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大战时代，媒体人价值何在_中国（武汉）期刊交易博览会

　　【摘要】“阿尔法狗”机器人与韩国棋手李世石九段的围棋比赛，引发了迄今最强一波人机大战话题的热潮，人工智能在新闻业界的应用也引发世人关注。从新闻价值判断、信息核实等涉及更高智力和经验的角度上看，人机大战时代的媒体人仍然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随着智能技术与内容生产融合的发展，新闻业正向我们走来，媒体人越来成为这个新变化中的主导者与参与者。
　　
　　【关键词】人工智能；机器人；媒体人；新闻
　　
　　2016 年 3月，“阿尔法狗”机器人与韩国棋手李世石九段的围棋比赛，引发了迄今最强一波人机大战话题的热潮。人工智能在新闻业界的应用，或称“机器人新闻”（也称作自动化写作）也于此前在国际国内引发了特别的关注。
　　
　　人工智能机器人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用于新闻实践。美联社于 2014年 7月开始与自动化洞察力公司（ Automated Insights）合作，使用其写稿软件 Wordsmith平台撰写财报文章，每个季度撰写三四千篇，相当于人工同类报道的 14倍。 Wordsmith每周撰写数百万篇新闻报道。 2015年 1月 31日，苹果公司发布了第一季度财报，美联社数分钟之后即发表了题为《苹果打破华尔街第一季度预期》（ Apple tops Street 1Q forecasts）的新闻报道。在中国， 2015年 9月 10日，腾讯用自动化新闻写作机器人 Dreamwriter（梦幻写手），在国家统计局公布 8月份 CPI数据的第一时间，就写出了新闻稿《 8月 CPI同比上涨 2.0%创 12个月新高》，该机器人可以立即写成并在一分钟内将重要资讯发给用户。 2015年 11月，新华社的自动写稿软件“快笔小新”正式发布。
　　
　　人工智能时代，机器人日益受到重视，我们人类还能做什么？在新闻领域，与机器人相比，媒体人的价值究竟在何处？媒体人如何在被解放了生产力之后，做出更有价值的事情？这正是本文想要探讨的问题。
　　
　　一、判断新闻价值：人比机器强
　　
　　价值判断是一个哲学问题，它是主体关于一定客体的价值的断定，具有普遍性。对新闻的价值判断，是建立在普遍性基础上的。复杂的人脑式的思考和相关的判断，目前在计算机程序里还难以完成。当前大多数机器人新闻写作主要局限于以数据统计为基础的报道，机器人还无法写出内容更复杂的社会新闻报道。虽然媒体人能超越电脑进行复杂的价值判断，但想要做出正确的判断还需要做好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媒体人需要有正确的价值观，比如正义、善良。现实中一些需要价值判断的信息，我们有时却走了反道。比如， 2月 29日成都商报报道的外资 IT企业的卢女士请病假、享受补贴实际上却是出国旅游，因发朋友圈而败露、公司解聘了这位涉嫌骗假的员工的新闻。①大部分人对这则新闻的普遍性价值判断是：一个人不该撒谎，撒谎了会有后果。但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普遍性判断，在某些媒体上却成了另一种情形。比如某报的评论《晒微信有风险》于 3月 2日被多家网站转载：
　　
　　骗假去世界各地旅游，卢女士也不掖着藏着，坦坦荡荡在微信朋友圈晒，各种没完没了的美食美景帅哥……结果领导发飙直接砸掉了她的饭碗……胡乱晒微信的恶果双向呈现……晒微信有风险，关键时刻管好自己的手。
　　
　　这则评论的价值判断，不是“不该撒谎”，而是“撒谎了不要暴露”。读者很难从中感受到卖萌式的幽默，读后却有一种价值观沦丧的悲哀。在人与机器的关系中，机器新闻报道是由人所控制的。正如霍金所指出的：人工智能目前还是初级阶段。②在初级阶段，人工智能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和追求，它对价值的判断都是人类给的。只有人类用正义、善良的追求，控制机器人、“教导”机器人，才能对新闻价值作出正确的判断。
　　
　　其次，媒体人的新闻报道要保持自己的价值判断，需要有能力将信息与环境建立起联系，从中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单纯地集纳或者呈现信息。但是从近期的一个新闻报道实践看，个别由人写出来的新闻却越来越“机械化”、表层化，甚至不加判断就直接见报。例如不敬业的“奥马巴”式的错误—— 2015年 11月多家媒体以“习近平会见美国总统奥马巴”为题照搬照抄、依错就错 ,失掉了媒体人的基本价值判断。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作为时效性要求不高的都市报也纷纷“中招”——据不完全统计，烟台晚报、银川晚报、东南快报、青年时报、今日早报、巴渝都市报等多家报纸任由“奥马巴”见报，这种将错就错的报道方式肯定不如严谨的机器人程序。
　　
　　新闻需要有正确的导向，而这种导向主要是由媒体人来把关的。媒体人的这种对价值判断的把关能力是机器不可替代的。但是如果媒体人自己失掉了正确的价值判断与能力，那么即使有机器人替代媒体人写新闻，也还是会丢掉正确的判断方向。
　　
　　二、核实信息：需要媒体人的经验
　　
　　正如在人机大战的舆论热潮中一些人士所评论的那样：人目前可以在经验方面胜过机器人。新闻经验是新闻工作者在长期的新闻工作实践中获得的知识和技能。凭借经验，新闻工作者可以对信息做出自己的判断。尤其在筛选信息与核实信息的过程中，媒体人的经验非常重要，这一点也是机器人所不能替代的。
　　
　　近年使用电脑程序核实信息，有一个很成功的案例，就是被称为“首家社交网络通讯社”的 Storyful。 Storyful成立于 2010年，致力于社交媒体中用户上传的内容（ UGC）的核实服务，为路透社、纽约时报、 BBC等各大传统媒体注册用户提供新闻素材，目前已成为世界上专业度和可靠度很高的信源调查网站。其研发的信息监测工具 Newswire，可将抓取到的可能具有新闻价值的热点素材（主要是视频），推送给人工编辑，再由人工编辑凭借长期的新闻工作经验来判断哪些内容具有新闻价值。这个拥有强大核心技术的新型媒体公司，特别强调：人工编辑才是 Storyful审核内容的王牌。③也就是说，以技术为核心的 Storyful公司，在核实信源真实性时实际上是采用了“技术 +人工”的方式，而且把有经验的媒体人当成了宝贵的资源。人工核查重点考察三个方面的事实：时间、地点、目击者身份。审核完毕后，编辑团队还会利用 Google街景、卫星图等数据库比照视频中的地点信息是否属实。编辑团队还会分析内容的逻辑，并及时与消息源获得联系、进一步核实。 2015年 3月， Storyful开通优酷个人频道“ Storyful搜视·歪事儿”，正式进军中国视频市场，该频道由来自香港、都柏林和纽约的编辑团队维护。④
　　
　　人的经验，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力量，关键是要珍惜、充分运用并聚合这些宝贵的经验，尤其是自媒体时代“众筹式经验”十分强大，可以在重要时刻发挥影响、打造独有的新闻形态和产品。 2016年春节期间，一则“上海女孩跟男友回江西农村过年见到第一顿饭后想分手”的信息在网上网下成为舆论热点，一些媒体集合“经验”和众多网友的知识，开始质疑信息中的种种问题，并从信源账号的可靠性、信息的翔实性，到照片的真实性、有悖于生活常识等一系列细节，推断出帖文存在虚假和欺骗性。 2月 20日，网络管理部门证实，“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事件从头至尾均为虚假内容。
　　
　　在自媒体、社交媒体泛滥的时代，信息需要核实、核实、再核实！而核实，有赖于实践中获得的知识、技能（经验），这是彰显人的智慧和价值的重要方面，即使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机器人也是难以企及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信息众筹时代，人的经验已经从传统的媒体人扩展到了大众用户，“众筹式经验”对于核实信息，有时能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三、智能技术与内容融合：让新闻业归来
　　
　　2015 年当中国的传统媒体尤其是报业进入令人异常担忧的颓势期时，美国的新闻界借助技术的力量，却在“让新闻业归来”。美国国家公共电台（ NPR）的资深新闻与评论部副总 Michael Oreskes在哈佛大学的尼曼媒体实验室网站上撰文说：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这两大报纸在经过了数年的挣扎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良性竞争态势，再次争做最佳的、影响力最广的“全国性报刊”。与此同时，地方新闻也再度活跃起来，甘纳特传媒集团和美国国家公共电台这些媒体，重点瞄准地方新闻，它们加强一些地方报纸和国家公共电台的分部，深入扎根社区，提供有特色的本地化新闻。新闻业在本地化发展方面又取得了重要的进步，并且原创报道成为他们业务的一个有影响力的部分。之前互联网技术引发的互相抄袭和重复的内容，已经不再能够满足新闻生产的需求，“新闻业正在归来”。⑤
　　
　　新闻业的再次崛起，必须依赖智能化等新科技与内容的融合。新科技创造的信息新平台，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普及，比如中国媒体的标配“两微一端”。如今，平台基本上不是问题，问题是信息内容，尤其是信息内容的种类。人们对特色信息的需求，将需要一大批小众化形态的信息载体，类似于几年前传统媒体开设的个人专营网站的崛起的现象，如今已经普遍出现于自媒体领域。⑥几年前活跃的华盛顿邮报网的政策专家博客 Wonkblog，道琼斯公司的 AllThingsD，都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媒体形态，它们的特点包括：创始人兼核心人物都是明星记者；作品在网上和跨平台媒体上呈现；核心人物控制着网站的编辑权，网站体现其个人的特点、个性；虽然是主流媒体的一部分，但网站上可以有许多个性化观点、态度和表达形式；通常都主要以某方面的内容作为特色内容，而不是面面俱到；它们是大型媒体公司的一部分，相对独立，但从属并协作。⑦如今，这些特色又转移到了个人网站上，而不必隶属于大型公司，比如知名自媒体人本·汤普森（ Ben Thompson）开办的 Stratechery.com网站，专门提供科技领域策略和商务信息，已经成为科技企业不可不读的博客；蒂姆·厄本（ Tim Urban）开设 waitbutwhy.com网站，内容深度超越了传统媒体，一篇文章甚至长达 9万多字。在中国，这种有特色的新型媒体形态，从每日 1分钟录音的“罗辑思维”，到媒体纷纷入驻的“头条新闻”，都在发挥着巨大的影响。这些通过新技术打造的媒体，多是使用一种 KOL（核心意见领袖， Key Opinion Leader）模式，不仅创新了媒体形态，也改变了新闻媒体的观念，打破了传统新闻业中讲求客观、中立、事实与观点分开等惯习，不仅有大量的观点、态度和个性化表达，而且将信息、新闻与观点糅合在一起，各类内容不再需要分类。
　　
　　与此同时，媒体也借助网络平台，开始了细分化、制作独特内容的战略。传统上，媒体机构试图生产出相同的内容，去适应不同的平台，而如今媒体开始为特定受众制作特定内容，并通过特定渠道传播。中国的“头条新闻”就是使用数据挖掘和分析、并向不同用户推送特定信息服务的。而传统媒体也早已经开始了这种内容细分策略。比如纽约时报创建的美食网站，不仅漂亮而且开发了实用的应用软件；美国网络媒体“嗡嗡喂”网站（ BuzzFeed）的报道领域从娱乐和生活方式类信息，到新增的严肃新闻报道、长篇报道和调查性报道，都在打造特色化新闻；新媒体集团 Vox设有餐饮网 Eater、专门的购物及零售网 Racked、房地产网 Curbed、综合新闻网 Vox、游戏网 Polygon；运动网站 SB Nation、科技文化网 The Verge、技术领域网 Recode。
　　
　　分门别类式的信息，专注于某一个领域的服务，形成了众多各具特色、各司其职的网站。人们的深度信息需求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但同时，我们也要警惕用户受制于过窄的推送式信息和网站，而使自己的信息认知变得同质化、狭窄化。
　　
　　四、情感连接与参与式新闻：人比机器温暖
　　
　　与上述本地化、小众化相关的一个话题是新闻报道通过信息建立新型的联系，通过信息与信息、信息与人、人与人的联系，通过情感连接，加深传播者与信息相关者的关系，甚至让传播者成为事件的热心参与者。这一方面，机器人实在是无法与人相比肩的。
　　
　　通过建立新型的新闻与受众的联系，新闻工作者已经开始了一场“重新定义新闻”的新使命。按照纽约城市大学杰夫·贾维斯（ Jeff Jarvis）和卡丽·布朗（ Carrie Brown）对学生的要求，“新闻应该作为社区实现自身目标，解决自身问题的服务”。比如，新闻专业的学生通过拍摄一部纽约高中足球队的纪录片，讲述了一段这个原本破败的队伍最终夺得比赛冠军的故事，随即发动募款活动，为球队筹建新的足球场。另一个例子是他们通过数据地图的标识，优化了纽约皇后区关于骑摩托者、骑自行车者和行人的相关法律规定。⑧通过创造建设性对话，这些未来的媒体人与他们所在的社区加深了沟通与情感联系。
　　
　　在新技术时代，接地气的新闻报道才是受众最需要的内容。通过技术平台，新一代的媒体人可以创造出信息与信息、信息与人、人与人的新型关系，由此，新闻创造了一种情感连接，也创造了一种保持新闻之树常青的法宝。
　　
　　思考“人机大战时代、媒体人的价值何在？”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看到，智能化能给人类带来便利的服务；在新闻报道领域，机器人能帮助我们写稿。目前，使用智能化写作新闻仍属于初级阶段，还远远没有达到媒体人的经验、判断力和建立联系的能力。机器人只是解放了媒体人的生产力，而媒体人要去做的是那些更需要智力的工作。我们只有把握好自己的角色，才能发挥好人类在新闻报道领域中的决定性作用。
　　
　　（陈昌凤：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合作者李宏刚系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生、新疆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
　　

业内信息

人机大战时代，媒体人价值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