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7月24日，第八届中国数字出版博览会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正式开幕。得到App创始人罗振宇在会上发表演讲，主要内容是他对于创新以及知识服务的认识。他认为，任何创新都要回归本源。这或许可以为出版界同仁提供一些启示。
当下是一个有充分创新可能的时代。我们怎么思考创新？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创新就像是迷路，如果你进入一座森林，不知道该怎么走，你会怎么做？是找向导？还是爬到树上去，试图看清道路？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寻找水源：第一，水源能够让你活下去；第二，寻找水源可能会走冤枉路，但不会走回头路，任何小溪、河流最后都会流向海洋，总能走出去；第三，如果森林里还有第二个迷路的聪明人，你就会在水边碰到他，你们的协作会使得走出森林变成一件更容易的事。
所以，对于我们所有在做创新的人来说，不要试图看清道路，那是徒劳的。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找我们这个行业的“水源”。在我们创业的过程中，我的感受是有两种水源：一种是钱，跟着市场走，跟着用户的钱走，这种“水源”有时候会带给我们很多灵感，但知识服务行业只跟着钱走是走不出来的。这就需要另一种“水源”——文化母体。在宇宙的演化过程中，层层递进，有些东西是永恒的，是不会变的。无论何时，我们中国人都要过春节，中秋节都要吃月饼。手机的功能在变化，有些功能大家已经不怎么用了，比如闹钟、电话，但它们不会从你的手机里消失，代表它们的图标也会永远存在，这就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符号的稳定性和神奇性，也就是文化母体的作用。回归母体，强化母体，是我们摸索出来的去做所有创新的基本“水源”。只要你在这个母体中，强化她，尊重她，唤醒她，一种市场的原力就觉醒了。
在我看来，创新不是要做不一样的事情，而是回到这件事情最根本的样子。不仅要回去，还要以强化的方式回去。就像我们过中秋节，不吃五仁月饼了，稍有创新意识的人开始做蛋黄莲蓉月饼。哈根达斯做冰淇淋月饼，这就是创新；但是，他们必然要回归母体，月饼做得再创新，也不会是三角形的。
“得到”从创业之初就在思考，我们是不是回归并强化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母体。很多人说我们做的是知识付费，我不承认，我们在做的是知识服务，这是从孔老夫子就开始做的事情，我们不做任何创新。“得到”上的所有课程都原汁原味，不做标题党，经济学就是经济学，管理学就是管理学，没有什么高深的做法。去年年底，我们开始挑选全球范围内的高校课程，希望将它们做成“得到”的知识服务产品，这看起来有点“傻大黑粗笨”，但只是在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互联网的发展好像诞生了很多新的、神奇的玩法，但在我看来，互联网只做了一件事情，它只是使得知识服务的效率更高，头部效益更明显，传播介质更丰富而已。用户可以随时随地高效快速低成本地得到他希望得到的知识。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却给我们这个行业带来了重大的底层逻辑的转型。
以高校教育来举例，我们有150万个高校课堂，很难进行质量监控，所以衍生了很多工业化的客观评价标准，课题研究、论文发表等等，但互联网时代改变了这些。曾经有人问我，我们在选择图书、课程、讲师等方面有什么标准，我们没有标准。就像看电影一样，你在电影院心无旁骛地坐了两个小时，你对这部电影肯定有自己的判断，它是不是个好故事，是不是诚意十足。知识服务也是同样的道理，用户听一节课就能够判断讲师的水平，不需要客观标准。这就是王阳明讲的“良知良能”。
所有的行业在互联网时代看似都面临着创新的机遇和挑战，在我们看来，所谓的创新就是回归本源，回到最根本的东西，拿出我们的良知良能，重新感受它。还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份特别火的报纸——《中国广播电视报》，这份报纸发行量非常大，我父亲跟我讲，这份报纸将来肯定要消失，因为它最受欢迎的内容不是自己生产的，只是提前拿到了电视台的节目表而已，后来果不其然。我父亲并不了解互联网和知识服务，他只是在用自己的“良知良能”来判断：信息不来自于你，你就不该挣这个钱。
对我们行业来说，也是一样。我们在图书内容的选择上，不在意这本书获过多少奖，不在意它的作者是多么大的咖，我跟我的团队说，假如你的孩子明天要去大学报到，你愿不愿意把这本书塞进他的行李箱，并对他说，“这本书你一定要看看。”我们要拿出一个父亲的“良知良能”来判断图书，判断知识服务产品。互联网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重新激发我们的“良知良能”，去判断给用户的内容是不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诚意，是不是每一个事实都经过了尽量的核实，是不是每一句话都非说不可。
前一段时间，我在想，现在的书是不是有点厚了，动辄10万字、20万字，我们的读者读得动吗？为什么不能薄一点？我自己做了一个测算，早晚地铁加上中午午休的时间，我一共读了6万字。一个典型的现代社会的青年阅读的时间和篇幅可能也就这么多，我们能不能就出五六万字的书，我请教过出版业的同仁，他们说五六万字的书从商业逻辑上来说不划算。我没有考虑实现起来的可能性，但这种创新符合这个时代的“良知良能”，符合我们为用户服务的“本源”。我们为用户提供知识服务，不在乎介质是文字形式，还是音频、视频，我们在乎是用户能不能有所收获，能不能高效低成本地拿到他该拿到的东西。
我们的创新逻辑就是不要试图往前走，要往回走，回到最最根本的东西上。我们所在的这个行当是世界上三个最好的行当之一。这三个行当就是电商、社交和知识服务，所有的生物的根本需求就只有这三个：第一，要获取环境资源，有经济能力；第二，要处理与其他个体和社群的关系，有社交能力；第三，要感受环境信息，温度、压强、光照等等，搜集信息是所有物种的天然本能。这几乎是第一需求。有人说，学习和阅读反人性，这怎么可能？人类是几百万年进化过程塑造出的学习机器，我们的大脑就是用来学习的，整个进化过程赋予我们之所以是人的唯一一点就是大脑的构造和学习能力，人类天然是要学习的。如果学习还需要提倡，那一定是我们这一代做知识服务的人做错了，或者做得还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