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高王凌（作者） □采访者：王 毅（编辑）
在当下中国知识界和公共舆论中，“敢于”站出来公开为乾隆辩护，将乾隆作为一个正面人物来叙述的，并不多见。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高王凌创作的《乾隆十三年》一书，号称“重写乾隆史”，18世纪的清廷如何感受现代问题（如人口问题），提出跨时代意义的发展政策（与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改革一脉相承），做出欧洲式的“现代反应”（如加强政府权力）；乾隆帝欲“回复三代”，做中国历史上最好的皇帝，都是该书的重要内容。从后宫到朝廷，从财政到经济，从政治到战争，《乾隆十三年》重绘了乾隆皇帝的本来面目。
作者高王凌在剖析“乾隆是否是一个专制帝王”上颇有新见，但笔触仍然是谨慎和克制的。在《乾隆三部曲》经典珍藏版出版上市前，策划编辑王毅曾对高王凌进行过一次专访。此后不久，高先生仙逝。特整理出此文，谨以此文怀念先生。
□乾隆朝是清代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您的书为什么要以“乾隆十三年”为题？
■原来书稿的名字叫《乾隆初政》，后来写着写着，我发现开头和结尾都扣在“乾隆十三年”上，就改成了现在的《乾隆十三年》。乾隆朝跨越了63年，写的时候不分段是很不容易的，在我以前，可能很少有人拿乾隆十三年来分界。
从康熙末年到乾隆初年，大概是1700年到1750年间，清朝历史进入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阶段。清廷在很多方面都是非常积极有为的，不论经济发展政策，还是其他方面，都十分活跃，但在那以后就不一样了。我一路研究下来，从土地开垦到多种经营，之后改变以粮为纲，再到粮食问题，在乾隆十三年间，乾隆皇帝在粮食问题上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粮政改革。我们还发现乾隆前13年档案缺乏，很纳闷为什么这个时候档案少了，我们知道雍正朝档案非常多，卷帙浩繁，而乾隆直到十三年以后，档案才多起来，是不是朝廷有意掩盖什么？我们要去探索这个问题，把它弄清楚。
另外， 乾隆十三年国内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富察皇后去世的风波。那年，乾隆最喜欢的正宫娘娘突然去世，他非常失态，在宫廷里有一些很可怕的表现，丧偶之后的乾隆皇帝发生了很大变化。
儒家的传统，是先养而后教。养是养民，养活老百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乾隆想先搞经济问题，再搞教化，这是一个战略构想，不止一次提到。乾隆十三年以后，就进入了教的阶段，包括“文字狱”“南巡”。从我的角度来看，乾隆十五年以后进入了一个“无策”期，没有创新，是一个消沉的时期。从这个时期划分第一个阶段我觉得是有一定道理的。
□作为一本历史著作，《乾隆十三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您怎么看？
■在我的博客里有读者质问我，你的书比得了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吗？乾隆朝比得上万历朝吗？我认为，乾隆朝不一定比万历朝差，但是《乾隆十三年》和《万历十五年》比，我觉得不敢当。《万历十五年》的写法，包括唐德刚先生的《梅兰芳》，我们这代人恐怕是比不了，学也学不来。《万历十五年》是一部特别有深度的著作，回答的是过去的一些问题，而如今我们面临的这些问题，和他们那个时代是不一样的。
□您怎么看待乾隆皇帝执政这几十年？写作过程中有何思考和感悟？
■如果让我来写乾隆，我想写成一部政治史。政治和经济发展的关系很紧密，所谓经济发展是第一位的，在这个时代若不理解经济和政治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奇怪。乾隆朝40多年的历史，仍然是以政治为中心的历史。
我不但写成政治史，我还争取写成一个故事，一个完整的故事。读者如果稍微读某一段，可能就会发现那完全是一个连贯的故事。比如，乾隆早年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内心有什么追求，做了哪些事，有什么反思，晚年又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反省，等等，这都是一个过程，我的作品是按照这个过程来创作的。
《乾隆三部曲·乾隆十三年》高王凌著/中国地图出版社2019年1月版/49.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