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朱煜：长安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赖雄麟：西安科技大学
【摘 要】在口述历史的基础上,笔者尝试性地提出书籍出版的新模式——口述出版。笔者认为市场的需要、出版行业职业化的团队及口述史学科的快速发展使口述出版模式的产生具有可能性,并分析了口述出版模式的运营流程。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口述出版在发展过程中也引发一些思考。
【关键词】口述史 口述出版 专业化
美国的创业者塔克·马克斯面对的一个难题：作为快闪零售领域的权威人物，梅丽莎·冈萨雷斯在纽约、洛杉矶等地有许多成功的快闪零售经验，许多知名的品牌如Marc Jacobs、J.Hilburn、Sole Society等都是她的客户。梅丽莎想出一本书，一方面这是一种自我营销的手段，另一方面借助书籍她希望传授快闪零售的经验，从而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但是作为一名繁忙的企业家，梅丽莎没有时间每天坐在电脑前几小时，历经几个月完成写作的艰苦历程，她也没有耐心应对传统出版繁琐的过程，也困惑于自助出版的程序。梅丽莎求助于塔克·马克斯，面对难题，塔克有了一个创意——口述出版，并成立公司BOOK IN A BOX，2014年8月正式向公众提供这项服务。
所谓口述出版是指出版机构接受作者口头叙述的内容，经过编辑、加工、整理后，使其口述的内容附着于一定物质载体，借助于流通发行渠道传播于社会的出版模式。作为一种全新的出版模式，口述出版在学界鲜有论及，笔者认为口述出版模式的产生不是空想，而是具有现实的可操作性。因此，笔者首先探讨口述出版产生的时代契合性，并深入分析了口述出版的运营流程。
一、口述出版产生的时代契合性
与传统出版模式相比，口述出版最大的特点在于改变了写作的方式，用“说”代替“写”，作者用说话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编辑将这些想法物化为文字，以专业的方式进行出版。口述出版模式下出版社针对的目标客户群是非专业的作者，他们拥有知识和有价值的思想，有意愿出版一本书，却缺乏专业写作技能和应对繁琐出版环节的精力。
1. 市场的需要是口述出版产生的强大动力
创新是这个时代的主题，创新的核心就在于以新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从传统的观点来看，写作的过程是出版书籍不可逾越的程序。但仔细深究就会发现，书籍是传播人类思想的媒介，写作就是通过词句将作者的想法物化在文字上，是形成书籍的方式，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呢？用“说”代替“写”。美国“一盒书（BOOK IN A BOX)”公司创始人塔克·马克斯和扎克·奥伯龙特将这种设想变成了现实，两个月内实现营业收入20万美金，这也证明了一家初创公司背后某个创意所具有的不可估量的价值和潜在的市场需求。在当今社会，随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和受教育水平日益提高，其主体性、创造性不断增强，人们不再仅仅希望于阅读他人的作品，而是有强烈的表达欲望和诉求意愿，尤其是某些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们具有非常有价值的知识和思想，并且希望传承和保留，但是专业的写作技能和繁琐的出版程序却使人们对出版望而却步，出版的愿望只能埋藏在心底。口述出版模式解决了人们出版书籍的难题，激发了人们潜在的出版需求，开拓了一个全新的市场。
2. 出版行业职业化的团队为口述出版提供了内在支持
“职业社会学认为，由非职业发展为职业的动态过程即职业化，是一个行业或专业成熟的标志。”从书籍出版来看，创作、编辑、复制、发行这四个环节愈来愈具有专业化的发展趋势。而口述出版，出版社针对的目标客户群是非职业作家，隔行如隔山，面对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各个出版环节，需要出版社提供专业化的服务。在BOOK IN A BOX公司，创始人塔克·马克斯自己就是一位作家，曾经写过三本书都荣登纽约时报畅销榜榜首。他带领的团队下有马克·蔡特，在传统出版领域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曾在企鹅出版集团担任高级主编和哈珀柯林斯集团担任执行主编；哈尔·克利福德，作家和编辑，工作经验长达三十年，出版并编辑过几本非小说类书籍，曾在《国家地理》杂志和《华尔街日报》担任编辑。此外，BOOK IN A BOX还在出版的细节上为客户提供专业化服务，比如排版、版权页、封面的设计、作者的简介等，帮助客户以最专业的方式出版，成品会放在亚马逊以及其他商品的货架上。在中国，出版行业也在不断加速其职业化进程，实行每年一度的出版职业资格考试已经成为出版行业选拔、评价人才的重要手段。为满足行业需求，在继续教育方面，这些年新闻出版总署教育培训中心等单位受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委托，在本行业开展了多层次、全方位的有针对性的业务培训。专业化的出版人才队伍为口述出版模式的建构提供了内在支持。
3. 口述史学科的快速发展为口述出版提供了理论支撑
作为现代历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口述史近年来发展迅速。国内有关口述史的学科建设也取得了很大进展。“目前国内已经出现不少有关口述史的理论译著或专著，如保尔·汤普逊的《过去的声音——口述史》，唐纳德·里奇的《大家来做口述历史》，杨祥银的《与历史对话——口述史学的理论与实践》，周新国主编的《中国口述史学的理论与实践》，当代上海研究所编《口述历史的理论与实务——来自海峡两岸的探讨》等等。”这些理论著作围绕口述历史的界定、评价、规范等问题进行了探讨，为口述出版模式的探究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虽然口述史研究与口述出版在研究对象上有着较大差异，但它们毕竟为口述出版模式的建构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其中所涉及的“访谈提纲的拟定”“录音抄本的制作”“口述文本的整理与选编”等等，在方法层面具有极强的相似性。其相对成熟的研究经验，可为口述出版研究吸收和借鉴。
二、口述出版模式的流程分析
在借鉴口述历史相关理论的基础上，笔者认为完成口述出版需要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准备阶段
前期的准备工作无疑是口述出版获得成功的关键，这里主要涉及知识准备和物质准备。作为知识准备，编辑要与有意向出版书籍的用户接触，了解其出版目的、出版内容、出版形式及用户的基本情况和个人背景，从而评价选题的价值和意义并预估市场营销情况。编辑围绕主题搜集材料，只有对这些材料有所了解，才可能有针对性地设计问题，从而提高访谈质量。通过与用户的沟通帮助用户理清这本书的思路，明确重点在何处，为这本书写一个大纲。物质准备就是要购买访谈所需要的一些器材。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一些现代化的设备，如录音机、录像机、照相机等都已逐步运用到口述访谈中。
第二个阶段，访谈阶段
口述出版的核心是用“说”代替“写”，用户“说”的过程至关重要，但这个过程并不是用户的独角戏。因为一个人“说”的欲望是由问题而激发的，因此这一过程是编辑和用户之间以一问一答的方式来完成的。这就意味着在口述出版模式下编辑的角色具有双重性，既是编辑又是采访人。在访谈过程中要注意以下几点：首先，访谈一定要围绕前期准备好的提纲来进行，要将提纲中所列出的重点内容全部覆盖。天马行空的访谈，获得的内容缺乏逻辑性并脱离主题，在后期编辑过程中，很难将声音转化成文稿。而按照提纲完成的访谈，其内容有条理性，便于整理。其次，访谈要有问题意识。口述出版是作者主动地将思想、知识、情感表述出来，但是当缺乏问题的追问时，人就会缺乏叙述的热情，从而叙述的内容就不够详尽和丰富。尤其中国人的性格比较内敛，有问才有说。因此，在这一环节编辑要做的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提纲转化成问题，问题是采访的入口。问题设计得精准将会激发受访者的讲述兴致，调动大脑中储存的信息，采访效率最高。第三，访谈过程要注意“点”“面”结合。采访中，按照提纲，既要从整体上让作者表达每一章的主旨，又要从细节上对每一个思想详细阐释。在采访过程中要详细记录用户所提及的每一个思想、故事和案例。
第三个阶段，转录和编辑
口述出版第一步的成果是录音，第二步的成果是文字，这一过程涉及访谈、转录和编辑三个环节，编辑可能是最难的环节。出版社需要将在访谈阶段的录音转录成文字。在BOOK IN A BOX，编辑是用Speechpad软件将录音转成文字。如果你曾经看见过一份从语音转化而来的最原始的文字内容时，你就会知道那简直没办法读下去。口述只有经过整理才能变成可阅读的文稿，所以还需要一个编辑将这些文字进行再整理。再整理的过程应以录音整理的原始抄本为依据，补缺、删赘、校误、调色，将口语转化成书面语，书面语言的完整性、清晰性、规范性有利于阅读和传播。在将口语形态转化成书面用语的同时还要保留用户的语言特色。“口述采访稿的整理，不仅仅是结构与文字的调整、修饰问题，更要关注的是内容的逻辑分析问题，必须按事情的发展过程，用大家看得懂的语言来讲顺。”要编得有逻辑，文字通顺，能读下来。编辑需要将材料不断离析，按照内在逻辑加以排比。最终建构起一个既忠实于用户又具有可读性和传播性的文稿。第一次手稿完成后，要交给用户，用户对内容进行从头至尾的检查，保证这本书与他的想法完全重合。这就如同BOOK IN A BOX的客户梅丽莎强调的：“这是我想要的书，这本书包含我想说的一切，用我的声音和我的语言。这是我的书。”反复修改几次，最终才确定为出版文稿。
第四个阶段，出版发行
新的媒介环境下口述出版模式的样态也必然是多样化的。出版社可以帮助用户借助新媒体实现数字化出版。比如以亚马逊的直接出版（Kindle Direct Publishing，简称“KDP”）为例，普通作者或出版商能够直接在其平台上完成电子书的出版，到2012年4月，KDP已经“制造”了逾1000位月图书销量达到1000册的作者，部分作者的图书销量达到数十万册，两位作者进入“Kindle 百万俱乐部”（Kindle Million Club）。此外，数字化出版还可以借鉴网络众筹模式、社交出版模式等新的样态。其次，根据用户的需求，将书稿印刷成纸媒，通过网店和实体店的双重渠道销售。梅丽莎的新书《The Pop-up Paradigm》已经通过BOOK IN A BOX公司线上线下同时发售。书籍出版两个月后，梅丽莎在Twitter上的追随者增加了2000余人，在LinkedIn的关注者比出版图书之前不可思议地增加了58%。
三、口述出版尚需理顺的问题与思考
作为新生事物，口述出版的产生必然伴随着一些尚需理顺的问题，妥善解决好这些问题将进一步推动口述出版的发展。
1. 出版社要担负起作品质量把关人的角色
无论何种模式的出版，能否被受众所接受，最终还是取决于作品的质量。尤其是对于口述出版模式而言，内容的提供者是非职业的作者，对于什么样的选题是有价值的、内容应该如何组织等问题都缺乏应对的经验。出版社要承担起作品质量把关人的角色，策划选题、市场论证、精心编辑、严格审核，出版高质量的作品，使受众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2. 口述出版作品版权归属的问题
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口述出版在理论和实践领域尚未引起关注，口述出版作品的版权问题更是鲜有论及。但版权问题非常重要，直接影响口述出版作品的整理、利用、传播和出版。笔者借鉴口述历史版权的问题并结合口述出版的特点，提出关于口述出版作品版权的一点思考。大致而言，口述出版作品的版权有两种归属：一种情况是版权归用户所有。在BOOK IN A BOX，梅丽莎的新书《The Pop-up Paradigm》，版权归梅丽莎所有。参照这个案例，用户拥有这部作品全部的所有权，并相应地拥有这本书所有的收入，而出版社会获得提供相应服务的酬劳。另一种情况是出版社和用户共同拥有作品的所有权。口述出版最大的特点在于用户以“说”代“写”完成作品的初创，之后还有转录和编辑等繁杂的程序，虽然最后的作品一定要忠实于用户的思想，但是出版社的编辑在其中也有一个再创造的过程，所以出版社和用户可以共同拥有这本书的版权。因此，口述出版在开展相关流程的工作之前，厘清作品的版权归属，这样才能保护用户和出版社的合法权益。
3. 口述出版的赢利模式问题
从整体而言，根据版权归属不同，口述出版的赢利模式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版权归用户所有，用户拥有这本书的所有权，书籍的销售收入及书籍衍生产品带来的收入归用户所有。出版社作为出版发行服务的提供者则获得相应的酬劳。如果出版社和用户共同拥有这本书的版权，出版社通过构建内外部的价值链使赢利模式多元化。出版社可以整合采编、印制、发行三个部门，使其有效协调发挥作用。采编部门策划选题时一定要确定图书的读者群体，针对目标读者群体，主动寻求一些具有社会关注度的作者进行口述出版。发行部门并不是采编部门附属，应发挥在市场上的独立运作能力，既要关注书籍的营销，同时又要关注书籍延伸产品的营销。口述出版尚在探索阶段，因此其赢利模式并不十分清晰。BOOK IN A BOX的赢利模式就是根据其提供的服务收取一定酬劳，赢利模式比较单一，不利于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