性。加快速度、拓宽广度、翻新形式，都是提高文化传播效果的有效手段。但是要想做好文化传承工作，还需要严肃认真的态度、严谨务实的作风、科学合理的方法。例如，对于盲文图书来说，视频与音频资料虽然立体生动、形象活泼，但是缺乏书面语言的概括，难免显得臃肿。电子书固然能够忠实地记录文字，但是由于数字技术改变了图书原有的排版方式，有可能影响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原始认知与意涵理解。可见，二者都存在缺憾与不足，目前既不能担负起传承文化的主要职能，也无法准确地诠释出文化深奥的内在含义。
（二）体例规范，层次分明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编写体例，其中既体现作者的逻辑思想，又忠实地表达寓于书中的深刻内涵。特别是对那些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的书籍，要想准确全面地把握作者的写作意图与思想内核，就要首先了解书籍的设计结构，做到心中有数，阅读时才会抓住重点，有的放矢。图书便于翻阅、浏览的特点可以帮助读者充分地了解图书的结构层次，做足预习工作，使阅读变得更加从容。对于视障人士来说，无论是有声读物还是电子书，均不具备浏览功能，只能从前往后按部就班进行递进式阅读，从宏观上看，很难把握好书籍的主要思想；从微观上讲，不利于理解各部分之间的内在联系。例如，阅读一本医学类临床观察论文集时，每篇论文一般主要包括摘要、综述、临床研究、讨论、参考文献、附录几个部分，首先各部分之中包含着若干个分论问题，其次部分与部分甚至是每个分论问题之间还有密切的内在联系。如果不能进行必要的浏览，难免会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尴尬之中。
（三）图文并茂，信息全面
在说明与论述某种问题的时候，文字的精确运用与描述固然不可替代，但是有时图表与图形的应用，会让复杂烦琐的问题变得简明直接，使得论点更具说服力。例如，在小学数学一年级下册的教材中，要让学生了解“百数表”这一概念，并围绕其回答相应的问题。如果用文字描述“百数表”不但冗长啰嗦，而且还难以清楚准确地让学生理解明白，这时将“百数表”在书本上画出来，虽然占据了一定的篇幅，但是令抽象的概念具体化了，做到了一目了然。再如，在初中物理课上学习物质在固态、液态、气态之间的变化时，由于三种状态之间能够实现互相转化，就可以用图表示这种关系，比起用六句话分别阐述三者之间的状态与热量变化关系的方式，真正实现了化繁为简。此外，在地图上汉字可以用不同的颜色，盲文可以用点阵的疏密变化，标示出山地、丘陵、平原、高原、盆地等各种地形的区别，增加了同类概念之间的区分度。总而言之，图文并茂的呈现形式，不但丰富了图书的表达方式，而且拓宽了信息的传播渠道。
（四）触觉感知，增强记忆
阅读盲文图书靠触觉来获取信息，由于触觉接收的信息量比视觉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就决定了视障人士在阅读中更加容易把有限的注意力集中在触觉感知到的对象上，不会轻易被其他因素所干扰，客观上提高了学习效率。同时，盲文具有分词连写的规则特点，要求视障人士在阅读中养成想象与联想的习惯，无形中增加了视障人士对于文字含义的理解与记忆。在学习一门新知识的过程中，多数情况下需要学习者进行精读，甚至是反反复复的精读，而不是略读与速读，这就是许多视障人士感觉触觉阅读较之于听觉阅读更加容易理解、记忆知识的原因。
三、盲文图书的发展路径
（一）创新技术，突破瓶颈
针对盲文图书现存的成本高、生产周期长、携带不便等问题，盲文出版者主观上不应存在“等、靠、要”的思想，完全依赖政府与社会的补贴与扶持，应积极寻求突破发展瓶颈的可能，主动与科研院所进行战略对接，建立同相关机构的合作机制，努力实现盲文图书出版业的技术新飞跃。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盲文出版事业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发展过程中，盲文出版者从未停止过科学的探索与大胆的尝试。以盲文排版技术为例，1953-1956年主要是铅字排版，1957-1987年过渡到盲文打版机制版，1988年至今使用电脑微机制版技术[6]，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未来只要继续加强盲文出版过程中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必将极大缩短盲文图书的生产周期，提高出版内容的时效性。
随着盲文印制技术的革新，未来用普通纸代替盲文纸，实现我国自主知识产权的固化胶盲文印刷已经不是幻想[7]，只此一项不仅可以大幅度降低盲文图书的制作成本，还可以减轻图书重量，缩小图书体积，解决携带不便的问题。
（二）传承文化，致敬经典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盲文图书一直在视障文化传播与传承事业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中外名著盲文版的问世，对于视障群体来说，丰富了他们的精神文化世界，坚定了他们积极乐观的生活信念，鼓舞了他们坚忍不拔的拼搏意志。这就是文化的作用，这就是经典的力量。文化需要传承，经典永不过时。人们在追求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同时，精神生活的充实也不容忽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图书作为弘扬民族文化的阵地，彰显文化魅力的窗口，继承优秀文化的载体，实现文化自信的抓手，只有做到精准选题，用心策划，才能以严肃认真的态度、严谨务实的作风、科学合理的方法传承文化，致敬经典，满足包括视障群体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需要。
（三）深耕教材，兼顾教辅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盲文出版事业建立之初，教材就是盲文图书的主要类型。1954年，黄乃先生牵头的盲文编译组便开始印刷小学课本。在此后的六十多年里，盲文教科书在传播科学文化知识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目前，从中小学到大中专、本科盲文教材约230种（含重印），约15万册，占盲文图书的75% [8]。成绩固然值得肯定，但是儿童读物缺乏，教材更新速度缓慢，新型课程尚属空白，多种职业培训教材与辅导书籍严重不足等一系列问题，给视障群体的学习带来了诸多困难，令人感到十分担忧。
教材是盲文图书出版的根本，只有把教材编好，才能帮助视障人士从小养成热爱阅读的良好习惯，掌握科学知识、学会一技之长，锻造出身残志坚的生活强者，同时这也是培养盲文图书读者的有效途径。因此，盲文图书出版应把“深耕教材，兼顾教辅”视为首要工作，在以下几个方面重点发力：第一，开发学前教育图书。学前阶段的视障儿童还不会盲文，此时制作明盲对照的图书，将简单的图形，做成凸起的点阵形式，孩子可以在家长的指导下学习认知图形，从而达到锻炼触觉感知，启蒙幼儿教育的目的。第二，同其他出版社密切合作，加快教材更新速度。出版机构应抽调专门人员，聘请特殊教育专家，搜集盲校一线教师意见，对新版教材进行合理的编辑加工，协调统一盲文教材的译录、校对、印制工作，缩短教材生产的周期。第三，填补新型课程教材的空白。许多视障学校根据学生的特殊生理情况，开展了一些新型课程的教学，如关于定向行走、生活技能、家庭救护等方向的课程。这些课程的设置，对视障学生的健康成长与全面发展大有益处，但由于普通学校没有类似课程，所以盲文教材的制作与出版也遇到了巨大困难。针对这一情况，盲文出版机构应与盲校建立必要的沟通渠道，努力做好这类特殊教材的编写工作，尽可能为盲校教学做好保障。第四，增加各种职业培训书籍的出版。随着社会的进步，各种职称和专业考试的大门正在逐渐向视障人士敞开，视障人士为了适应时代的需要，主观上也有不断学习和提高自身素养的愿望。盲文出版机构应适时出版一些社会类考试的教材与辅导书籍，为视障人士在追寻人生梦想，实现个人价值的道路上加油助力。
（四）大胆改革，贴近视障群体
对于盲文出版机构来说，要想让出版的每一本书都变成有品质、质量高、受欢迎的文化产品，不仅需要严谨认真的工作作风和精湛过硬的出版技艺，还必须以高度的事业心与责任心，尊重视障群体的特殊性，设身处地考虑到他们的实际需要，大胆探索尝试，勇于进行改革，努力开创盲文图书出版事业的新局面。
首先，为视障读者专门约稿。目前，除去盲文期刊等少数出版物外，多数盲文图书是在普通书籍的基础上经过盲文编校后生产出来的，尽管盲文编辑人员本着利于视障读者理解和阅读的原则，会进行必要的加工处理，但是对于那些图形、图片较多的书籍来说，经过删减修改后，书中的信息会有大量丢失，将大大降低读者的阅读体验。盲文出版机构针对这类书籍，可以探索专门为视障读者进行约稿的出版方式，真正让视障人士感受无障碍的阅读。
其次，编写盲文图书“阅读指南”。盲文出版机构要摆脱传统模式的束缚，进行开拓性的改革创新，精准对接视障群体，提高可读性与服务性。盲文编辑可以在每本书的开篇位置，编写一篇“阅读指南”，内容既可以是阅读提示，也可以是故事梗概，抑或是出版说明，不拘泥于文章形式，篇幅力求短小精悍，帮助视障人士总览全书内容，扫清阅读障碍，明确出版意图，尽情享受阅读乐趣。
注释：
[1]膝伟民,李伟洪.中国盲文.北京:华夏出版社,1996.
[2]王晓.中国盲文出版的发韧与发展.现代出版.2015(2).
[3]李娜.我国盲文出版的问题分析与对策探讨.出版广角,2015(7).
[4]杨光,钟经华,董品.浅谈视障教学中触觉图形的认知.现代特殊教育,2017(23).
[5]钟经华.简写是汉语盲文升级的必由之路.中国特殊教育,2005(11).
[6]陈绍怀,叶耀增,曹国辉.盲文与盲文出版事业.中国残疾人,2008(6).
[7]徐鲁宁,郭少朋,韩立.新型盲文印刷系统.印刷技术,2007(19).
[8]李娜.基于盲文出版物现状及未来需求的调查研究:盲文出版趋势的再探讨.今日印刷,2016(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