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内信息

颠覆与重塑:数字阅读中的身份认同

2018-11-08 来源:《编辑之友》
  【作 者】吴瑶:湖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韦妙:湖北工业大学职业技术师范学院

  【摘 要】在新媒体环境下,数字阅读通过扩展信息范畴、打破“标签”式群体归置、在互动与共享中重塑立体式映照等方式,改变着读者身份认同建构的传统路径,为自我认同与群体认同提供了新的逻辑思路。数字阅读下的身份认同显现出双重裂变的趋势:在自我认同层面上,读者身份认同的强化与“自我”的立体式“书写”;在群体认同层面,逐渐形成以阅读内容、兴趣为中心,以信息的共通、共享为联接点的“圈子”式文化部落体。但从“圈子”内部看,其群体认同黏性较低,具有流动性与“非卷入性”等特点,难以形成长久、稳定、强效的认同与归属。

  【关键词】数字阅读;自我身份认同;群体身份认同

  阅读是人类记载与传承知识的重要手段,每一代人的进步与发展都站在前人的智慧成果基础之上,人类文明由此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人在进化与发展过程中,除探索外在物质世界,还在不断拷问自己的内心——“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这些元命题在不同学科领域有不同的探索路径与轨迹。作为人类社会文明进程的重要环节、信息传承的重要手段——阅读也与人的不断自省紧密联系。

  在传统阅读中,多以静止的书本为载体,获取不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触摸的他者经验,在孤灯黄卷的细品中,以他人的经验考究自身的来源与归属。而在今天,以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为突破点,数字阅读结构性地变革着传统纸质阅读的行为与习惯以及阅读的文化框架等。而随着信息环境的巨变,“我是谁”这一千年的追问,被数字技术下的新阅读赋予了新的解读意义与空间。

  一、身份认同的理论基础

  “我是谁?”究其根本是一个对自我身份、自我归属的群体身份加以确立的问题。身份认同(identity )这一概念是近年来多门学科研究的热点。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传播学、文学等都在其学科领域内,以“身份认同”“形象认同”“认同感”等关键词延伸出交叉学科间的新主题与新论点。

  梳理“认同”研究的学术脉络可以发现,其概念起源实质主要来自于两大理论:一是以微观社会学或符号互动论为基础的认同理论(identity theory ) ;二是社会心理学所倡导的社会认同理论(social identity theory)。认同理论侧重于从个体的“自我”层面探讨,认为“自我”的产生与塑造,离不开与他人的互动。从维廉•詹姆士提出“自我”(self)这一概念,到库利的“镜中我”(the looking-glass self)理论,都强调通过与他者的互动关系获得“自我”的个体确认。借助互动关系中他者的反应,作为个体的“我”不断调试自身的社会行为。因此,这种“自我”的塑造与确认是一种动态的发展过程,类似于通过他人对自已反射出“镜像”般的映照,不断调整个体与他人的社会行为。而社会认同理论更加倾向于将个体置于群体类别中,根据群体的归属概念,提供个人自身定位的基本框架。因此,个人在同一时期可以同时归属于不同划分标准的群体范畴,同时具有这些群体的交叉属性特征。

  无论是认同理论还是社会认同理论,都肯定了“身份认同”并非主体的本质属性存在,而是由各种影响因素共同作用构建而成的。后现代主义理论进一步认为,主体作为一个非本质性的存在,是流动不居的,主体的完整性被彻底消解,主体完全、彻底地成为历史的产物。在后现代主义的视野中,“我们”与“他者”之间的关系不是绝对和固定的,以往长久形成的绝对二元对立在附加条件下可以被转化与打破。

  作为社会个体的“人”在认知自我、感知自我时,会有多种影响因素共同作用参照,影响着“我”和“我们”的划分与归属,进而影响“自我认同”与“群体认同”的建构。这些因素既包括自然环境下形成的独特的社会关系、生产方式,还包括随之产生的文化渊源、价值观念传统等。这些可大体划归为由个体“我”对与自己具有血缘关系、地缘关系等所属社会圈的直接认知。此外,在对他者间接经验信息的传播过程中,传播媒介作用凸显。传播媒介作为再现、传播间接经验信息的重要影响因素,影响着身份认同的构建。随着大众传播媒介的不断发展、不断介入普通人们的日常生活,其对身份认同的影响功能比例也逐渐提升,开始成为替代性身份认同的主要影响因素。

  作为信息传播重要的媒介,传统的书本借助纸张与文字,将远方的事物、久远的智者带到读者面前。读者在静谧的文字中凝听远处,他者的字字珠玑,在脑中不断展开新的图卷。“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书本成为人们获取经验信息的重要间接补充部分。“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借助书本中的信息,作为社会个体的“我” 也在以他人为镜,映照自身,从而确认自我、调整自我、构建自我。

  二、互动与分享:数字阅读重塑身份认同

  在数字媒体技术迅速发展的时代,阅读不再仅仅是纸张与油墨这方寸空间的凝视,还是指尖于闪烁的电子屏幕上的跳跃;阅读也不再是一个读者个体的封闭沉思行为,而变得越来越互动化、共享化。

  第十四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显示,我国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为68.2%。其中,78%的受访者选择通过社交平台(微信、微博、豆瓣、知乎等)分享阅读。微信等社交网络媒体“一起读”的方式已经成为读者分享阅读的主要渠道。

  在这种新的信息传播模式下,传统阅读建构的“我”与“我们”的信息基础被新技术彻底解构,“我”与“我们”在新媒体环境下具有了新的解读空间。

  1.从单一到多元:拓展“再现信息”的范畴

  数字阅读媒介拓展了信息再现的途径,原本无法由传统书本呈现的信息被数字媒介技术赋予了“再现”的可能性,以生动鲜活的方式呈现。这改变了传统的身份认同建构的信息基础,进而变革了身份建构逻辑路径。

  在身份认同的构建过程中,个体需要获取大量外在的信息,或是作为“镜子”反观自身,或是掌握、判断了解群体类别,根据群体属性的归类让自己对号而坐。无论哪种参照、哪种归类,都需要借助媒介对信息的准确、真实“再现”。因此,可以说,身份认同的构建基础在于对现实世界信息的充分获取与准确传达。只有掌握了真实、全面的信息世界,才能犹如获得清晰、明亮的“镜子”,准确地自我观照;只有获取了真实、全面的信息,才能根据足够充分的他者信息与意见反馈进行“自我”的准确定位与调整;只有对所有个体准确把握,按统一、客观的标准进行划分、归类,才能有序、高效地准确归类,从而根据自已的特性与群体的特性匹配对照,对号入座,从整体上定位“我们”。因此,无论是“自我认同”,还是“群体认同”,都需要借助媒介呈现全面、真实、客观、准确的客观信息。

  传统纸质阅读中,构建身份认同的信息基础受限于纸张、印刷媒介的物理特性,虽可以通过图片、照片等多种方式尽力弥补文字符号的抽象,但仍然难以完全贴近现实世界,再现大量生动、鲜活的具象符号与信息。从媒介技术本身而言,阅读媒介的物质载体、符号形式的不同,对信息内容的传播会产生规定性限制。在很大程度上,此种信息是否会呈现于阅读媒介,并非基于消息本身的重要性,或是读者对信息的需求程度,而是受限于此信息是否适合在阅读媒介呈现。在传统纸质阅读中,纸质媒介不得不将现实世界中动态的、立体的、相关联的信息大量挤压成平面。过滤处理后,所呈现的现实世界成为单面性的存在,信息量大幅缩减。阅读此种信息的个体,其阅读思维也被限制于纸质文本之中,与现实生活中立体、多元的经验信息形成巨大落差。在身份认同的构建中,个体由此产生信息获取量的不充分与质的结构不均衡,身份认同建构的基础——信息参照空间被大大缩减。犹如井底之蛙一般,人的视野被缩定于有限的信息范围内,只有井口那么大小的一块天地可供参考审视,无法全面审视周围完整的、真实的现实世界。在这样缩微的信息基础上形成的身份认同也必然是错位与不平衡的。

  数字阅读媒介在数字技术基础上赋予阅读最广泛的媒介渠道,打破了单一的阅读感官限制,最大程度地削减了真实事物与再现信息间的信息差。新兴的数字阅读下,读者个体可以跳出传统纸质阅读单一、有限的消息传播屏障,改变原本纯文字性、平面化的信息空间,以文字、图像、视频、音频等多种媒介符号冲击人们的感知器官。在视觉层面,数字阅读诉诸文字、图像、色彩、空间的多重感知符号,读者不再受困于单调、难以习得的语言文字符号;在听觉层面,数字阅读弥补了传统纸质阅读中声音的缺失,文本中或是激昂顿挫、震耳欲聋的惊心震撼,或是悠扬婉转、高山流水的娓娓道来,都将以音符的方式直接回荡在读者耳边;在知觉层面,数字阅读一改传统阅读静止、内省式的个体思考,转而最大限度地发挥阅读者的能动性,将个体与他者的思维空间直接相连,在最短时间内链接、跳跃、碰撞,继而使读者迸发新的头脑火花。数字阅读中,一个新主意或是不熟悉的事情将会激起读者反应而使其有所行动:研究这个术语,询问屏幕“朋友”的看法,寻找其他的看法,建立一个书签,与这个术语展开互动,或者是发微信给朋友等。可见,在各种层面,数字阅读都极大拓展了信息接收的渠道、丰富了信息传播的符号、扩充了能够被“书写”的现实世界的范畴。在此基础上,身份认同的建构必需的信息基础得到了完整的补充,全面、真实、客观、准确的“信息再现”赋予读者更高标准的参照物、参照比例。在最大化再现真实世界的信息基础上,读者如同置于“高清仿真”的再现信息中,全面认清客观现实,从而找准自我的根基与归属,实现自我的准确定位。

  2.从静止到流动:互动对话中的多重映照

  数字阅读在原本个体静默式的阅读中增添了沟通、对话的环节,从而大大增强了信息传播中的反馈与互动机制。在信息的互动与反馈中,多种观点、多元思想相互映照,作为个体的“我”借助互动关系中他者的反应,不断调试自身的社会行为,全面、立体地雕刻其主体身份。

  在传统阅读中,信息的反馈机制存在缺失。阅读内容静止凝固、难以自表,阅读载体无法根据读者的疑惑提供解释说明;书写者与阅读者无法及时沟通交流,即使明明知晓读者的误读误解,也无法立即反馈纠正;阅读者之间相互隔绝,个体的思考只能封锁于脑中,即使心中再有感触与表达的热情,读者间也无法相互碰撞与探讨。在缺乏反馈机制的阅读中,无论是自我认同还是群体认同的建构,都是一种信息的单向流动模式。久而久之,隔离中由静默的传统阅读形塑的身份认同,或是完全根据书本世界的预设,将“我是谁”的自我审视置换为“我被希望是谁”的命题,在不自觉中丧失了主体的个性与独立;或是读者在书本久久不能解除个体阅读的疑惑,无法全面、客观审视自我之后,最终个体堕入封闭的无人引导、无人互动的纸质书本与文字间自娱自乐,以个体幻想中的“我”取代了真实环境世界中的“我”,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那喀索斯一样,迷恋于虚拟中的自我而无法自拔。

  新兴的数字阅读以读者为核心,以社交关系为纽带,强调数字阅读中的分享、互动、传播行为。近年来,大量的数字阅读平台兴起,这些数字阅读应用,或是通过聚合依附线下社交关系,以现实世界的强关系带动网络平台中的弱联结,以点带面式定向推送信息;或是基于网络媒体海量信息下阅读关键词、主题板块的分割,依据读者感兴趣的内容,筛选、挖掘共同交叉点,建立虚拟阅读社区,最终实现个性化内容的精准传播和用户接受。

  从早期的网络文学论坛,如红袖添香、榕树下等高流量、高点击量网站的出现,到豆瓣阅读、豆瓣读书等分众化、专业化读书、评书、推荐等多重个性化服务的集成,再到微信读书、QQ读书,甚至是微信公众号的阅读与转载、推送,都逐步显现出数字阅读的进化与发展演变。在这些以互动与分享为核心的数字阅读中,信息的反馈、互动机制的大大增强,影响着个体的自我认同及其对自己所属群体的归置。数字阅读的互动既包括阅读者通过超链接点击阅读内容,实现阅读内容间的跳转,也包括阅读者与书写者间在阅读内容的基础上通过网站留言、网络论坛、微博微信等进行私人对话或是专业探讨等交流,还包括读者与读者间在阅读社区、论坛上的意见碰撞,甚至是对阅读内容的二度解读与书写等。在数字阅读中,读者细品书本内容后进行自我内心的审思;阅读者与书写者间也会在答疑解惑中,促发阅读深度的挖掘并引发共鸣;读者个体间因阅读内容的探讨与碰撞,延伸扩展阅读并触发“头脑风暴”式的思考。在这种多元化信息源、立体化、全面式观点的呈现信息情境中,个体能够准确定位,并通过与他者的互动、群体的参照,不断修正调整对本体的认知,全面映照“自我”。

  3.从刻板到兼容:颠覆“标签式”群类归置

  数字阅读媒介解构了传统阅读中“标签式”群类归置,大量少数群体、特殊类别因传播渠道的扩充而获得在“书”中“自我阐释”的机会。这有助于瓦解长期以来大众对部分少数群体的歪曲印象。在沟通与交流中,消除群体间的误解,实现各种群集文化间的兼容并包,也为个体对自我群体的归类提供了更准确的定位基准。

  主体在构建身份认同时,对自我归属群体的划分往往需要借助媒介对各群体的再现。囿于特定意识形态与主观倾向等因素,这种再现往往对不同群集进行简化描述,以单一的标准划分,忽略群集间的本质性差异,通过“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将具有相似特质的一群人塑造出统一的形象,以“贴标签”的方式直接描述群体属性与特征。受众在接收此类信息后,易形成对特定群体的“标签式”刻板印象,在群体归类前将“自我”个体隔绝于此类别、此群体外,抱有主观偏见的思想,将“我”与“他们”间不自觉地画分出清晰的界线。

  在传统纸质阅读中,由于传播资源的有限性,书本的“书写权”往往被社会中的精英阶层掌控。在对区别于主流大众的少数群体进行类别划分与定性时,精英阶层根据自身群体利益,掌控着“他者”群体的主导权与判定权。因此,传统书本中往往将不同于精英阶层的他者群体以“标签式”归置于某个类型之下。这种方式在信息流通有限的情况下对读者快速识别、判定群体身份特征具有积极作用:我们能够按图索骥地根据自身的需求,快速认知某个群体,掌握其共有性特征并做出判断,从而有效地认知广博而复杂的多元世界。但长此以往,书本呈现的类型化往往忽略了多元化、独特性的客观存在,高度概括、统一化的偏向被书本刻画为唯一正确的“标准答案”。书本的阅读者会在不自觉中产生与主导文化、价值观完全一致的观念与想法,即使是对少数群体、特殊人群的不公正、有失偏颇的描述与歪曲,阅读者也难以形成批判性的思考。在此标签式设定的基础上,由书本媒体在“群内”与“群外”之间画出一条隐性却清晰的“界线”,并赋予“界线”以道德价值的解读意义。被此“界线”划分为“少数”群里的个体,在被主流价值观引导下的纸质媒体“标签”后,备受普通民众的误解,在其群体内部认同与群体个体的自我认同的两个层面也产生偏激、否定的错误判断,在大众的误解中无法正确认知自我与个体所归属的群体,不但否定所属群体的自然性与合理性,同时由此质疑、否定自我个体本身的存在价值与意义。而被“界线”划分为“大多数”的读者在缺少其他认知渠道、专注于被纸质媒体早已预设的“刻板印象”之后,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主流意识强加于少数群体的单一、狭隘的框定,并对其产生歧视、错误的认知。

  互联网的无层级式、节点化网状连接对数字阅读媒介的嵌入,打破了传统信息传播自上而下的信息流动模式,无特定流向限制的信息流动使得“互动”与“分享”成为数字阅读的主旋律。数字阅读从技术根源上打破了“书写权”的垄断性,无层级式的节点连接赋予每个个体、每个群体无差别的接入权。只要接入“万维网”,每一个“特殊”都具有同等级别的话语权,不用经过过滤与删选,无需被把关与控制,原先被贴以“标签”无处辩解的少数群体,以往被“误解”的群体能够重申利益,被“歪曲”的形象得以恢复。在除去刻板与偏见的过程中,虽不能完全实现理想社会多元思想观念的绝对融合,但至少提供了各种群体、各方思想对话交流的渠道,在同一平台下、机会均等地表达意见主张,实现多元文化信息的兼容和谐。

  三、双重裂变:数字阅读中的身份认同

  在数字传播技术的推动下,人们对自我、社会、世界体系感知和认知发生了深刻变化,社会生活体验被重塑,人们的身份认同产生“多极化的影响”。数字阅读下的身份认同显现出双重裂变的趋势。

  1.自我认同的立体化:虚拟空间中自我的多面映照

  在对自我身份认同的建构层面,数字阅读以其多渠道信息来源、自主书写、自主转发、分析等互动功能使自我认同在信息源多面的映照中更加立体。

  “自我科技”是一种个体利用媒介,借以叙述自己、再现自身的工具。它的作用如同早期的人们通过信件书写或是日记保存来诉说自已的存在一般。在后现代电子媒介为主导的时期,曾经最为坚固的身份认同被解构,主体呈现为“多重的”“消散的”“极度碎片化”的特征。在此基础上,“自我”分裂的多重身份在“自我科技”的前提下得以存在,“我”与“我”的对话将更加矛盾与难以统一。传播学者钱德勒更是认同网络的“自我科技”力量在认同建构可能中的作用,他的理由为:“这些‘自我科技’让我们不只思索我们的认同,并且转换我们思考自身的方式,也将我们改变为我们意欲成为的人。”

  “自我科技”在网络传播时代,以博客、微博的书写、阅读最为凸显。自我书写的个体,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字母、落下第一行文字的时候,并非以表演、供人围观的心态开始的,而是为了记录自己,与自我对话。在博客中,将脑中的想法转化为文字,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对话、梳理的过程,即使自我的各个方面在出发时是相互矛盾的,个体仍然会通过博客的书写与阅读,不断调适自我,试图在文字中寻找出各个矛盾点的解释途径,并将自我梳理成为一个较为统一的整体。个体在博客中的身份认同一直处于游弋和流动状态,但通过博客、微博的书写,人们将所思所想外化,审视作为主体的“我”的存在。在身份的多元化、身份的多重性当中,人们得以重新审视自己。

  在网络书写时代,“自我科技”的发展影响着新的自我认同的形成。正如网络的虚拟性和网络特有的人际互动模式彻底扭转了传统意义上的本质认同观或自然认同观,强调个体的认同可以是变化的、多元的,是一种社会性的弹性建构。

  2.群体认同的流动性:网络阅读社区对群体的“非卷入性,

  群体身份认同建构中,数字阅读虽是以内容、兴趣、爱好为联接点达成更为广泛的联系,但这种关系网较为薄弱,缺乏传统现实社会互动关系中的稳定性,在权利与义务间并无强行的介入,使得读者对这种虚拟社会产生的更多的是一种较为随意的、有距离感的态度;为避免自已过多“卷入”其中,会随时跳离其中的流动性,由此而生成的群体身份自然模糊不清并随时变化。

  网络阅读社区、文学社区将以往热爱文学、热爱写作的作者与读者、读者与读者相连接,将“群体”构成的概念超越于“书本”之外。与传统以血缘、地理、民族等为区隔形成的认同相类似,网络阅读形成的群体认同同样存在对“我们”的坚守与对“他们”的剥离。同样是阅读社群,只是在社群的分级与设定上存在主体差异与风格的不同,其阅读者会以“我们”与“你们”的天壤之别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从而在差距的沟壑中确立自身的基准点,并且这种差距被描述得越明显,越能凸显“我们”和“你们”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知乎”和“豆瓣”均是备受关注的网络论坛。两大网络阅读社区就本质而言并不存在对抗性竞争,但网友一篇《玩过这么多社区,还是豆瓣好——末日之际写给豆瓣一句情话》帖子在放入“豆瓣读书”论坛与“知乎论坛”后,两个论坛的群体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对立之声。在原帖《玩过这么多社区,还是豆瓣好——末日之际写给豆瓣一句情话》的陈述中,大量使用“你们是……”“我们是……”的句型,而“你们”与“我们”的差异描述直接体现了两个群体认同中标志、特征的划分。与此同时,在描述中,作为群体内部的个体往往将本群体竭力美化,多以“平等”“自由”“家”等词汇描述,而相对应地则把“他者”多以贬义的方式形容。而在两个论坛的跟帖中,不同的论坛网友也根据各自归属的群体,表达出强烈的群体荣誉感与认同感。在两个社区的网友发言中,均使用了“我们”“大家”“家”“他们”“在此安家的地方”等词语,在自我特点、优势的陈述,对他者的贬低、回应中,极力强化内部凝聚力与群体的同一性,同时,试图拉大两个群体间的差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夸大差距以表达对“他者”的排斥。

  虽然网络阅读论坛提供给广大读者巨大的“对话”空间与讨论平台,但这种空间、平台形成的基于阅读兴趣点的网络阅读群体是难以脱离网络媒介本身而存在的。更进一步而言,其存活空间也只能停留于网络空间,无法延伸至现实世界中。

  首先,数字阅读形成的群体认同黏性低,较难形成长久的、稳定的、紧密性的认同与归属。网络阅读论坛多以“虚拟身份”注册进入,而“虚拟身份”脱离了现实世界的重重束缚,化解了生活中种种无法割舍的社会关系后,以“我想是谁”的起点开始了“第二人生”。网络社区“虚拟身份”的设定在给予个体自由的身份权力的同时,也使主体失去了与权力相对应的约束。在现实生活中,群体的形成与加入都对试图加入群体的个体设置了层层关卡:或是提高加入群体的门槛,包括经济收入、文化层次水平等;或是考验测试想要申请加入的个体,以使其珍惜得之不易的机会;或是在群体成员中划分级别,按对群体的贡献度晋升,以此加强群体的凝聚感。但在网络阅读社区中,注册、填写基本资料后便可加入,完成群体对个体的接纳。在群体内部,即使与群体的观念、同一性存在悖离,也不会被剔除或接受任何惩罚。而在个体退出群体的过程中,也不用做出任何惩罚措施以增加其离群的成本。个体在阅读社区中,往往可以任意选择群属身份、变更群属身份、中止群属身份,甚至转让、售卖群属身份,更不必提穿梭于各种群属身份之间。其后果是主体在几乎零成本的群属身份获得之下,流连于不连续、去稳定,甚至分裂的群属身份,很难找到真正的群属认同感。

  其次,网络中的群体缺乏与身份相应的权利与义务,用休伯特•德雷弗斯的话来说,虚拟社群生活的特征更多地表现为一种阻止全力位投入的自反性距离。以兴趣偏好为基础的虚拟社区瓦解了国家、种族、阶级、家庭、职业、宗教等现实群属身份结构的基本维度,同时也削弱了群属身份获有的权利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义务关系。阅读主体可以随时进入网络阅读社区,获得阅读资源,参与阅读讨论,但也可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退缩抑或撤离,逃避阅读群体的资料上传、共享的义务。即是说,与网络阅读社区的松散性结构相契合的是一种“非卷入式”群体生活,主体的群体既容易取得,也容易破碎,难以形成稳定、坚实、有向心力的群体归属感。

  或许可以用雪莉•特克尔的话概括网络阅读论坛中的读者群体身份:“我们因网络连接而同在,但是我们对彼此的期待却削弱了,这让我们感到彻底的孤独。”在网络化生活中,真实的群体交往和群属身份更多呈现为一种象征性存在,它难以作为结构性力量,帮助人们面对和解决现实间题。

  四、确认而非迷失:数字阅读身份认同的理性思考

  数字阅读媒介的影响,是在其物质载体、符号信息的基础上,改变纸质文本媒介业已形成的信息传播系统及相对应的传播情境:一方面促成了一系列旧有情境边界的破解,产生新的信息链接空间与传播情境,个体在自我审视的过程中能借助更多的反馈渠道以反观,以更多的虚拟身份去尝试、探索、挖掘自身存在的其他相面;另一方面,数字阅读媒介使传统群体认同中的链接淡化甚至消失,并产生新的链接,但这种新生之物如此脆弱并且不具有与权利、义务相对等的关系,亦无进入、退出群体的成本付出,致使群体不稳定,个体对群体的归属感不强。

  数字阅读对阅读主体的身份认同的形塑既不是由于数字阅读媒介对阅读者营造的网络虚拟空间,使其沉溺于拟态环境之下而产生虚幻之想;也不是因为将数字阅读社群认同行为延伸至线下,从而解构真实世界中的群体认同。

  相反,数字阅读对阅读主体身份认同的构建主要集中于以下两个相辅相成的方面:一方面,数字阅读者在网络媒介的支持下,建立了自我多重相面间的沟通渠道,并且能在虚拟空间之下匿名模拟其他未曾在真实世界中出现的“我”来书写与对话。在统一自我多重自我之间,读者最终会想象出一个弹性的自我,实现多重身份认同协商之下的结果。另一方面,由于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身份被网络媒介隐匿,数字阅读空间成为一个不论经济地位、社会属性,只关注阅读文本的空间。因此,数字阅读者个体差异的淡化反而更有利于建构阅读文本基础之上的共同的意义体系,形成相应的身份认同。但也是因为网络媒介的虚拟性,数字阅读个体的虚拟身份具有很强的暂时性和流动性,在缺少群体进入与退出的成本付出,缺乏群体内部奖励机制、惩罚机制对群体凝聚力的巩固之下,数字阅读媒介所建构的群体身份认同往往较为短暂和不确定。

























国家广播电视总局 | 湖北省人民政府 |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 | 武汉市人民政府 | 中国期刊协会 | 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总公司 |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报刊发行局 | 湖北省广播电视局 | 湖北日报传媒集团 | 长江广电传媒集团 | 长江日报报业集团 | 知音传媒集团 | | 湖北中图长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 决策信息网 | 湖北新闻出版广电传媒周

copyright(c) 2013 湖北省新闻出版局 版权所有 技术支持

鄂ICP备19004605号-4  鄂公网安备 4201060200401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