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开放科学是学术出版界在开放获取的基础上进行的创新运动，研究作为开放科学出版平台的F1000Research，对于了解学术出版的开放科学趋势有着一定的参考意义。F1000Research的出版模式具有公开式的发表后评审、多元化出版类别、文献的动态管理与开放共享和作者付费制等特点。其出版模式在解决发表偏倚问题、推进评审公正、改善评审人的待遇和提高学术出版的时效性上有着突出的优势;同时，该模式又有评审出现"唱赞歌"倾向、共享协议具有争议、投稿资格设限引质疑等问题。F1000Research对中国内地科技出版的启示有:快捷出版平台建设应得到重视、开放共享应得到推广和开放评审制应引入保障机制。
【关键词】F1000Research；开放科学; 开放获取；学术出版；发表后评审
自20世纪90年代末至今，开放获取（Open Access，以下简称OA）在促进学术的开放与合作上发挥了瞩目的作用。而随着科研技术的更迭速度与学术合作的紧密程度的不断提高，学术界对于更为开放的出版模式的呼声越来越强烈，“开放科学”（Open Science）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提出的。例如欧洲科学研究院联合组织（All European Academies ）曾呼吁，科学资助机构应在出版物、研究数据、软件教育资源和研究基础设施等方面实施开放科学原则，进而实现出版物和数据共享的常态化。英国皇家学会（The Royal Society）更是专门发布名为《科学:开放的事业》（Science as an open enterprise）的报告向学界阐述开放科学的重要性。
目前，学术界对开放科学有着多种解释，其涉及出版的概念基本包括OA、开放同行评审、发表后评审（post-publication peer-review）和开放数据四个部分。此外，开放科学还包括了一些使科学研究更具透明性和可访问性的其他要素，例如共享实验笔记、公民科学、众筹、开源软件以及共享药物研究成果等等。
作为F1000（Faculty of 1000）①旗下的生物医学领域的出版平台，F1000Research（Faculty of 1000 Research，网址为https://f1000research.com）正是以开放科学来突破OA困境的一个尝试。一方面，它本身就包含着OA的要素，其出版模式与OA期刊有着一定的重合度；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学术出版创新，其以“开放科学出版平台”和“新式的开放获取出版冒险”自称，并与OA期刊和预印本文库划开了界限，以致力于解决OA所面临的出版物的访问延迟、评议不足以及数据发表困难等问题为目标。
一、F1000Research的出版特点
1. 公开式的发表后评审
F1000Research的出版流程为发表后评审，且论文的提交和评审的每个阶段都是公开可见的，发表流程可以分成三个部分来看：
首先是初步检查。作者将其F1000账号与ORCID（Open Researcher and Contributor ID，开放研究者与贡献者身份识别码）相匹配后即可提交论文，提交的论文通过初步检查后会在7天内得以发表并进入待审状态。并且，处于待审状态的文章不论评审结果如何，都会被视为已发表。发表前的初步检查的范畴包括：作者是否符合资格、文本是否规范以及资料和研究方法是否合规等。
其次是推荐评审人。作者提交论文时会被要求推荐一组评审人（不少于五个，且评审人优先从F1000教员②中选择）。根据作者推荐的名单，F1000编辑团队最终会筛选出符合其编辑政策的评审人。
最后是同行评审和交流反馈。评审人对研究下的结论分为三种：“支持”、“有保留地支持”和“不支持”，作出后两种结论的评审人必须写出评判理由。如果论文收到了两个以上的“支持”或一个“支持”加两个“有保留地支持”，该论文将会被收入到PubMed、PubMed Central、Europe PMC、DOAJEmbase等国际知名数据库中，其相应的评审报告也会被添加到PubMed的检索中去。这不仅意味着在F1000Research上发表的研究可以便捷地被检索和查阅，更为重要的是其学术价值也得到了各平台的认可。另外，所有F1000的注册用户（包括作者）都可以在论文页面公开地进行沟通交流。
2. 多元化出版类别
F1000Research的发表内容基本上可以分为四大类：文章、海报、幻灯片和文档。文章的分类共有14种，分别为：研究论文（Research Articles）、方法论文（Method Articles）、研究方案（Study Protocols）、文献综述（Reviews）、系统评价（Systematic Reviews）、软件工具论文（Software Tool Articles）、临床实践论文（Clinical Practice Articles）、观点文章（Opinion Articles）、研究笔记（Research Notes）、抗体验证论文（Antibody Validation Articles）、数据笔记（Data Notes）、案例报告（Case Reports）、通讯（Correspondence）、社论（Editorials）。此外，F1000Research特别提示其对阴性结果③研究表示欢迎。海报、幻灯片和文档的内容既可以是会议资料也可以是与发表文章相关的附加材料，并且发表流程没有评审环节。
3. 文献的动态管理与开放共享
F1000Research的所有论文和评审报告都会被授予DOI（Digital Object Identifier，数字对象标识符）。同时，作者可以随时修改已提交的论文，修改后的论文不会覆盖原版论文，而是形成新的版本和DOI，对原版论文作出“有保留地支持”或“不支持”结论的评审人要对更新后的论文重新作出评判。
在文献共享方面，除非特殊情况（例如不同国家的政策要求），在F1000Research上出版的论文、幻灯片以及海报默认遵守CC-BY 4.0（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许可协议。该协议规定了他人在署原作者名字的前提下，对文献有如下使用权：一是共享，在任何媒介以任何形式复制、发行原作品；二是演绎，在任何用途下（甚至出于商业目的）修改、转换或以原作品为基础进行创作。对于F1000Research中的论文（不包括海报、幻灯片及文档）中所含的数据，其共享协议为CC0 1.0协议。该协议意味着论文的原作者承认其成果将贡献至公共领域，且放弃了版权法所规定的权利，他人可以任意复制、修改、发行和表演该成果且不限商用。
4. 作者付费制
F1000Research实行的是作者付费、读者免费的制度（发表海报、文档、幻灯片免费）。提交文章的作者需要交纳APC（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文章处理费）。F1000Research的APC是按照文章主体的字数计算的，对于标题、摘要、参考文献、表格以及图形都不会被列入计费项目中。同时，除了APC，作者还有可能需要交纳数据库托管费、增值税等其他的费用。对于文章的计费方式如表1所示：
表1 F1000 Research文章处理费计费标准
| 字数 | 名称 | 金额 |
| 1000字以内(含1000) | 短篇 | $150 |
| 1000-2500字(含2500) | 中篇 | $500 |
| 2500-8000字(含8000) | 长篇 | $1000 |
| 8000-15000字 | —— | $2000 |
| 超过15000字 | —— | 需协商 |
另外，F1000Research还会对符合相应条件者给予优惠折扣，详情见表2：
表2 F1000 Research文章处理费优惠条件
| 身份 | 优惠 |
| F1000Research评审人 | 发表评审报告后的12个月内提交的文章有50%的折扣 |
| F1000Research顾问委员会成员 | 50%的折扣 |
| F1000Research教员 | 取决于职位(最高50%的折扣) |
| HINARI/AGORA健康研究计划-A组国作者 | 免费 |
| HINARI/AGORA健康研究计划-B组国作者 | 50%的折扣 |
二、F1000Research出版模式的优势
1. 有助于解决发表偏倚问题
在生物医学领域，阴性结果研究的数据是帮助科研人员更高效地进行实验探索的重要资料。然而由于存在着发表偏倚（publication bias），阴性结果研究并未能受到重视，出版界一直有着结果为阳性的研究比结果为阴性的研究更容易被发表的现象。换句话说，科技类期刊尤其是医学期刊有着“报喜不报忧”的倾向。发表偏倚不但会煽动隐藏、篡改阴性结果数据等学术不端行为，还会导致文献失真从而使科研人员做出大量的无效试验，对学术资源造成巨大的浪费。F1000Research的多元化出版对缓解这种情况有很大的帮助：对发表笔记、数据和阴性结果论文的支持都有助于消除出版界对阴性结果研究的偏见。同时，发表后评审也使得更多有价值的阴性结果研究免遭在初审就被拒之门外的命运，这些都有助于解决发表偏倚问题。
2. 有助于使学术评审更趋公正
被科技期刊长期沿用的盲审制度因其隐秘性而容易引发外界的质疑，而通过开放和透明，F1000Research形成了更趋公正的评审制度。这种公正可以分为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使评审程序更为公平。在传统的匿名评审制度下，评审人往往未能受到监督，这就很可能会诱发评审人懈怠甚至窃取研究成果的现象。而开放评审不但使评审人的审稿行为受到监督，同时还赋予了作者申辩权，使评审程序变得更为公开透明。二是使学术造假行为更难成功。F1000Research的开放数据政策和共享协议使读者能无障碍地获取审查资料，再加上读者可以公开地在论文页面发表意见，这便将同行评审队伍从个别的评审人扩展到整个科研群体。进而，涉嫌学术造假的细节将更容易被察觉，造假的评审报告和瞒报的利益关系更是难以逃过大众的监督。
3. 有助于改善评审人“费力不讨好”的窘境
对于评审人来说，审稿工作并不轻松，他们不但需要为此耗费大量的时间，还要为作者提出建设性的修改意见。然而评审人却普遍认为自己的工作没有得到学界的认可。首先，评审人很少获得物质酬劳；其次，由于大多审稿过程是匿名的，他们的劳动成果很少为同行所知。F1000Research的评审制度和评审奖励正有利于改变评审人的这种窘境。首先，开放评审有助于建立评审人信用体系（例如F1000Research已经与Publons⑤建立合作以记录评审人的工作）。其次，评审报告也在公开被授予DOI后成了可被同行查阅和引用的学术文献，使评审人的工作有了更高的学术价值。此外，F1000Research为评审人提供的APC方面的优惠也能使他们从工作中获得物质和精神方面的支持。
4. 有助于提高学术出版的时效性
首先，从时效性的“时”上讲，F1000Research的出版更为快捷。有研究发现，审稿延误是导致科技期刊DPA（delay of publication of articles，指论文的发表日期与编辑部收到该论文的日期的时间差）过长的首要问题之一，且审稿所带来发表延迟还因审稿环节增加、评审人难寻而呈现出了加剧趋势。F1000Research通过调整出版流程将审稿环节后移，使学术成果能够更快地进入到公开讨论的议程之中。此外，F1000Research还消除了“禁发期”，避免了滞后访问现象，⑥这些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了学界在交流的实时性方面的需求；其次，从时效性的“效”上讲，F1000Research扩大了文献的使用空间。在CC-BY 4.0和CC0 1.0协议的保证下，科研人员可以更自由地对已有的文献研究和数据进行探索和发掘。尤其在数据的重新利用方面，它可以帮助科研人员论证研究的可重复性，进而捍卫研究的科学主张的有效性，为科学共同体的探索新知。
三、F1000Research出版模式的问题
1. 评审出现“唱赞歌”倾向
开放评审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它可能使更多的评审人难以直言不讳地撰写评审报告，例如Tim Vines曾对F1000Research中的评审报告进行随机检验发现，相比医疗期刊评审报告，F1000Research拥有更高比例的正面评审报告（正面评审报告的占比是前者的两倍）和更少的字数（平均字数比前者少210个字），这些迹象都显示出部分评审人有着敷衍了事的嫌疑。而开放评审以及设置“支持”和“有保留地支持”两种积极结论选项都促使了这种现象的发生——评审人或碍于情面或受到暗示，都会倾向于积极评价。对科学发现持包容的态度无可厚非，但是“唱赞歌”式的评审报告势必违反科学所推崇的批判精神。
2. 使用了具有争议的共享协议
虽然F1000Research的共享协议为科研人员使用学术资源提供了更多的便利，但是其在资源共享方面的宽松条款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具体说，就是F1000Research所使用的CC协议在学术界有着一定的争议：首先，不限商用的条款使科研人员放弃了其控制知识产权的权利，这很可能会对他们参与的经济项目造成困扰；其次，过于开放的协议很可能会导致作者的成果被用于其不喜欢的学术、社会和政治议程中，进而助长滥用学术资源的行为。
3. 投稿资格设限引发质疑
为了确保评审人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没有学术价值的论文中，F1000Research对科研作者的投稿资格进行了限制。除非特殊情况，科研论文的署名作者必须至少有一人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一是从职于被认可的研究项目、机构或组织；二是拥有医学博士（MD）或哲学博士（Phd）身份；三是作为生命科学研究者的活动可以从出版物中被核实。而对于发表教育、出版类别论文的作者，F1000Research将发表资格底线设在硕士层面。因为这个原因，F1000Research被指责其持有精英主义和非道德的标准，会对年轻学者的进步造成阻碍。
四、总结与思考
从出版特点上看，F1000Research的开放科学出版模式可以理解为将OA期刊和预印本文库相结合，并对两者的局限性进行了尝试性的突破。例如相比大部分的OA期刊，F1000Research在解决发表偏倚、共享文献等方面有着突出的优势，且其评审制度在提高科研人员积极性上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再如相比预印本文库，F1000Research既发扬了前者高效出版的优势又使评审困难问题得以缓解。从这些方面讲，F1000Research在让出版更加开放、快捷上是有意义的。但是，通过前面所分析到的问题也可以看到，F1000Research的出版模式的背后也有着难以掩盖的妥协。例如开放评审虽然使流程更为公开和透明，但又很容易使评审人陷于被动，进而减弱评审的学术价值。再如F1000Research对作者投稿资格的限制问题，其根本原因在于评审人资源调配问题依然难以彻底解决，因此其若要保证快速发表的论文可以得到评审，就只能像Arxiv等预印本文库一样对作者投稿资格进行限制。
结合中国内地的学术出版现状，F1000Research的出版模式有着一定的启发意义：首先，发表后评审对于传统的出版形式已是必不可少的补充，因此不论是中国科技论文在线等为代表的自建网站还是Chinaxiv为代表的预印本文库，快捷出版平台的建设工作都应当得到相关机构的重视。其次，开放共享尤其是对开放数据的推广应当得到支持，任何数据即使是阴性结果，其学术价值都不应被低估。同时，与数据共享相关的伦理规范、共享协议和数据主权等问题也亟待讨论。最后，在评审方面，开放评审可以使作者和评审人从中受益，但其引入的前提是有相应的法律、政策机制予以保障。当然，期刊还需要探索出更多提高评审效率的途径，使评审机制的改进能与发表效率相同步。
让科学更加开放是全球科研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如今被视为未来科学发展新模式的开放科学正在壮大，这对于消除目前OA未能解决的出版难题有着极大的意义。以F1000Research为代表的出版创新就正是我们体察开放科学端倪，抓住科研革新机遇的重要研究对象。更为重要的是，除了分析和模仿，我们还应当结合本土的出版环境进行探索和创新，进而为科研界在交流与合作上提供更优质的平台和服务。
（若无特别标注，本文关于F1000 Research的信息皆来自其官网）
注释
①F1000是由英国现代生物出版集团（Bio Med Central）于2002年创建的生物医学领域的学术交流系统，而F1000Research则是F1000于2012年增建的出版平台。
②F1000教员是F1000聘请的专家组成员，目前约有4000人，主要工作是参与审稿和文献推荐。
③阴性结果指的是研究组与对照组相比，研究结果有统计学意义的研究，即试验假设被证明失败；阳性结果指的是研究组与对照组相比，研究结果无统计学意义的研究，即试验假设被证明成功。
④HINARI计划是由世界卫生组织创建，旨在为低等和中等收入国家提供免费或低成本在线访问生物医学期刊的服务。AGORA计划是由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领导，旨在提高低收入国家农业研究、教育和培训的质量及效率。
⑤Publons是一个鼓励科学家在线分享其同行评议历史，从而获得荣誉的平台。
⑥有的OA期刊规定，文章的发表有“禁发期”（embargo periods），即读者需要在禁发期过后（一般6-12 个月）才能免费阅读相关文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