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出版文化的概念、语境及其指向_中国（武汉）期刊交易博览会

　　摘要：长期以来，学界和业界对出版文化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内涵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各自言说各自的，使研究很难在一个意义层面或话语平台上实行真正的对话。本文对出版文化的概念、语境及其指向进行梳理、辨析和阐释，进而对出版文化的内涵进行了新的概括和总结。

　　关键词：出版文化内涵语境指向

　　文化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它包含许多方面的内容，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出版作为一种文化活动，在积累文化、传承文化和传播文化的同时，又创造出了诸多新的文化，形成了独有的“文化中的文化”，即出版文化。长期以来，社会对出版物所承载的文化内容非常重视，仅出版者对出版内容的把关就非常严格，有些方面可以说达到了锱铢必较、细致入微的程度，但对出版活动中由出版本身所产生的文化则比较忽略，即便有人关注也多是零星的和感性的描述，真正的研究较少，以至于对出版文化的某些基本概念、范畴、形态、变迁等都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各自言说各自的，使本来就不多的研究很难在一个意义层面或话语平台上进行真正的对话。在这样的情况和背景下，我们有必要对出版文化的概念、语境及其指向作一些梳理、辨析和阐释，以推动相关研究向纵深发展。

　　一、概念鉴识

　　到目前为止，对出版文化这一概念还没有一个被大家都认可的比较权威的界定。但对这一概念的解释，目前所能见到的有十几种之多，有的是专门对概念所下的定义，有的则是在论述其他问题时附带说明。无论是专门的定义还是附带的说明，真正从学理上给出版文化以明确概括的不多，具有代表性的定义大概有如下9种。

　　1. 出版文化是全国性的文化领域

　　“出版文化指由各种出版物的出版、流通和利用而汇总形成的全国性的文化领域。”[1]这个定义中的出版文化不仅包含了图书、报纸、杂志等多种平面媒介，而且还包含了这些媒介的出版、流通和利用，范围非常广泛，因此，它把出版文化视作文化的一个独立领域。

　　2. 出版文化是从事文化活动的出版单位的团体意识和团体风貌

　　“出版本身是一种文化现象，从事这种文化活动的出版单位的团体意识和团体风貌，称之为出版文化。” [2]这个定义将出版文化限定在出版单位的制度层面和精神层面，强调团体制度和团体精神所起的作用。

　　3. 出版文化是出版工作者的文化观念体现在书刊中的文化要素

　　“出版文化是体现在图书、刊物出版过程中的一切文化影响和文化表现。具体指书刊装帧设计、出版技术，以及编辑、校对和出版印刷人员观念中的文化要素。”[3]无论是书刊“出版过程中的一切文化影响和文化表现”还是出版工作者“观念中的文化要素”，其都是出版人在出版物上留下的文化印记。内容具体，又比较单一。

　　4. 出版文化是整个出版活动的过程和结果的总和

　　“所谓出版文化，乃是由一定的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状况所决定的出版理念制约的、为一定的出版机制所保证的整个出版活动的过程和结果的总和。基本上概括了三个层面的内容，即出版理念、出版机制和出版过程与结果。”[4]此外，还有与此类似的定义：“出版文化是在一定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基础上产生的出版观念，在一定出版观念支配下进行出版实践所创造的出版成果及其影响的总和。”[5]这两个定义虽然强调了出版观念的支配和制约作用，但它所包含的内容要么是“整个出版活动的过程和结果的总和”，要么是“出版成果及其影响的总和”，非常宽泛。

　　5. 出版文化是以制度为中介所形成的出版价值观念

　　“出版文化是建立在技术形态、物质形态的基础上，以制度为中介所形成的出版价值观念。从而将出版文化从外到内分为物质与技术层面，语言文字、知识层面，制度层面和观念层面等四个层面……”[6]这一定义将出版文化限定在出版价值观念的范围之内，但后面对四个层面的划分又超出了出版价值观念的范围。

　　6. 出版文化是出版理念以及在出版理念指导下的出版实践

　　“出版文化是在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基础上产生的出版理念以及在出版理念指导下的出版实践。出版文化横跨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两个领域，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桥梁。”[7]这是基于理念范畴和价值观准则来定义出版文化的，因此认为出版文化是出版企业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是一种精神、一种使命、一种氛围、一种追求。

　　7. 出版文化是以出版为载体的文化总和

　　“出版文化是人类精神文明成果通过编辑出版工作者的规划、汇集、选择、加工、整理，然后印刷成出版物的总体，是社会精神成果经过特定程序的文字图像化形式，是通过书、刊、报纸等出版物固定下来的知识文化体系。”[8]此外，还有含义相同且概括得更明确、简洁的，认为出版文化“主要不是指企业文化，而是指出版物中传播、积累的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知识体系，是社会精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9]。显然，这两个定义把出版文化与出版物所承载的文化等同起来，内容非常宽泛。

　　8. 出版文化是出版观念、出版实践、出版成果及其影响的总和

　　“出版文化是在一定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基础上产生的出版观念，在一定出版观念支配下进行出版实践和由出版实践所创造的出版成果及其影响的总和。”[10]这一定义也比较宽泛，包含了出版过程、出版成果和出版影响。也有与此定义相仿且表述得更明确的，认为出版文化“是出版人按照一定社会意识形态确立的出版观念，以及与出版观念相适应的出版制度、出版机构、出版设施、出版物及其影响等的总和”[11]。两种表述的意思相近。

　　9. 出版文化是出版活动所生成的价值观念、活动目标、行为规范、传统风气及其载体的总和

　　“所谓出版文化是指在人类社会的出版活动中所生成并发挥重要作用的价值观念、活动目标、行为规范、传统风气及其载体的总和。……它又是一种特殊的社会亚文化形态，是通过出版活动来生产和传播文化的一种文化形态。”[12]这一定义将出版活动中的观念文化和出版物文化均涵盖其中。

　　出版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如果立足于当下来定义出版文化，则免不了受时代的局限;如果从出版的本质上理解和把握出版文化，则可从形而上的层面认识其内涵。以上9种有代表性的定义出自不同的历史时期，显示了不同历史时期对出版文化的不同认识，体现了一定的时代特点，同时也存在着程度不同的局限性。因此，我们有必要将出版文化置于广阔的文化背景下进行分析，以期从整体上把握和认识其特质。

　　二、语境层析

　　给一个概念下定义需要从多个方面、多个角度进行分析和考察，其中对概念作语境分析和语境考察是必不可少的。出版文化这个概念出现以后，除了对这一概念直接给以定义之外，还有一些虽没有明确给以定义，但其含义隐藏在行文之中，这就需要读者结合全文的语境进行理解。因此，我们有必要对出版文化的语境作一些梳理，以厘清其言说的含义。

　　1. 大文化语境

　　许多研究者在阐述出版文化时，虽然没有对出版文化直接下定义，但从言说的语境来看，其含义比较明确，指的就是出版物所承载的所有文化。如柳斌杰就作过类似宏观的阐述，他说，“出版文化深刻地涉及中华民族文明运行的方向、方式和气象，赋予中华民族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姿态和风采”;“从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出版文化肩负着引领出版业方向的重任”[13]。显然，柳斌杰所说的“出版文化”指的就是出版所包含的文化，主要是针对出版物的内容而言的。钱理群则把“出版文化”当作一个文化因素来看待，他说：“在90年代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中，人们又从众多的文化因素中，提炼出了与文学的现代化关系最为密切的三大文化因素：大学文化、出版文化与政治文化。”[14]钱理群所说的“出版文化”指的是以出版为载体的文化，亦即出版物所包含的文化。

　　还有一些论者虽然总体上是在大文化语境里论述出版文化的，但在内涵和外延上又有某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或者说其言说的范围要么大于我们所说的大文化语境，要么小于我们所说的大文化语境。这些研究者的研究领域大多在出版研究之外，只是在论述与出版相关的问题时论及出版文化，或把出版文化作为一个视角。如李春雨在《出版文化与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中说：“大众传媒的早期形态，即为以书、报、刊为主要形式的‘印刷文化’，也正是本书所讨论的‘出版文化’的内涵;但在外延上，本书所讨论的‘出版文化’则更加广泛，同时包括了与出版事业相关联的出版制度、出版思想、出版技术、出版经济以及出版活动所涉及的人际关系等，出版与学术、出版与教育、出版与宗教、出版与著述、出版与文艺、出版与藏书的关系以及出版人物等都在探讨的视野之内。”[15]这就把出版文化的内涵大大扩展了，不仅包括上述所说的以出版为载体的文化，而且还包括与出版相关联的文化。而李白坚在《中国出版文化概观·楔子》中说：“出版文化，就是伴随着出版活动所产生的有关文化形态。”[16]10在这个表述之后，他将出版的文化人、出版的文化传统、出版物的外在审美方式、出版的文化活动、出版的文化积累、出版文化的商业化问题、编辑的文化素质、出版文化和他种文化的关系、出版的亚文化等都划归出版文化的内容。这一界定虽比较宽泛，但指向还是比较明确的，且所述内容大都在此范围之内。而后，书中的有些论述比之更宽泛，所指范围更广，如：“如果用文化的视角来观照出版文化，则出版文化部门就担负着梳理、积累、储存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精神财富的重任，承接着传播人类所生产的一切为全人类所共同享有的信息资源的历史使命。”[16]36显然，前后的说法不大一样，后面把以出版为载体的文化都当作出版文化了。

　　此外，还有一些研究者虽然未对出版文化作任何文字表述，但从对研究对象的把握和材料的取舍中可以发现，其对出版文化的看法或某种倾向性的认识，也属于大文化的语境范围。在一些非研究性的言论中，时常有作为大文化语境的“出版文化”出现。

　　2. 小文化语境

　　对纯粹的出版活动、出版事业、出版企业、出版制度、出版传统等的认识，均属小文化语境。小文化语境并不是整齐划一的，里面也有大有小，甚至存在不同的角度。如《铭记三联的出版文化》一文中的“出版文化”主要是指出版人的理念及其出版活动——“邹韬奋的理念对三联的影响是深远的，直到现在，他倡导的‘竭诚为读者服务’的精神仍是三联的店训”;“在沈昌文身上总结一下编辑的角色，那就是——编辑是杂家，也是社会活动家”;“创办《读书》杂志是三联对中国当代文化的一大贡献，想一想当年‘读书无禁区’的讨论，对那一代的读书人的影响是多么地深远”[17]。再如在《论中华书局的出版文化与学术追求》一文中，“出版文化”则主要是指出版企业的某种理念和传统——“中华书局作为一个综合性大出版社，坚持文化的出版方针，突出文化本位，尤其注重文化积累和学术质量，这种出版文化和学术追求是很值得当今出版者借鉴的”[18]。

　　同样，作为小文化语境的“出版文化”，也时常出现在非研究性的言论中。如在商业逻辑下，出版企业作为经济主体，必须尽快确立市场定位，明晰价值使命，坚守出版文化内涵，顾爱彬认为这其中有三个阶段需要逾越，即“出版的文化自惑与文化自塑”“出版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出版的文化自查与文化自纠”[19]。顾爱彬所说的“出版文化”，主要是指出版企业对文化的态度和认识。

　　三、指向明辨

　　学界对出版文化的研究指向是有研究的，有研究者认为，“出版文化是基于出版实践和理论而衍生的一种文化形态，它的研究范畴既包括出版物自身的发展演变规律，也包含出版物与人类政治、经济、科技发展的横向联系。这两个维度也同时构成了研究出版文化的谱系学视角”[20]。将出版文化研究分为两个维度，是有见地的;以出版物为中心来划分和研究两个维度，也是有局限的。我认为，要明确出版文化的研究指向，应基于如下几点考虑：第一，出版文化研究应与出版史研究相配套，也就是说，出版文化的发展与出版史的发展大体是一致的。出版史一般是出版物生产、制作、传播的历史，“是以历史上的出版活动为研究对象的一门专史”[21]。出版文化隐含在出版活动之中，因此，出版史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出版文化的发展史。第二，出版文化研究应是文化研究的一个分支，而不是文化研究的全部。出版文化虽是文化，但它只是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有自己的独特性。第三，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学科，出版文化有自己的边界。如果一个学科没有边界，就不成其为一个学科了。基于以上认识，我们可以将出版文化的研究指向分为以下两个方面。

　　1. 出版形态所包含的文化

　　这是出版文化的指向之一。出版所包含的文化在理论上是无限的，什么文化都可以通过出版的形式呈现出来。但实际上是有限的，这是由出版过程和出版环节决定的。此种“出版文化”不是出版所特有的文化，而是他种文化以出版的形态出现。此种“出版文化”虽然本身没有创造新的文化，但它在文化的组织、选择、发现、传播等方面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在文化的呈现方式上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判断，在文化的社会规范上有一定的公共标准，所以，它是一种指向。这个指向的出版文化，内涵虽然是出版物所包含的文化，但“文化”中并没有“出版”的成分。既然内涵里没有“出版”的文化成分，那么为什么还叫“出版文化”呢?可能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便于划定文化范围。用出版形式或载体进行内容划分，比较明确，便于言说。如笔者在论述数字化时代中国的出版文化安全时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就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这个概念。[22]第二，与出版“中介”有关。它虽然没有“出版”的文化内容，但文化内容能否呈现、如何编辑、怎样传播均与出版密切相关。在这里，出版不是“出版文化”的内容，但可以左右“出版文化”的内容。这也许是人们关注它、研究它的重要原因。过去就有人注意到了出版的这种“中介”作用，“出版文化的内容是极其丰富的精神创作品，包括各种思想理论、观念意识、科学技术与审美艺术，等等。而将这些内容审选并组合起来，编制成可供储存与传播的符号媒介，主要靠的是编辑出版活动。因而编辑的媒介传播理念，应当是出版文化的灵魂”[23]。这就是说，编辑在“缔构”“出版文化”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由于出版物承载的文化与决定这种文化可否承载的编辑关系密切，所以有很多研究者将出版形态所包含的文化纳入到了出版文化之中。于秀丽就“把出版活动中存在的文化问题限定为四个层面：一是出版物承载的精神内容;二是出版从业人员的知识结构、知识水平、思想内涵、价值取向等心理内容;三是出版机构的出版结构、出版理念、企业文化等特征;四是体现在社会每一段进程中的出版的传统、理念、原则、价值取向等方面的内容及其演变”[24]。应该说，这种划分是非常清晰的，也很有见地，但由于“出版物承载的精神内容”太宽泛，几乎涵盖了文化的各个方面、各个领域，加上原创性不在出版，而在作者，所以将此列入出版文化的内容，我认为不太妥当。如果将重点放在如何编辑、如何呈现、如何传播上面，则理所当然地属于出版文化的范围了。

　　2. 出版活动所产生的文化

　　这是出版文化的另一指向。从形式来看，这一指向的出版文化可分为物质的和非物质的两种，但主要的还是非物质的。从内容来看，这一指向的出版文化可分为观念、制度、技法及其传统。从过程来看，这一指向的出版文化可分为选题策划文化、编辑加工文化、生产复制文化、发行传播文化。从研究来看，这一指向的出版文化关注的是出版活动所产生的文化，内容纯粹，不像出版形态所包含的文化那样漫无边际，不易把握。至于与出版相关的诸如版本、版权、书饰、书评、印刷等，虽有很大的文化价值，有很高的文化含量，且自身构成文化系统中的子系统，但它们只是与出版文化密切相关，本身并不构成出版文化的内容，因此，它们属于出版文化的亚文化。

　　至此，从研究的角度来说，我们可以给出版文化下这样一个定义：出版文化是在编辑、复制、传播精神成果的过程中所产生的观念、制度、技法、物件及其传统。以出版为载体的内容不是出版文化，但编辑、复制、传播这些内容的活动及其所产生的观念、制度、技法与传统则是出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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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出版文化的理论建构研究”(09BXW010)的最终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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