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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人》为什么成功?——网络时代媒介定位再思考

2016-03-29 来源:中国出版 王辰瑶 符文涓

  [摘 要] 网络时代给原有的媒介生态系统带来了颠覆性的影响,在此巨变之下,媒体如何定位自身至关重要。文章以《经济学人》为个案,探讨其在17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形成的定位原则及其如何适应网络时代的变化。研究发现,《经济学人》的成功在于它的目标定位、用户定位、生产定位和发展定位可以有机协同,并能够立足自身、稳中求变地应对网络时代的挑战。

  [关键词] 《经济学人》 媒介定位 系统论 网络时代

  在传统媒体普遍感到危机重重的当下,创刊于1843年的英国老牌新闻杂志《经济学人》却活力不减,在网络时代保持着强劲的势头。从2005到2013年,《经济学人》的全球发行量从110万稳步增至162.4万,[1] 2014年的发行总量虽略有下滑但发行毛利仍持续上升,首次超过50%。[2] 回顾这10年,不少百年老报老刊因经营不善陷入停刊、转手、贱卖的窘境,成为经济危机和新媒体崛起双重打压下的牺牲品,在此情景下,《经济学人》的成功不仅让人艳羡,而且引人深思。一家媒体,想办成什么样是由其媒介定位来规划设计的,而能办成什么样则看其媒介定位是否合理,且能否被有效地执行。本文尝试分析《经济学人》在17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形成的定位原则,并探讨其对我国传统期刊行业的启示。

  一、目标定位:确立系统的最高原则

  爱尔兰作家、新闻记者露丝·达德利·爱德华兹(Ruth Dudley Edwards)在专著《追寻理性:1843—1993年的经济学人》中说,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经济学人》的历史,那应该是这样的:“《经济学人》在1843年创刊时即明确要通过对事实的理性分析来弘扬自由贸易、经济自由政策和个体责任的理念,它的宝贵财富就是无论其理念还是方法都在此后的150年里保留了下来”。[3] 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所有公开可见的《经济学人》历任编辑、主编的访谈,首先强调的一定是《经济学人》在形而上层面的精神特质和理念诉求。对照《经济学人》的漫长历史,这样的表态不能说是故作姿态。《经济学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以“低发行量”自傲,有一任总编杰佛利·克劳瑟(Geoffrey Crowther)曾说,《经济学人》是新闻史上仅有的“被如此少的读者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仔细阅读”的例子。[4] 系统科学认为,一个有效运行的系统遵循的是“伺服原理”,也就是快变量服从慢变量,序参量支配子系统。[5] 《经济学人》在漫长的历史中始终坚持一个办刊原则,真正将其视为最高目标,并围绕它来安排组织其他的资源。以“不变”的最高原则来应对“万变”的各种因素,绝不会动辄就改弦更张,始终给人清晰、笃定的面貌。这是《经济学人》成功之道最应该被重视的一点。

  当下,正是我国报刊业在互联网时代全面转型的关键时刻,“编新”似乎总比“述旧”更讨喜,但不要忘记“传统”之所以是“传统”,恰恰在于它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2015年是中国期刊诞生200周年,却遗憾少有百年名刊。这固然主要是历史原因所致,但从期刊自身来讲,缺乏具备抗压性的目标定位也是内因之一。转型本身意味着风险,越是在不确定的时期,就越需要有确定的办刊理念和经得起时代考验的价值追求。

  二、用户定位:留足发展空间

  《经济学人》是一份典型的精英杂志,但又有可媲美通俗报刊的大发行量。这是如何实现的?秘密在于,《经济学人》的用户定位具有可拓展性,它的小众市场是可以在世界范围内累加的。《经济学人》从一开始就有意去地域化,哪怕它当时只是伦敦一份不起眼的小刊物,但关注的仍是商业人士和知识精英心中宏大的“世界图景”。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经济学人》幸运地赶上了时代机遇。二战前,《经济学人》就有将近一半的读者来自英国以外的地区,如今《经济学人》的读者一半以上在北美,20%在欧洲大陆,15%在英国,10%在亚洲。更重要的是,《经济学人》始终无差别地对待读者,不因国别、宗教信仰、文化的差异而在内容提供上有什么不同。《经济学人》的版本差别只是将杂志的内容顺序调整一下,最多再换一个封面而已,如在北美发行的会将北美板块提前,在亚洲发行的则将亚洲板块提前。将经济自由立场和个人理性作为连接用户群体的最大公约数,不分割用户,也不自我设限,既可以不断累加全球范围的小众精英读者,又不用顾及他们的不同而生产额外内容,这个聪明的定位给《经济学人》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即可以用较低的成本服务于一个没有天花板效应的庞大用户市场。

  随着市场竞争的激烈,传统媒体很容易想到要把用户不断“细分”,相比于报纸,杂志更容易选择分众策略。分众虽不失为一种差异化竞争的选择,但媒体使用者群体一向存在“分”与“合”的双重力量。一味强调“分”,最终分掉的可能是媒体自身的影响力和话语权。《2014年新闻出版产业分析报告》显示,我国平均期印数超过100万的期刊比2013年减少一种。相比于总印张和利润的下滑,少一份百万级“大刊”好像还不是那么“触目惊心”,但“大刊”减少倘若成为一种趋势,期刊业的全面弱小化就会成为严峻的现实。

  三、生产定位:匹配与协同

  在亚马逊美国网站,金读(kindle)版《时代》订阅一年的价格是29.99美元,而金读版《经济学人》订阅一年的价格是127美元,比《时代》贵了5倍。《经济学人》用户的支付意愿很高,愿意出几倍的价格来购买《经济学人》生产的内容,为什么?按照前总编埃蒙特的说法,《经济学人》想要探究当前世界的重要议题,这是它吸引了全世界这么多读者的原因。[6]曾任经济学人集团总裁的海伦·亚历山大(Helen Alexander)对《卫报》说:“还是回到我们如何理解世界这个基本点,这绝对是这个品牌的亮点:形成判断和拥有观点。”[7] 这两位高层的话揭示了《经济学人》的生产逻辑:为了满足“世界人”的用户定位,就要提供既宽泛又有深度的内容。《经济学人》在内容上的显著优势,正是因为其能实现这看似相反的要求——通过掌握大量事实、数据,通过编辑部的理性思考和辩论,最终清晰简洁且有品位地呈现当下世界的众多重要议题。基于这样的逻辑,《经济学人》的许多特点就不难理解了。比如,编辑部热衷辩论的“集体主义文化”和广为人知的不署名制度,对数据、图表的看重和享有盛名的“汉堡包指数”等,这是为了用最具理性的方式来表述重大议题;《经济学人》不堆砌辞藻、不使用场景和细节描写,很少用直接引语,除了偶尔的双关语,不会在语言上“抖机灵”玩文字游戏,这是力求叙述风格与所传播内容和理念相匹配;甚至《经济学人》的营销和广告策略也都旨在增强全球高端用户的身份认同——它的广告内容大多不是奢侈品,而是商旅航空、跨国机构招聘和精英培训类。

  这对国内媒体的启发是:没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只有真正从使用者的需求出发、制定整体协同的生产定位策略才能重振内容优势。不断下滑的订阅和零售量迫使报刊业不得不面对一个难堪的境况:阅读者不见了。实际上不是不见了,而是人们的需求并没有被正确对待,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阅读者自然容易弃报(刊)而去。当渠道稀缺时,报刊业作为生产者的地位很高,满足读者需求的方式却相对粗放。研究者早就指出,媒介从业者对受众的了解其实“惊人的少” ;[8]当渠道过剩时,传统报刊如果还想继续体现内容生产的优势,就得更加准确地击中读者需求、更加妥帖细致地照顾读者需求,全方位改造内容生产,使内容与需求相配、使组成内容的各个要素相配,这样才可能重新夺回阅读者。

  四、发展定位:稳中求变的创新

  在2014年经济学人集团的年度报告中,集团主席潘纳里(Rupert Pennant-Rea)和集团总裁克里斯·斯第布斯(chris stibbs)都谈到了“未来”和“变化”。与2013年相比,《经济学人》2014年的发行量略有下降,但潘纳里认为,这是“为未来投资布局的一年”。斯第布斯说,“全行业都在变,我们也不例外”,“我们预期今年的利润会有所减少,也的确如此,但是我们取得了面向可持续盈利未来的重大进步”。[9] 2014年,《经济学人》在数字化领域的最大创新是在11月6日推出了一个每日更新的手机应用(App):经济学人浓缩咖啡(The Economist Espresso,下文简称“浓缩咖啡”)。《经济学人》在172年的历史中始终以“周”为单位进行内容生产,现在推出这样一个在每个工作日清晨更新的内容产品,确实可算创举。正如系统论所指出的,一个闭合的系统最终只能走向内部的败坏,稳定的系统依赖于“创新”与“传统”之间的协调。《经济学人》有此创新是因为经济全球化速度加快,用户对全球重大议题的时效性有了更高的要求,但在这份新产品中,《经济学人》的传统仍然清晰可辨:每天5篇全球性重大话题,单篇字数不超过150词的极简风格,而且与《经济学人》的所有在线产品一样,“浓缩咖啡”同样收费,每月的订阅费是3.99美金。这很好地体现了《经济学人》对新媒体的态度:谨慎开放、稳中求变。《经济学人》主动应用新媒体,但又拒绝被新媒体的某些优势特征“绑架”,比如“免费”和“无休止更新”。

  传统媒体的创新应该是因循自身的媒介逻辑,在原有基础上的更新升级和改造,而不是被技术裹挟的被动应对。比如,报刊业现在很头疼的一个问题是“内容贱卖”,这对内容提供者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出现这一问题虽然和大环境有关,但诸多内容提供者自身的转型策略亦脱不了干系。不少媒体一方面把自己的内容免费上网,又不提供线上线下的差异化服务,一方面又很轻易地被大型互联网平台“收买”,贪恋一时的点击率,轻视对自身可持续发展模式的建设,最终出现转型困局。凯文·凯利在《科技想要什么》一书中充满敬意地描绘了生活在美国的一个奇特族群“阿米什人”,这个群体“知道”新的科技产品,但从不会轻易使用它们,除非他们判断这些东西有利于自身和社区文化。 [10] 从某种意义上说,传统媒体也应该学做网络时代的“阿米什人”,而不是盲目追“新”。

  五、结语

  《经济学人》的成功在于创造了一个有机协同的媒介定位系统,一个性能良好的运作结构。正如《经济学人》集团前总裁安德鲁·瑞柏斯(Andrew Rashbass)所说:“《经济学人》的成功植根于它的基因中。”[11]这可能很难被中国媒体照搬,但是其在历史中形成的可持续发展的媒介定位思想是可以借鉴的。当然,即便是作为成功案例的《经济学人》,未来也未尽可知,当它的高级主管先后被汤森路透、彭博挖走后,如何在更加激烈的竞争中继续保有独特性和吸引力?这恐怕是《经济学人》在下一步的媒介定位策略中要苦苦思索的问题。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网络时代新闻报道观念创新研究”(14CXW001)成果之一,并受“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

  参考文献:

  [1]刘滢.英国经济学人集团的品牌拓展与新媒体战略[J].中国记者,2013(10)

  [2]The Economist Group Annual Report 2014 [EB/OL].http://www.economistgroup.com/pdfs/Annual_report_2014_FINAL.pdf

  [3]Ruth Dudley Edwards. The Pursuit of Reason: The Economist 1843-1993 [M]. UK: Hamish Hamilton Limited.1993

  [4]Moseley, Ray. "Economist" Aspires to Influence, and Many Say It Does [N].The Chicago Tribune. www.chicagotribune.com.2008-05-14

  [5]白列湖.协同论与管理协同理论[J].甘肃社会科学,2007(5)

  [6]Niranjan Rajadhyaksha. Why The Economist is so Successful(and Other Insider Secrets) [EB/OL].http://www.livemint.com/Leisure/2Gr6t5yFDH1xEtIheG2e2H/Why-The-Economist-is-so-successful-and-other-insider-secret.html.2007-04-07

  [7]魏星.172岁《经济学人》的变与不变[N/OL].东方早报,2015(3)

  [8]Bird S E. Seeking the Audience for News: Response, News Talk, and Everyday Practices. The Handbook of Media Audiences, [M]. UK: Wiley-Blackwell. 2011

  [9]The Economist Group Annual Report 2014 [EB/OL].http://www.economistgroup.com/pdfs/Annual_report_2014_FINAL.pdf

  [10][美]凯文·凯利.科技想要什么.[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

  [11] Neelima Mahajan. The Economist: Thriving in the Age of Digital Media[EB/OL].file:///Users/teacher/Desktop/The%20Economist:%20Thriving%20in%20the%20Age%20of%20Digital%20Media.webarchive.2013-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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